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6.雨夜心傷

翌日清晨, 傅瑤去了壽仙宮請安後便回了寢殿歇着。腹中的皇兒身子極健朗,即便昨夜操勞也不曾有半分不適。聽景泰言多半是個龍子,傅瑤亦是十分歡喜地給了打賞。趙淇貞推說身子不爽未來請安, 太后也無一言安慰。傅瑤心知太后是放棄趙淇貞了, 也對, 太后在後宮浸淫多年也看出她已大勢已去。只是前兒個還將她寵上了天, 無用了又棄如敝履, 總讓傅瑤覺着心顫。倘若太后有天鐵了心得要除了她,想來也是無可奈何。

窗口的碧色珠簾被風拂地裟裟作響,傅瑤將其攥在掌心隱隱透着涼氣。四月的時節最是惱人, 平靜下總有些心煩意亂。靈芝從外頭進來奉了茶沉聲道:“小姐…貞嬪歿了。”

傅瑤的神色無悲無喜:“哦?怎麼歿了?”

靈芝放下茶盞答道:“方纔聽樑修容旁的蘭馨說是今兒一早想不開,自個兒關在房中吊死了。宮人去送早膳都嚇壞了, 忙擡了下來才發現沒了氣。”

傅瑤思襯片刻緩緩道:“不是想不開, 是覺得活着沒了盼頭。大皇子沒了, 她又沒了生育能力,陛下對她無情, 就連太后也放棄了她。若我是她,只怕也覺着沒意思。”

靈芝忙碰了她的手急促道:“小姐說什麼呢?小姐將來可是要做貴妃的人,怎會和那短命的貞嬪一樣?”

傅瑤淡淡地自嘲一笑,語氣中也存了幾分不確定的意味:“但願吧…但願,我不會落得與她一樣的下場。”

暮色寒涼, 傅瑤卻覺着心裡有些空落落的。命了紫蘭去小廚房制了些棗泥椰子糕拿了親自送去了金龍殿, 亥時的鐘聲剛剛響過, 傅歆卻還未翻過牌子。最近的傅歆總是極爲忙碌, 他本就是一勤政之人, 如今更愈發日日批閱奏章到深夜。卷軸旁的小油燈芯剛被李拓挑過,瑩潤的燭光襯得他的側顏英挺不凡。傅瑤拿了尚溫着的食盒進了內殿, 她是傅歆極爲寵愛的妃子,自然無人敢出言阻攔半句。

傅歆望向奏章的神情好似極爲頭痛,淡淡龍涎香氣已被濃烈的薄荷腦油替代。傅瑤剛要上前似往常一般爲他按揉太陽穴解乏,卻見內室裡一着着月白色銀線織花暗紋褻衣的柔弱女子盈盈行至他身後輕輕擁住了他的後頸。那女子生得極美,長髮黑如綢緞,面若香腮敷雪。傅瑤定睛一看,竟是昨夜侍寢的南昧良媛。

南昧良媛修長芬香的手指極爲輕柔地纏繞着傅歆的前頸,那張絕色的面孔幾乎與傅歆的臉緊緊貼合。看得出是方纔沐浴過,白皙勝雪的兩架上還帶着纏綿悱惻的潮紅。裡頭的小衣是極爲鮮豔的正紅色,隱隱透出的雪白肌膚還有幾處親熱過的痕跡。傅歆被她的挑弄惹得脣角含了一抹邪邪的笑意,撫着她的面頰嗅着醉人的恬香,帶着深深的貪戀溫柔道:“依柔…你好香。”

傅瑤看得雙目刺痛,她愛的那個男人,還從未在她面前對着旁人這樣親近。傅歆好似被南昧良媛的容色太過沉溺,以致對近在眼前的傅瑤視若無睹。南昧良媛繞過身來輕巧坐於傅歆股上,軟軟膩膩地貼着他的脣邊小聲道:“陛下,您瞧,傅容華來了呢。”

