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

自耿照與邵鹹尊動手以來,媚兒便神思不屬,卻非擔心小和尚打不贏,一顆

心週週折折,惦記的仍是手絹。場邊觀戰的那個小丫頭……就是皮膚白白嫩嫩、

模樣水靈水靈,奶大屁股圓的那個,小小年紀,一雙水汪汪的桃花眼老瞅着小和

尚,一看就不是善類!

媚兒瞥見她手裡攢了條絹兒,怕要絞出汁來,立刻留上了心。

這年頭,隨身帶絹的都沒什麼好心思!尤其小和尚身邊出沒的特別危險.?敢

情這幫賤人彼此間是有聯繫的,手絹就是信物,猶如集惡道在外的切口,以茲識

別,誰帶了誰是爛桃花!

這丫頭的屁股又肥又圓,被裙裳一裹,腿很的軟膩與股瓣的渾圓,自深陷肉

中的褶縫處一覽無遺,幾能想見那兩瓣腴肉是如何的輕、軟、細、綿,又不失少

女的結實與彈性。

小和尚最愛這調調了。

每回從後邊來,他……總是刨颳得特別深、特別狠,那彎翹的醜東西燙得像

烙鐵似的,明明已硬如鐵鑄一般,卻總能隨着他粗暴的進出變得更硬、更燙,弄

得她情不自禁地哭叫起來!媚兒輕哼一聲,本該是挺着惱的,飄出鼻端的氣音卻

嬌膩得令她心尖一吊,腿心裡險些汩出稀漿來;回過神時,溫熱的液感瞬間充滿

了花徑,分明不是尿水,卻有着尿意般的痠麻迫人,夾着絲絲爽利,彷彿將涌出

緊黏的蜜縫.

衆目睽睽下,總不好伸手去捂,她紅着臉悄悄挪動大腿,豈料兩團新炊包子

似的滑膩腿根一廝磨,嫩蛤如遭溼棉蘸儒,若即若離的熨貼感益發爽人。媚兒

“嗚”的一聲揪緊扶手,總算捱過身下一陣酥顫。

“殿下!”隨侍一旁的老臣工察覺有異,趕緊掩口湊近。“莫不是身子不適?”

“沒……沒事!”媚兒咬牙切齒,連反手甩他一耳光都不敢,唯恐腿股一用

力,下邊怕要狠狠噴出一注。她自得陽丹之益,周身脫胎換骨,不惟內力精純,

連肌力也大有長進,自瀆時每至高潮,總是噴出大把大把的淫蜜,既噴得多又勁

急,足能濺溼半牀錦被。若眼下春江一泄,兇猛的液柱迸出蜜縫,悉數撞上早已

泥濘不堪的騎馬汗巾,光“唧——”的水壓都能驚動四座,不免要糟。

(都是……都是那個丫頭不好!)生得這般屁股,肯定心懷鬼胎!媚兒再無

疑義,當下便把邵鹹尊的女兒也打成了手絹黨,新仇舊恨一併涌上。只可惜手邊

沒有弓箭,要不一傢伙射死了她,省得成天瞎攪和!

誰知弓箭說來就來。

“颼!”一聲,媚兒相機感應,便要起身,忽覺不對:“……不是射我!”

下半身肌肉一搐,膣裡的嫩肌隨之夾緊,溫潤的液感似欲涌出。她“嚶”的一聲,

蛇腰微擰,翹臀並腿,生生忍住泄意,白羽旋即貫穿座旁臣子的右臂。老臣工慘

呼未息,被勁急的箭勢一拖,連人帶椅後仰,倒地時已不省人事。

孤竹國金甲衛蜂擁而上,以身子將公主層層遮護.?媚兒滿腦子綺念煙消霧散,

又驚又惱,正沒個出氣的地方,兩手一分排衆而出,怒叫道:“慕容柔!你這是

什麼意思?”將軍身畔的疤面弓手揚聲應答:“奉我家將軍號令,請在場諸位將

雙手平放膝上,莫掩口鼻。何人不從,便是煽動流民暴亂的主謀!”旗號一揚,

臺頂箭鏃鑠亮,齊齊下壓,竟各自照準了對面高臺裡的權貴顯達.

