密道漆黑,高一丈,寬一丈。有些狹小。
我和幾個兄弟在裡面走着,刻意壓低聲音。
手指在牆面抹過,略顯冰涼,積攢不知多少年的溼氣使石壁變得滑膩起來。
“猴子,你應該叫上窮奇的。前幾天窮奇得了個造化,”六猴子在一旁壓着嗓子低語到,“估計現在那貨的實力,和二哥大哥不相上下了。”
我一愣,心說這窮奇真是命好,本就是燭九陰手下窮奇妖將的後代,天賦超羣,又繼承了燭九陰的修爲和雙眼。怎麼去了西牛賀洲還有造化?
我一臉羨慕的低聲說道:“那窮奇又有啥咋造化了?”
六猴子無語道:“前些日子,那貨正操練兵馬,自己在搖椅上打瞌睡,就看到天邊有一個滿是妖氣的萬丈巨斧破空而出,直直朝他飛來。”
“那時候我在他旁邊,給我嚇一跳,正想阻擋。結果那斧子就跟狗見了主人一樣,化作一丈大小,圍着窮奇飛了幾個圈,一下落在他手裡。丫的拿了之後還問我要不要。”
“然後呢?”我大眼瞪小眼道,我心說這他媽真是什麼好事都給窮奇了。
“然後?”六猴子無語道:“還沒等我點頭,那傻子手裡的斧子上的妖氣就全都融入他體內。我曹,老子從小到大都沒見那麼多的妖氣,那他媽得幾十萬年修成的妖氣吧。”
“也不知道是哪個大妖怪的,可是天地間還沒聽說有這麼個人物啊……”六猴子疑惑的撓撓腦袋。
我齜牙咧嘴,心說真他媽踩了狗屎運。
密道前方出現一個人影。
人身蛇尾。
有一道溫婉女子的聲音緩緩傳來。
“那是我大哥……盤古的妖氣。”
無盡妖氣自女子體內噴薄而出,佔據整個密道,粘稠如同沼澤。
幾個兄弟都是面帶寒霜,我心裡一涼,揮手喚出恨天棍,一身紅芒燃起,卻見得前面是一個美貌女子。
只是女子朱脣之間,吐露着蛇信。身後蛇尾緩緩擺動。
“女媧。”我冷聲道。
女子微笑。
牛大哥回頭疑惑的看着我:“咋地,咱還有內應啊?這妖氣比我都濃,怎麼在靈山上活下來的?”
我看着那個女子,眼神冰冷道:“牛大哥,女媧是佛……創世佛。”
話音剛落,密道瞬間亮如白晝。
女媧身後,無數佛陀盤膝而坐。
“草,被陰了,趕緊撤!”牛大哥化出洪荒老牛的本身,擋在女媧身前,轉頭對我們喊道。
牛大哥已然衝了過去。
最後的師父卻是一動不動,我轉頭看去,師父已經握緊禪杖,轉身看着嘴角帶笑的青霞。
五猴子面容陰沉,依舊拿出他用萬年桃木做的棍子。
師父背後血肉模糊,一道棍痕分外刺目。
“青霞,你……”我喃喃道。
青霞冷笑,手中與紫青寶劍一模一樣的寶劍緩緩擡起,劍鋒滴血。
“我本就是如來佛祖座下侍奉,與紫霞一同進入天庭,作爲諜子。你就沒想過,紫霞曾是如來座下侍奉,爲何到了天庭?”青霞臉上笑容更甚,“今天好不容易把你引到這裡,也怪你太相信紫霞。這些事,等你死了,我再告訴你吧。”
“紫霞,你還不動手!”青霞猛地喝道。
我冷眼看向紫霞。
紫霞俏目含淚,緩緩的搖了搖頭。
“猴子,我……”紫霞身軀顫抖,靠在石壁上。
我只覺自己瘋了一般,哈哈大笑。
“好,好,我爲了你,大鬧天宮,走到如今這一步。好,紫霞。”我恨天棍緩緩擡起,指向紫霞。
紫霞只是流着淚看我。
我不知爲何,就是揮不下那一棍。
“傻X猴子。”和尚呵呵笑道。
牛大哥已經與女媧纏鬥在一起,竟是不分上下,不斷有震天聲響傳來。
女媧身後萬千佛陀齊齊睜眼,怒目一喝。有濃重佛威,隨着金光鋪天蓋地般涌來。
密道消失,化作一個龐大陣法,其上刻畫無數佛文,梵音繚繞。
梵音繁雜刺耳,最後只化作八個字,震耳欲聾,一遍一遍的低吼。
“八方佛陀鎮妖魔”
師父和六猴子齊齊冷喝一聲,掄着棍子與最後的青霞和五猴子纏鬥起來。
二哥化作百丈獅王,震天一吼,撲向那些佛陀金剛。
三哥展開百丈金鵬翅,仰天一鳴,與二哥一齊殺向那佛氣縹緲的佛陀。
四哥只是咬咬牙,罵了一句:“傻X猴子,老子下次說啥也不幫你了。媽的幾個兄弟這次被你帶到靈山,可他媽算是自投羅網了。”
四哥罵完,亮出百丈蛟龍魔體,盤身一聲龍吼,緊接着衝向二哥和三哥那處。
我瘋了一般,一腳踹開紫霞,揮舞着棍子衝到師父那處。
獨孤凡打量了幾眼那個刻滿佛文的陣法,臉色一涼,甩出無數符咒。
“如來親手佈置,真是看得起咱們。”獨孤凡冷笑道。
貔貅也是臉色一愣,緊接着竟是一股狂喜之情,化出五爪金龍的本尊,滿是激動的喊到“殺殺殺。哈哈哈,這麼多光頭,都給老子殺殺殺。”