傅歆頭也不擡的淡淡瞥了傅瑤一眼,語氣毫無波瀾:“哦,你來做什麼。”

傅瑤心下厭惡,只面上冷若冰霜地機械答道:“臣妾制了棗泥椰子糕想來奉給陛下,不成想臣妾來錯了時辰。”

傅歆衝着南昧良媛眉間帶春的調笑了一句,直引得懷中的美人兒笑得花枝亂顫。傅瑤有些惱怒地輕咳一聲,傅歆這才隨意地指了指面前的桌几道:“你把食盒放下就走吧。”

傅瑤心裡浮起陣陣的怒意,一向身子健朗的她也在此刻胃子忽而翻江倒海,喉間更似有異物堵住了一般滯塞。身子已有些不聽使喚的向下滑去,靈芝忙眼疾手快地扶穩了傅瑤。傅歆不耐地擡頭望了一眼,眸目空洞地似抽走靈魂的驅殼,一言一句都是極爲冷漠:“身子不舒服,無事便不必來金龍殿了。”

傅瑤的胃又一次傳來痙攣般的抽搐,靈芝噙着淚水再也忍不住開口:“陛下,傅容華這是害喜!”

傅歆爲南昧良媛親手剝了個葡萄笑着塞到她口中,毫不在意道:“害喜去找太醫,朕也沒辦法。”

傅瑤輕拍了靈芝的手示意她噤聲,獨自撐着站穩了身子,面上更是清冷倨傲的笑意:“臣妾不敢再來打攪陛下,臣妾告退。”

夕梨宮。

傅瑤只感覺再也忍不住胃中的折騰,對着金盆一度想要作嘔,卻是無法得個痛快。半個時辰的乾嘔令傅瑤頓時沒了支撐的力氣,腦中卻盡是方纔纏綿悱惻的香豔。紫蘭急急去太醫院請了景泰來,把過脈後得知不過是心情鬱結罷了。景泰爲傅瑤開了些使人心平氣和的藥子,傅瑤強撐着吃了下去,半夜卻又吐了出來。

傅瑤一吐藥真真是嚇壞了靈芝等人,紫蘭拼了命的要去金龍殿請傅歆,卻又被門口值夜的宮女攔了下來。傅瑤無力臥牀,額間的汗水濡溼了飄零的碎髮。傅歆,傅歆,他在陪別的女人歡好。

外頭忽而下起了雨來,伴着春夜裡的雷聲使傅瑤難以安睡,一張俊臉也愈加蒼白。傅瑤做過好多次這樣的夢,在一個個雷雨交加的夜晚,她伴着傅歆二人相擁而眠。偶爾被雷驚醒時,他□□的膛就靠在她的耳際,口中溫聲呢喃着那句早已被世人說爛了的誓言:“瑤兒,別怕。”

世間女子皆愛聽情話,傅瑤亦不能免俗。

眼前的視線亦變得不再清晰,她盡力地掙開模糊的雙眸朝一縷光源望去。那好似是一浮極爲親近而熟悉的明黃,傅瑤朝着夢裡的那個人慘淡一笑地伸出手去,那人卻始終繃着臉未能給她迴應。傅瑤嘗試着將纖細的手臂伸得更高,卻見那一抹明黃居高臨下地俯視自己,冷冰冰道:“朕說過不會過來,你便讓你的丫頭來金龍殿門口跪着,像什麼話?”

