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船到揚州碼頭,由於我現在的身份不同了,自然也和他們一起回府了。來到門前,只見在高大的門楣上寫着兩個大大的篆書“沈園”,而在大門口,有一個作知府打扮的人正站在那等候着,只是,看那個男人的年紀,似乎小了點,應該連三十都不到,就已經是一方大員了,還真不簡單啊。等他急步上前,來到夫人的身前,一聲“娘”,卻把我給聽暈了。鬧了半天,原來這夫人並不是揚州知府大人的娘子,而是他的孃親。
接着就見敏丫頭上來和那人相見,似乎喊他“哥”,這更加證實了這位知府大人是夫人的兒子,只是在船上那個小丫環提到過的,府上的那位“老爺”卻似乎並沒有出現在門口,不知道這會兒在哪。
兄妹倆剛說了兩句,就見敏丫頭把她哥拉到了一邊,小聲嘀咕着什麼,就見那位知府大人一臉驚奇地不時向我看來,多半是敏丫頭找人告狀去了。
等敏丫頭一說完,那個知府大人望了他母親一眼後,便向我這邊走了過來。敏丫頭卻一臉幸災樂禍的表情站在原地等着看戲。
見那位長相英俊的年輕男子已經向我走來,我立刻迎了上去,還未等他開口,我已經一邊抱拳行禮,一邊熱情地說道:“這位仁兄相貌堂堂,一表人材,一定是乾孃引以爲榮的公子了,大哥,果然是國之棟樑啊。”其實夫人從沒在我面前提起過還有個兒子,我自然也不知道他叫什麼名字,只好先挑些好聽的說。
沒想到我會主動開口有如此一說,明顯楞了一下,這時候夫人已經走上前來,指着我笑着對他兒子說道:“德兒,這是爲娘在路上讓的乾兒,袁樂。以後你們多親近。”
“那是當然,乾孃放心,以後德兄一定會照顧我的,是吧,德兄。”我立刻把話接了過來。
“是,是。”似乎這位德兄一時還沒反應過來。
“那你們先聊着,娘先回去歇着了。”夫人微笑着說完便轉身走了。
“乾孃,慢走。”我又一次搶先出口,夫人回頭笑着揮了揮手,便去了,德兄卻張了張嘴,好像不知道說什麼了。我轉過身來,隨即便和德兄打成了一片,阿諛奉承的話以前雖不常說,但今天一說出來也立即獲得了他的好感。卻把敏丫頭急得,站在那伸長了脖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後面見我們竟然談笑風生了起來,她是又氣又急,不停地絞着手指頭,跺着腳,最後忍不住了大聲地喊了一聲,“哥!”
我和德兄轉過身去,同時應了一聲,“唉。”我這一聲答應,立即讓敏丫頭的臉色都變了。德兄似乎並未注意到這些,只是擡頭問道:“敏兒,有事嗎?我正和樂兄弟說話呢。”德兄的話無疑是火上澆油。
眼看着敏丫頭的神色漸漸有些不對了,一旦爆發,雖然我不怕她,但畢竟不能太過分了,至少夫人那不好交待,我急忙一把拉過德兄,“德兄啊,人說江南庭院秀美,而揚州更是佈局精妙。這裡處處是景,樣樣別緻,德兄住在這,真是好福氣啊。能不能爲小弟介紹介紹,也好長長見識。”
我的話似乎說到點子上了,德兄興致一起子起來了,點着頭立刻把他妹子拋在了一邊,興致勃勃地爲我介紹了起來。
我一邊跟在他身邊,一邊留意着敏丫頭的動靜,卻見她咬着嘴脣,兩眼微紅,狠狠地一跺腳,“姓袁的,算你狠!” 丟下一句後便跑進了院子,我也偷偷鬆了一口氣。