衆人方知他非是說笑,臺底被射成刺蜻的流民之屍橫陳,黃沙上血漬猶潤,

誰敢挑戰鎮東將軍的軍威?無不乖乖依言。

那中箭的孤竹國臣子名喚嘉三臣,官拜詹事府司直,專爲東宮皇儲服務,輔

佐過王室三代。嘉三臣非是南陵土人,卻是道道地地的央土王化之民,先祖自白

玉京舉家南遷經商,因通曉兩地方言,又握有資源人脈,由通譯、貢使,而致躋

身朝堂,再與當地的土豪聯姻,落地生根,傳至嘉三臣時已是第五代,代代都在

孤竹國做官。

像他這樣的“北官相公”,在南陵各國有一定的數量,手裡握着銀錢,立身

廟堂之上,多半政通人和,彼此便無骨肉之親,敘起祖上淵源,難免故土依依,

關起門來有商有量,實爲捭闔縱橫不可或缺的角色。

嘉三臣雖是央土血裔,平生未履白馬王朝地界,南陵土話說得比央土官話好,

要不是他屢屢上書請求同行,媚兒纔不想帶這個囉哩囉唆的老頭來。嘉三臣要能

煽動流民,那還真是奇了!

媚兒性子是急,可並不蠢,轉念知是嘉三臣附耳時以袖掩口,居然便吃上一

箭,益發惱火,狠笑道:“好啊,你說他是主謀便是主謀?栽贓嫁禍,連藉口都

不用了,忒也容易!我偏要遮掩嘴巴,帶種便來射我!”左右驚呼:“殿下不可!”

金甲衛挺身遮擋,若非礙於公主尊貴、不得無禮,恨不得將她撲倒在地。

媚兒煩不勝煩,雙手連撥,怒斥道:“閃開……通通閃開!”

對面慕容柔神色淡漠,似乎連開口的興致也無,身畔疤面弓手拈箭開弓,大

聲迴應:“雙手置膝,不許亂動!如有違者,利箭伺候!”聲音高亮,傳遍廣場

的每個角落,與蒼白稚氣的面孔絕不相稱,卻無暴怒之感,其中透着的冷靜增加

了說服力,表示將軍此舉不涉私人情感,自也沒什麼情面可講.?何人犯諱,便是

巡檢營的箭靶。

可惜伏象公主勇冠三軍,在南陵就沒怕過誰.?媚兒雙掌運化,媲美男兒的剛

力中暗藏着一縷挪移騰轉的柔勁,觸體而發,宛若棉裡藏針,可憐那些勇猛忠誠、

忝不畏死的金甲衛士被摔得東倒西歪,倒地時還不明白是怎麼回事。

眼看對面看臺上轉趨混亂,爲免有心人渾水摸魚,羅燁只剩一個顧慮.

“不用多想。”慕容柔沒轉頭,彷彿發頂生了雙眼睛,笑意寥落。“既然做

出判斷,便須貫徹到底,該怎麼便怎麼.?”身畔沈素雲櫻脣微歙,似乎還想說什

麼,卻被符赤錦握住了手,輕輕拉入胸懷中。

“屬下明白。”

羅燁再無遲疑,張弓如滿月,箭尖對準了沖出金甲人牆的紅髮女郎。

“且慢!”央土僧團中一人長身而起,雙手微舉,僧衣大袖滑落肘間,露出

一雙修長秀氣、線條姣好的臂兒來。此舉無疑響應了鎮東將軍,以示無“煽動流

民”

的嫌疑。

媚兒不由發怔。要說在場有哪個鐵了心同慕容柔對着幹的,約莫只有這廝了。

他不幫腔便罷,來添什麼亂?

伏象公主一罷手,臺上的騷亂登時止息。慕容柔微舉右掌,羅燁會過意來,

放下弓箭,卻聽將軍低聲道:“他若做出什麼可疑之舉,照射不誤.?明白麼?”

羅燁沒有回答,但慕容柔知道命令已然準確傳遞,輕咳兩下,逆着場中的嘶嚎呼

喊,盡力提高語聲:“佛子……有何見教?”

鬼先生非常痛恨挫敗。自曉事以來,他就明白自己的才具高人一等,見景則

悟、過目不忘,百丈律院的師叔師兄一個比一個庸碌無能,在他眼裡宛若螻蟻;

忍着訓笑不形於外,無疑是比誦經更難捱的苦差。

上智而下愚。

這世上,只有狐纔有資格站上巔峰,成爲主宰!