傅瑤的心沉了下去。

她愣愣地擡頭望去,不知是不是發了高燒令她怎麼都看不清他的臉。她還懷着他的孩子,是他在她耳邊說過要她在給他一個孩子。他曾是那麼歡喜,他…

傅瑤掙扎着乾澀的咽喉費力起身解釋道:“陛下…是臣妾身子不舒服,才叫紫蘭去的。”

傅歆冰冷的不帶一絲感情的語調就飄在上空,似堅硬的鐵錘一記一記地鑿在了傅瑤心上,每一記都帶着血淋淋的傷處,痛不欲生。他說:“不舒服找太醫,朕也沒辦法。”

傅瑤醒了。

冰冷的塌角還帶着大雨傾瀉後的潮溼,她從未意識到更爲氾濫的是被淚水沖刷過的面龐。一場傷夢過後,卻連外頭的珠簾都未曾沾染上那熟悉的令人安心的香味。紫蘭正在一旁好生看着爐子,想當年窄小的夕梨宮而今已變得富麗豪奢,卻再不復那年的少女情懷。無言地拿匙子將治病的良藥送入口中,苦澀蔓延。

“陛下…他不曾來過麼?”傅瑤眼角烏青地不死心的問道。

紫蘭勉強地衝着傅瑤燦爛一笑:“陛下他政務繁忙,想來不久便會來看娘娘。”

他果然還是沒有來過。

哪怕像夢裡那樣的沉聲訓斥都沒有。

傅瑤笑得悽清,折騰了半宿,她爲他們共同的孩子受盡苦楚,他卻連一句溫言都不曾有過,哪怕在夢裡。外頭的雨還是沒有停,暴雨如注,也許他正風塵僕僕地在來的路上,也許他被沿途的風景耽擱,似前歲一樣爲她採下一枝白梅貼身而戴。也許下一秒,他就會出現在內殿門口,焦急地詢問着她的身子,細潤的眼角還帶着早春的霜露。

傅瑤抱着這樣的幻想,度過了獨身時最漫長的一個雨夜。她不怕雷聲,只怕他認爲她無所畏懼。

南昧良媛在傅瑤莫名其妙失寵一月後晉爲嬪,賜號愉。闔宮上下唯依柔一人能使朕真心歡愉,這是傅歆親口所言。

當然失寵的並非只有傅瑤,是除卻愉嬪之外的所有。傅瑤已有五月身孕,蕭婕已近待產之期,傅歆卻從不加以探望。他依舊是個好皇帝,勤政篤學,只是後宮三千卻只寵了愉嬪一人。

與愉嬪同位分的錦嬪此時剛發覺自己已懷有身孕,上報後也未得了一絲封賞。傅瑤這日正攜了樑婉怡一同去流華宮探探錦嬪,姐妹一場總是要去見見。

窗櫺邊愣愣凝望外頭蕭瑟春華的錦嬪正緩緩落淚,傅瑤輕嘆了口氣過去牽了她過來說話。錦嬪自有孕後卻是消瘦了些許,也不再穿着顏色俏皮的衣裳。初進宮時一場劍舞是何等活潑聰穎,傅瑤也真心喜愛這個心性單純的女子。而今卻憔悴地厲害,傅瑤暗自思忖,原來她對傅歆,也並非全然無情。

錦嬪淌着眼淚酸澀一笑:“叫容華姐姐和修容姐姐笑話了。”

傅瑤撫着她的手,竟是如此冰冷。不由得心疼道:“陛下不疼你,連你自己都不疼你自己了麼?”

錦嬪的淚水似是斷了線般綿延不絕,身子顫抖着靠在傅瑤肩頭委屈道:“姐姐,往前陛下寵你的時候,我雖算不得得寵,好在還能見得陛下幾面。而今愉嬪妹妹日日伴着陛下…不在陛下面前提姐妹一句也罷了,只是爲何不把我當姐妹看了呢…姐姐,你說是不是愉嬪妹妹變了呢?”

傅瑤的心底也浮上無際的酸澀,只得抱着錦嬪勸慰道:“也許愉嬪從未改變過,只是瀅月,你確定你真的瞭解愉嬪的爲人麼?”

錦嬪忽而噤了聲,一雙美目漸漸沉淪了下去,一對煙眉顰顰微蹙,緩緩道:“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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