在庭院中轉了一圈,德兄似乎這纔想起了什麼,拉着我說道:“光顧着帶你觀賞這庭院了,走,領你去見見家父。”走出了幾步,卻又停了下來,轉身小心地叮囑了兩句,“家父平日愛酒,但如果不喝酒的時候,樂兄弟說話的時候最好小心一些,可千萬別惹他老人家不高興。”
見他如此鄭重其事地交待,我連連點頭,表示受教了,心裡卻也在想着這位老爺會是個什麼模樣,看來脾氣一定不太好,那個敏丫頭多半就是遺傳他了。
還未到地方,已經絲竹入耳,酒香撲鼻。等跟着走入室內,就吃驚地看見一位青衫老者正醉臥一羣脂粉疊中。那位老者相貌清矍,雖然已經喝得醒眼朦朧,但是舉手投足間依然風度翩翩。而他身周環繞的卻是一羣青春貌美的歌妓,輕薄的紗裙中肉色盪漾,伴着室內放置的三、四個火盆,讓人感覺熱浪滾滾,熱血沸騰。只是他已有家室妻小,卻這般爲老不尊。他的娘子和女兒今天回來,不但不去迎接,還在這花天酒地,似乎有些說不過去,難道夫人就不管他,還是……嗯,看來乾孃的頭痛病很有可能也與他有關。
一邊暗中猜測着,一邊見德兄上前在他耳邊說着什麼,卻被他不耐煩地轟到一邊。看也不看我們,繼續他的尋歡作樂。有些尷尬地退了回來,德兄在我耳邊輕聲說道:“今天,父親大人喝多了,我們先走吧,還是改天再帶你來吧。”
從那間春色氾濫的廂房中退出來後,感受了一下院子裡冬天的清冷,人也舒服了一些。一邊和身旁的德兄敷衍着,一邊在考慮着得找個機會離開了。之前已經感應到了小蟲蟲似乎也在這揚州城中,倒是讓我省了不少事,至少不用再去坐船了。想到坐船我現在也和蕭家兄妹的感受越來越像了。
雖然現在走,有些放心不下乾孃的病,但那畢竟不是一天兩天能治好的,只有等以後有機會了再說吧。抽空找到了乾孃,和她打了一聲招呼,說是在這揚州城中還有事要辦,等處理完了再來爲她治病。乾孃卻讓我別擔心她的頭痛,只是一個勁地叮囑我辦完事要早點回去,在我的反覆保證後,這才放我離開。我找了個機會混在府中出去辦事的僕人中間,就這樣神不知鬼不覺地溜了出去。
在街上閒逛了幾圈,在確定沒被人注意後,便找到了飄雨樓在揚州的客棧,簡單地瞭解了一下,似乎也沒什麼新消息,這才又溜回了碼頭,在一處顯眼的位置留下了當初和蕭家兄妹約定的記號。
昨晚時分,我在客棧的大堂裡見到了趕來的蕭家兄妹。心裡說不上來,似乎有些激動,和他們分開後,我可是又受了一次重創,差一點連腦袋都沒保住了。剛剛激動地站起身來,準備迎過去,卻見到蕭芹在後面昂着頭,驕傲的像個小公雞似的,心裡就有些不爽。正想坐回去裝冷漠,卻被衝上來的蕭也撻一把抱住,“兄弟!可見到你了!”
低落的心情再次被蕭也撻的熱情所點燃,有些得意地用眼神向蕭芹示威了一下,她卻直接給了我一個白眼。接下來卻聽到蕭也撻說道:“這久不見,還以爲你掉河裡喂王八了呢。”
我尷尬地滿臉通紅,卻引來了蕭芹的一陣爽朗的大笑,這丫頭一點都不顧形象,抱着肚子,似乎眼淚都笑出來了,還裝模作樣地趴在桌子上,用小拳頭敲打着桌面,似乎只有這樣才能更好地發泄出來。引得所有人都向這邊看了過來,蕭也撻見妹子開心,儘管不明所以,卻也跟着哈哈大笑了起來。我要不是還被蕭也撻抱住,估計早就鑽桌底下了。知道蕭也撻是無心的,卻被蕭芹看笑話,這次真是擡不起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