“非我族類,唯有賤仇。”傳授他天狐刀的那人曾如是說,帶着一抹陰狠淒

難的微抿,口吻與笑意同樣淡細,難辨所以。就是這樣的捉摸不透,令人泥足深

陷,不可自拔,明知將墜入萬丈深淵、粉身碎骨,亦難停步。

狐不僅聰明美麗,而且還極其危險.

如此優雅出衆的族羣,與醜惡的“失敗”絕不匹配!場面話可以說得很漂亮,

但鬼先生深知成功之道無它,“操之在我”四字而已。誰能掌握最多的情報與資

源,如拉線傀儡般精準控制發展,便能最大幅度地確保成功。

而這些,都是必須付出代價的。所以他從不抱怨,盡心籌畫、耐心等候,奔

波勞碌,細密地埋設、控制每條導向“成功”的線,最終才能以優雅的姿態迎接

收成的一刻。

只有聰明人才知道,成功決計非是偶然。

當鬼先生看見流血流汗的辛苦成果毀於一旦,幾乎想殺幾個人泄憤。他煽動

流民圍山,有人便把這些飢寒交迫的老百姓化爲“暴民”;他安排了層層手段逼

迫慕容柔就範,橫裡便殺出個耿典衛來……

這是窩裡反。被拿來對付“姑射”的,全是“姑射”的手段。

那些捨生忘死的瘋狂暴民被下了藥,連李寒陽都看出來了。然而李寒陽並不

知道,這樣的效果是由數種秘藥混合施作而得:有讓人喪失心神的“失魂引”,

在深眠中接受暗示、醒來卻全然不覺的“陰陽交”,激發肉體潛能的“擊鼓其鏜”

……

還有幾種“古木鳶”並沒有告訴他。他相信與控制刀屍的秘密有關.

敵人不但近在咫尺,而且顯然已經盯上他們很久、很久了。

鬼先生觀察着對面高臺上“古木鳶”的神情變化,將他的錯愕、震驚、憤怒

和隱忍全都看在眼裡,心知這臺荒腔走板的爛戲絕非出自“姑射”首腦的授意。

古木鳶未使用號刀令,自己也沒有……如此說來,現場肯定有第三把了。

鬼先生自認瞭解古木鳶.

他若給了什麼人第三把號刀令,就有十足的把握不被拿來對付自己,只能認

爲試圖破壞這場佈局的神秘一方,最初並不在古木鳶的預期之內。在這個節骨眼

上,慕容柔的處置堪稱“神來一筆”,這種“被想害死的人救了一命”的感覺令

鬼先生哭笑不得,但有件事比尊嚴更重要。

除非慕容柔知曉號刀令的秘密,否則如何下得“雙手置膝”的命令?

他輕咳兩聲,舉在耳畔的雙手並未放下,朗聲道:“貧僧有一事不明,欲向

將軍請教。”對面慕容柔點點頭,並未出聲應答,蒼白的面頰上漲起兩團不自然

的酡紅,看來適才短短喊得幾句已令他的身子吃不消。

佛子環視四周,笑意依舊從容溫煦,只是襯着臺下的混亂場面,難免有些不

倫不類。年輕的僧人似乎不以爲意,朗聲道:“在向將軍討教之前,我有句話,

請在座諸位一聽。正所謂:”清者自清,濁者自濁。‘我等既非煽動流民的元兇,

莫說雙手置膝,便是將軍要搜身檢查,也無有不可。舉手之勞,若能稍減將軍之

殺戮,何樂而不爲?“聽得佛子開口,央土僧團間頓時一片附和,衆人都學他把

手舉起,場面十分滑稽。

媚兒蹙眉忖道:“這幫禿驢怎麼回事?莫不是吃了人妖和尚的唾沫,馬屁拍

得震天價響。”拂袖落座,喚人將嘉三臣擡下去施救,斜乜着一雙明媚冷眸,待

看琉璃佛子葫蘆裡賣得什麼藥。

佛子對她合什一揖,權作回禮,轉頭對慕容柔喊道:“將軍適才下令軍士殘

殺百姓,猶自不足,現下卻要向南國使節、朝廷官員及地方仕紳出手了。敢問將

軍,煽動流民的元兇與舉袖掩口,二者之間究竟有何關連?”

