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聖指路

“所以……你們就這樣了?”沈無捧着臉,眼裡倒映着一伸一縮的一點燭火。

“是啊……有什麼不妥嗎?” 紅妖端坐在一邊,隱隱有點緊張。

沈無一撩裙子一腳蹬在她凳邊,紅妖猝不及防震了震,不過所幸這身衣服沒受到俠女這一腳的荼毒。

“傻妞!”沈無大笑着伸爪在她腦袋上就是一個暴慄。

“……”紅妖眼淚花花地捂着腦門看她,顯然不懂自己做了什麼就變成了傻妞。

沈無很高興頭一回見到這丫吃虧憋氣的樣子,燦然一笑,一口齊刷刷的白牙在燭光下一閃。

“到底是年輕人,沒什麼經驗。”她嘖嘖幾聲,“老孃行走江湖這麼多年見的三教九流人情冷暖多了去了,像你們兩個這麼彆扭的倒挺少,難得啊難得。” шшш✿ тt kān✿ co

“……你是要同我倚老賣老嗎?”紅妖嘴角抽了抽,她是不會想到自己的年齡到底有多少的,小輩?年輕?沈無你的祖奶奶在的時候我差不多就在了。

“你不能這麼想,感情這事也是需要些穎悟的,就像武學的先天資質似的,強求不來。”沈無搖搖手,“你和那小子是我見過的數一數二的根骨好的,可偏偏在這方面就不如我這樣的,你且聽我細細與你說,再做分辨。”

紅妖很勉強地接受了這個答案,繼續在位子上坐下去洗耳恭聽。

“依我看,那小子確實是對你情根深種,否則也不會這麼多年兢兢業業要麼幫你辦事鋪路要麼試圖常伴左右。但是……允我說一下拙見,據我這些天同你相處,你不是甘願受他人恩惠坐享其成的人,換句話說,你丫就是找虐,總喜歡逆風而上,甚或是自己給自己下絆子。”“所以,這南宮小子對待你的方式雖是看在旁人眼裡也是萬分珍重,但總對不上一個詞——適合。他把你恨不得慣成籠中鳥,半分損傷不得,爲你遮風避雨,能擋一點是一點。但是你不適合,你紅妖不是這種女人,你從來都應當是追逐或者被追逐的,馬不停蹄的,最終找到那麼一個人,他願意在一邊看着你睥睨芸芸衆生而不干涉,他能夠與你比肩卻不阻擋或推動。你的驕傲,不容許那個人始終將你護在厚實的羽翼之下。”

“或許,從一開始,他踏着你的足跡一路追隨過來的時候,你就開始在心裡鬧彆扭了,你覺得不被他信任和尊重,被他束縛住了手腳,不免要尋個由頭與他爭執。我且問你,你當真以爲南宮炎寒是他的種嗎?”

沈無嘰裡呱啦說了一堆,此刻一停,便伸手去給自己倒碗粗茶喝,順便等着眉頭緊鎖的正主兒慢慢開竅。她一雙眼睛瞟啊瞟,看着紅妖苦大仇深的神情,覺得這男女私情果真是門玄妙學問,從古至今不知阻了多少好兒女的大好前途,糾結來糾結去的,光陰就此一去不復返吶!

正主兒確實在仔細地想着咀嚼着這長長一番話。

不得不說,她覺得沈無說得確實是那麼一回事,自在梧桐鎮那裡他一露面,自己心裡一時的歡喜是有的,可是就存着無端端的一些苦悶,還難思量清楚是怎麼一回事,沈無這一席話卻是解了她心頭之惑。或許,南宮也非故意,多年前在宮裡,她明面暗裡了無羽翼,他傾心照顧,無微不至,當時是受益且舒坦的,可到現在,她身邊已經是銅牆鐵壁,他還是當初行事,不免是過了時。他犯的錯也只是,唉,關心則亂吧。

“看你模樣,是想通了?”沈無眼見着她的眉目舒展開來,應當是心緒大定,滿意一笑,她沈無出馬,哪有什麼能擺不平的!

“那我這裡的事算是辦完了,剩下的還要靠你自己嘍!”沈無伸個懶腰站起來就往外走,冷不丁被那人叫住,上半身僵着往後一轉。

紅妖對她展顏一笑,她還有事相求。

月色正濃時,佳人幽會日。

夜風裡帶來縷縷花香,辨不清楚是什麼品種,只覺得沁人心脾,眷戀難休。

哦,還有酒氣,好濃的酒氣,氤氳在一個人雲遮霧繞的眼眸裡,眉梢眼角的苦澀裡,浸潤在半輪月亮的銀光裡,流淌在他青色的極素淨極光致的半幅衣袖上。

“你怎的如此沒出息?”有人嗤笑一聲,腳尖一挑將一個空掉的小酒罈子骨碌碌踢了下去,衣袖在風中一卷獵獵有聲。

南宮雲霧迴環的眼眸倏地一亮,擡頭看向那來人。

“南秦的太子殿下,三歲才名在外,九歲冠蓋京華,斯人風雅,名動天下。沒成想,也竟在這一劫上過不去。”她眯着眼向遠處望着,看見天際處一兩綹拖成一條線的雲彩。

南宮興許真是有些醉了,不應聲。

紅妖低頭一看,瞧見他一臉傻笑的模樣,不由要笑,可卻有一層苦意從心間喉頭泛上來,壓下了她微微揚起的嘴角。

南宮醉眼惺忪的,只是愣愣看着她在月光裡鍍了層銀芒的臉頰和眼睛,還有被微風撩起的頰側的髮絲,他伸出手去,抓住細細一縷,絲一般的亮而順,還有風中送來的她身上的味道,清甜的乾淨的氣息。

“你當真醉了?”紅妖伸出手在他面前晃晃,對方沒甚反應,神情恍惚,“酒量不行啊……正好。”

她蹲身也坐在了屋頂,這客棧也是個外地人開的,鋪了瓦片,怪硌人的,紅妖挪了挪,皺皺眉。

“刺啦”有人撕下好大一塊衣襬,仔細疊了又疊,伸手遞到她面前。

質地上好的錦緞,斷口參差,美感悽迷,紅妖瞅着那一塊新鮮出爐的坐墊,無聲咧了咧嘴,轉眼看見他衣衫不整眼神迷濛的樣子,鼻頭有點酸,這人……

她不接,他就固執地一直舉着,也不嫌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