五哥和青霞身後的出口,涌來無盡的佛陀,或拿禪杖,或寶相**站立。
一時間,喊殺聲充滿天地。
我掄着棍子,瘋狂的砸向五猴子。
“老五!青霞騙我,你也騙我!”我紅着眼,天罡地煞之氣運轉,一棍子砸了下去。
五猴子咧嘴笑笑:“成佛多好。你這傻猴子不願成佛,我願意。”
我又是一棍子砸下去。
五猴子許是沒料到天罡地煞之氣如此厲害,格擋之下被震出一口鮮血。
五猴子退後幾步,擦乾嘴角血跡,身後那些佛陀朝我和師父涌來。
“當年你跟天庭打,我們幾個兄弟也並肩作戰幫你打。打了這麼多年,也夠意思了。”五猴子聲音唏噓道。
我他媽一棍子砸死一個五百羅漢,擡起棍子又橫掃過去。
師父身上有傷,實力下滑的厲害。
師父聲音平靜道:“猴子,必須衝出去,不能只顧着殺人。”
我點點頭。
師父忽然伸手摸了下我的猴毛,溫和笑道:“猴子,這次算是死境了。”
“爲師平時罵你傻猴子,可是爲師知道,你很聰明,你比這滿天神佛都聰明。”
“你天生石猴,比他們高貴的多……又何必成佛。”
師父說完,踏前一步。
小狐紅了眼圈,同樣踏前一步。
師父站在我身前,雙手緩緩合十,只留下一個背影給我。
那些佛陀想衝上來,可是卻死活衝不上來。
師父嘆了口氣。
“下輩子,我還是不想成佛,我只想做個一個小書生。”
有萬丈佛光自師父身體射出。
小狐同樣低頭,白衣觀音現世。
師父在那羣和尚驚喜的目光中,身上雪白袈裟緩緩化作金黃。
金蟬子歸位。
“貧僧金蟬子,十世爲佛。”和尚低聲喃喃。
女媧捱過老牛的一次牛撞,擡眼望向這裡,瞳孔驟縮,臉色大變。
我意識到了什麼,我說:“師父你……不要,不,你別犯傻。”
然而我動不了,一股濃重威壓自師父體內瀰漫開來,將我牢牢禁錮在原地。
“貧僧曾願天地開一線,天地大開。”
“貧僧如今,願以自身性命,使出一掌。”師父嘴角微笑。
師父緩緩踏出九步,步步生蓮。
師父身上氣勢步步擡高。
小狐緊隨師父,身上氣勢同樣擡高。
甚至超過了如來,超過了那個菩提。
一步天尊。
最終,師父和小狐牽着手,相視一笑。
“下輩子,你還當個小妖狐,可好?”師父聲音溫潤如玉。
小狐點點頭。
兩人牽着的手,向前擡起揮出一掌。
金光中,有無數因果絲線斷開,金光刺目,我閉上了眼,只聽到那無數佛陀的慘叫。
睜開眼後,眼前只剩下一個白衣背影。
面前陣法入口,空無一物。
白衣和尚回頭,看我最後一眼,嘴角帶笑。
“當徒弟的,師父總得罩着。猴子,別哭呀,快叫你那些兄弟們衝出去。”師父呵呵笑笑。
灰飛煙滅。
我已淚流滿面。
五猴子,青霞,還有那萬千佛陀,早已在金光中灰飛煙滅。
師父和小狐同樣灰飛煙滅。
牛大哥重新化作人形,氣喘吁吁的站在那裡,擦了擦嘴角血跡,回頭看了空蕩蕩的入口一眼,紅着眼睛咧嘴一笑道:“和尚是個漢子。兄弟們,衝出去。”
幾個哥哥紅着眼睛,紛紛一聲怒吼,朝外殺去。
“操他媽的傻猴子,老子再也不來了。”四哥還是罵罵咧咧道。
女媧站在密道另一端,眼神陰冷。
我瘋了一般,朝女媧衝去。
“臥槽,你他媽快走啊。”大哥一把拉着我,給我拽回去,轉身又去對付那些追來的和尚。
我看了眼紫霞,她依舊傻坐在那裡,面無表情。
只是眼中淚水不斷涌出。
我呵呵笑笑,抹了把眼淚,提起棍子轉身朝出口衝去。
女媧目光陰冷的看着我背影,擡起手來,一道寒芒閃過。
牛大哥轉頭看了我一眼,不顧那些和尚打在他身上的禪杖,化作一頭百丈黑牛。
黑牛悶哼一聲,擋住了那條寒芒。
我回過頭來,只看到牛大哥面色平靜的倒在地上,一動不動。背後已經漆黑一片,一條小蛇在地上扭動不已。
幾個哥哥加上貔貅都已經衝出了陣法出口。
我站在出口,一動不動。
“猴子,你知道我大哥盤古是怎麼死的嗎?”女媧輕笑道。
在這一愣神的功夫,一根金色手指從天而降,陣法入口轟然關閉。
金色手指穿過了陣法,將我死死按在地上。
而我則冷笑,哈哈大笑,笑出了眼淚。
“女媧,你去帶人繼續追那幾個妖聖,猴子交給我了。”有聲音自靈山上遙遙傳來,聲音冰冷,毫無波動。
女媧笑了一聲點了點頭,帶着身後的佛陀們走出陣法,身形一掠而出。
“猴子,我終於又找到你了。”如來看着手指下的猴子,呵呵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