慕容柔低聲說了幾句,羅燁站直身子,朗聲回答:“流民只求一餐飽飯,豈

有冒犯鳳駕、脅殺官員的膽子?定是受人煽動,才犯下這等不赦之罪。我家將軍

說了,在場形跡可疑之人,通通脫不了干係!”

此話一出,連左側高臺這廂的權貴們都坐不住了,獨孤天威“噗哧”一聲,

轉頭笑道:“聽慕容大將軍的意思,連不赦之罪的理由都是‘莫須有’了?果然

好威風,好煞氣啊!”慕容柔淡淡回答:“城主言重了。場子這麼亂,唯恐驚擾

鳳駕,手段就算雷厲些,也是迫不得已。”

獨孤天威打了個哆嗦,雙手捏着耳垂,笑道:“喏將軍你看仔細啦,本座的

手規矩得很哪,一點都不可疑,千萬別來射我。”慕容柔笑了笑不還口,低聲對

羅燁吩咐幾句。

“佛子還有什麼見教?”羅燁抱拳一拱,大聲問道。

“沒有了。望將軍手下留情,少造殺孽,流民亦是百姓,亦是聖上的子民。”

“阿彌陀佛!佛子心懷,可比生佛菩薩!”

“願慕容將軍聽進善勸,莫負佛子慈悲。”

琉璃佛子合什頂禮,在央土僧團的一片歌功頌德之中重新落座,卻沒半點聽

入耳中。慕容柔肯定知道流民被動了手腳,知道驅使流民發狂之物是以口吹奏,

纔會下達這樣的指示;但並非從一開始就知道,否則他不會坐視場面鬧到這步田

地。

(那麼……他是什麼時候知道的?)他搜索着腦海裡的記憶片段,試圖還原

下達命令的前一刻。打從懂事以來,他的記憶力就非常驚人;經那人訓練之後,

更是突飛猛進,只要是掃過一眼的東西,無論精粗、大小、多寡,都能貯存在腦

海中,宛若圖畫一般,隨時想看,只要拿出來就行了,多久都不怕忘記。

“這玩意兒有個好聽的名目,叫‘思見身中’。”那人笑道:“用來練武自

然是事半功倍,但只拿來練武也未免太可惜了些。你的心比別人多一竅,修習這

法門也比別人利索;練熟了,小至雞鳴狗盜,大到竊國稱王,都能派上用場。”

他不僅記得牢,還有一心多用的本領.?除了場中央的兩場打鬥,他更分神留

意古木鳶、鳳台下揮劍督戰的任逐流等,自不會漏了最重要的鎮東將軍。在巡檢

營的利箭轉向高臺之前,慕容柔身邊的弓手曾彎下腰來,低聲向他說了幾句。

是他!

叫什麼名字呢?是了,慕容柔管他叫“羅燁”。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

他對慕容柔說了什麼?

只瞄一眼所得的印象,鬼先生無法獲取更進一步的訊息。他低垂眼瞼,猶如

入定一般,將心識投入虛空中;在那裡,記憶的畫面就像一幀幀精細的圖像,被

分門別類地收在一格一格的木櫃裡,只需要找出來流覽就行了。那是連自己都不

知曾看過、曾聽過的境域,被保留在心識的最深處,醒時無從知覺.

鬼先生將記憶片段擷取出來,反覆觀視,畫面中只見羅燁附耳對慕容柔說了

幾句話,但兩側高臺相距甚遠,鬼先生不可能聽見他們刻意壓低的聲音。感官不

曾接收到的,記憶中不能無端變造,他只能緊盯着羅燁的嘴脣,試圖讀出言語的

內容。

讀脣和腹語,都是“那人”訓練他的重點.?鬼先生的童年,可說是在刻苦鍛

煉這些雜伎之中度過,耗費的心神絲毫不遜於練武。“別人一輩子能精通一兩樣

技藝就不錯了,但你不同。”那人輕點他的額角,指尖的觸感涼滑,帶着沁人的

異香。“你是天狐,聰明絕頂,凡人諸藝,一學即精。從今天開始,你要拜百師、

習百藝,在最短的時間內盡得他們的真傳,才能成爲人上之人。”

