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回沙發上,秦暮楚拿起桌子上的礦泉水喝了幾口,轉而對胡朋說道:“唉,你猜我剛纔遇到誰了?唉,怎麼不說話……小朋,醒醒小朋!”
胡朋居然歪靠在沙發上打起了盹!
在秦暮楚的搖晃下,胡朋漸漸睜開眼睛,迷迷糊糊地問:“小楚,這是哪兒啊?”說着說着還不忘擦了擦從嘴邊流淌下來的津液。
秦暮楚擦掉腦袋上的汗,“讚歎”道:“小朋,你真行,以前我只聽說過聽音樂會的時候有人能睡着,沒想到居然有人可以在這麼吵雜的搖滾現場睡着,真是服了你了!”
半晌,胡朋才意識到自己是在酒吧,立刻坐直了身體整理了一下衣服,說:“嗨,你不知道,昨晚上我本來就沒睡好,今天一早就和朱哥到局子裡面‘撈’你,現在真是困得不行了。對了,剛纔你和我說什麼?”
“我說,我剛纔遇到自己以前的女朋友了,她現在的男朋友就是臺上那個‘炸彈頭’,你說巧不巧?”
“什麼女朋友男朋友的?”胡朋似乎還沒有醒過悶兒來。
秦暮楚擺擺手:“算了,不說這個了。你行不行?實在堅持不住咱們就先回家。”
胡朋打了個哈欠,笑笑說:“不用,我你還不瞭解,幾天幾夜不睡覺都沒事的,剛纔要不是臺上樂隊的演出實在乏味,我也不至於打盹的,好了,下一支樂隊叫什麼名字?把宣傳單給我看看。”
即將登場的這支樂隊是今晚第三支登場的樂隊,也是今晚最後一支朋克樂隊,樂隊的名字叫做“大茶壺”,只有三個人,分別是主唱/貝斯手劉陽、吉他手邢康、鼓手王樂樂。在樂隊介紹一欄裡寫着這樣一段話:
“大茶壺”——舊社會在妓院中給妓女和嫖客沏茶倒水及打雜的男性,其社會地位及其低下,一旦從事這種行業,連子子孫孫都很難擡起頭來。樂隊之所以以此名自嘲,就是想希望更多的人瞭解搖滾樂,瞭解朋克樂,瞭解我們這羣生活在社會最底層的音樂人!
寫得非常貼切,但不知現場水平如何?秦暮楚想。但很快他就得到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大茶壺”樂隊的樂風十分犀利,彷彿一把尖刀一般刺進了每一個人的心臟,憤怒而叛逆。就連胡朋都打起了精神,誇獎道:“這支樂隊的水平還不錯嘛!比剛纔那支強多了!”
秦暮楚點點頭,心說他說的沒錯,“大茶壺”樂隊的確比前兩支樂隊的水平高出許多,可以說,他們是一支非常出色的“Old School”樂隊。
舞臺前很快就爆發了大規模的“Pogo”,剛纔還哈欠連天的胡朋顧不得疲憊,衝到了亢奮的人羣中。秦暮楚沒有跟過去,而是在暗中觀察着面前的“Pogo”大軍,在這些人裡面,他很快就找到了正在橫衝直撞的文雯,一連串的問號從秦暮楚的腦海中劃過。
幾年前的文雯還是一個其貌不揚的高中生,一個只知道讀書的書呆子,一個性格內向的乖乖女,究竟是什麼改變了她?或者說,究竟是什麼力量使得她的性格發生瞭如此巨大的轉變?是音樂?是藝術?還是愛情?
看着文雯如今活潑開朗的樣子,秦暮楚甚至有些後悔當初沒有讓她留在自己身邊,但如今說什麼也晚了,她已經有了心愛的人,在她的心裡,恐怕早已把我這個成天打架滋事的“小痞子”忘記了,或者,她從來都沒有把自己放在心裡。
但不管怎麼說,文雯畢竟是秦暮楚的初戀情人,每個人都有初戀情結,只是有些人願意將其張揚而有些人寧願深藏心底罷了,秦暮楚屬於後者,雖然在此之前,他很少提起或者想起文雯,但在他的心裡,卻從未忘記這段感情,這是秦暮楚最珍貴的一段回憶。
在演出結束後,秦暮楚再一次找到了即將回學校的文雯,要來了對方的電話號碼,並說了許多鼓勵的話,從此以後,二人保持着適度的聯繫,時不時地互相爲對方介紹一些好聽的歌或者精彩的演出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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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個月後。
“嵐河”酒吧。
秦暮楚坐在舞臺正中的一把吧椅上,翹着二郎腿,掃着懷中箱琴的琴絃,對着麥克風故作忘情地演唱着一首首流行歌曲,每每唱到高潮時,臺下總會響起連連的掌聲,夾雜着女人們的尖叫。
短短三個月,秦暮楚和他的朋友們就已經成爲了“嵐河”酒吧的招牌樂隊,他們出色的演出爲酒吧招來更多的顧客,也爲他們自己增加了很多收入,甚至一些其他酒吧的老闆曾經暗中找秦暮楚等人談過,希望用更高的酬勞把樂隊請到自己的酒吧駐場,無奈秦暮楚是一個非常鄙視“挖牆腳”的人,他拒絕了這些人的誘惑,堅持在“嵐河”酒吧演出。而且,演出的次數也從每週三次增加到每週五次,也就是說,除了週一和週二,剩餘的每一個夜晚他們都要在酒吧中度過。
自從上次偷車被擒後,秦暮楚等人沒敢再做違法的事,但酒吧離無名村實在太遠了,晚上演出結束後,除了公冶子申其他人回家都很不方便。哥幾個一商議,決定從演出費裡面拿出一部分錢購買了三輛二手自行車,雖然買二手車也不是什麼光彩的事情,但總比偷來的車騎得安心。
一曲唱完,秦暮楚清了清嗓子,喝了一口水,掃了掃琴絃,正打算唱下一首的時候,從前面突然衝上來幾個穿着警服的人,制止了演出。
看到這樣的情形,客人們開始喧囂起來,酒吧的老闆嶽嵐河忙不迭地跑過來,一面敬菸一面探問道:“警察同志,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爲首的一個民警說:“據羣衆反映,‘嵐河’酒吧經常舉辦非法演出,長期噪音擾民,我們接到報案後前來調查一下。”
“哈哈,這怎麼可能呢?附近都是酒吧啊,哪有住宅?再說,我們酒吧設備、手續齊全,不可能存在非法演出的問題。我想,這一定是附近的同行看我們生意好,故意陷害我們的。”嶽嵐河點頭哈腰道。
“嶽老闆,我們也是奉命行事,是否存在擾民和非法演出問題我們需要作過調查後才能下定論,也希望您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當然,當然!”
此時雖然已經是晚秋,但酒吧內的溫度依然很高,爲首的那個民警下意識地摘下帽子,用手擦掉頭上的汗珠。這一摘不要緊,秦暮楚一下子認出了對方,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曾經在派出所裡打過交道的宋文輝!
演出中止了,客人們自然陸續地離開,嶽嵐河帶領着民警們來到了辦公室,把所有手續一一拿出來讓他們過目。隨後,他們檢查起每一位服務員和樂手們的證件來,什麼暫住證、身份證、就業證、調酒資格證、演出證,通通都不放過,生怕疏漏了任何蛛絲馬跡。
查了半天依然查不出任何漏洞,宋文輝的臉色不禁有些難堪,他重新看了一遍擺在桌子上的所有證件,終於讓他找到了一個破綻。
宋文輝拿起劉爍的演出證輕蔑地揚了揚嘴角:“這張演出證已經過期了,爲何不及時補辦新的證件?”
“什麼?有這種事?”嶽嵐河接過證件一看,果然看到證件的有效期一欄赫然寫着前天的日期,忙求情道:“警察同志,剛剛過期兩天而已,咱們就不能通融通融?我保證,明天就去補辦證件!”
“哪兒那麼多廢話!就算過期一天也算是過期的,就算是非法演出!依照我市《治安管理處罰條例》有關條款,依法對貴酒吧處以五千元罰款!”宋文輝沒好氣地從隨身的手包裡掏出一張罰款單,寫上數額後攤到了嶽嵐河的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