那人說得半點也沒錯.?加入“姑射”之後,他所涉獵的百藝對組織計畫的貢

獻,甚至大過了出類拔萃的武功,由此成爲古木鳶的左右手,甚至一肩挑起三乘

論法大會的設計佈置。

這本該是場從容華麗的勝利,爲他的過人才具妝點增色,進一步贏得古木鳶

的信任,授以製造號刀令、乃至刀屍的重大秘密……如今這一切已成爲泡影。憤

怒幾乎使他從虛空中抽離,老於冥思觀想的學問僧趕緊收攝心神,一個字、一個

字判讀着疤面少年的嘴脣歙動。

“流……流民……典衛,俱……受……操……弄……”

研判脣語不是件容易的事,但羅燁嚮慕容柔報告的內容主要是四句韻文,不

過十六字而已,其餘皆是解釋這十六個字的口語罷了,讀起來格外得心應手。鬼

先生越讀越是心驚:“‘流民典衛,俱受操弄;慎防颱裡,無聲笛頌。’這是…

…這指的確實是號刀令!”

提點慕容柔的人,不可能與驅使流民暴動者一路。這麼說來,此刻場中除了

“姑射”、以號刀令破壞姑射計畫的一方,還有同樣知道號刀令存在的第三路人

馬!

一直以來躡行於人所不知的黑暗中、總是以假面示人的陰謀家,初次涌起一

絲惶惑不安,彷彿突然被揪到陽光下,赤裸裸的毫無遮掩,原本算計的一切原來

都在他人的算計之中,再不復黑衣暗行的隱蔽與安全。

橫疏影望着手絹上十六枚娟秀的蠅頭小楷,彷彿字上附着什麼奇異的法力。

她不過是照着蠶孃的吩咐走出向日金烏帳,將寫了字的那面拎在胸前,就這麼走

到簷下而已,外頭一下子風雲變換,鎮東將軍的利箭倏忽掉了個頭,對準兩側高

臺上的達官顯要。

由慕容柔所在的五層高臺向下望,應該瞧不見自己的面孔,鳳台飛角所形成

的簷蔭恰恰投在橫疏影的面上,提供了最妥適的掩護.?區區十六字,究竟是如何

取信於一向多疑自負的鎮東將軍?

擡眸眺去,連橫疏影自己,都快看不清將軍的五官輪廓了,料想同樣不諳武

藝的慕容柔亦若是。慕容的讀心異術人盡皆知,可沒聽說過他生了一雙鷹隼般的

千里眼……這麼說來,定然是他座畔的那名疤面弓手。蠶娘前輩的留書,是專寫

給那個少年武官看的!

橫疏影熟知東海各門各派的掌故,執敬司人手一捲的《東海名人錄》,還是

她宵旰焦勞之餘,利用零碎時間編纂而成,近三十年來東海武林的沿革變遷等,

書中都做了扼要說明。那少年武弁羅燁的眼力非比尋常,她心念一動,登時想起

一門奇功來,轉頭道:“我明白了!那少年練有翼爪無敵門的‘千里秋毫爪’,

方能在這麼遠的距離,看清絹上之字。適才他箭射流民,技藝了得,前輩定是從

中看出了端倪,纔有如許設計。”

蠶娘笑道:“跟聰明人在一起,就是這麼舒暢,做什麼、說什麼,都不用多

費氣力。”橫疏影聽她直承不諱,旋又生出更大的疑問:“翼爪無敵門已然沒落,

昔年盤據東海道西半部的偌大勢力,多半爲赤煉堂所吞併。如今執掌門戶的易門

主得青鋒照邵家主出面斡旋,勉強保住一榻之地……這少年若是他的親傳,豈能

在慕容柔手下當差?”

嬌小如瓷胎人偶的銀髮麗人抿嘴微笑,眸裡掠過一抹促狹似的黠光。

“易馴愁的外號叫什麼?”

“丹棘崔嵬。”橫疏影一怔,本能回答。“據說是取自‘蒼鷹搏攫,丹棘崔

鬼’的詩情畫意,因此易掌門又有‘蒼鷹’之稱.?”

蠶娘冷笑。

“如此風雅的渾名,定是飽讀詩書的邵家主所賜了,易馴愁那個沒出息的窩

囊小子有沒感激涕零地收下?你若問易門主會不會使‘千里秋毫爪’,那是逼他

找個地洞鑽進去啦。唉,白鷹、黑鷹俱逝,翼爪無敵門豈堪‘無敵’二字?如之

奈何!”

橫疏影飽讀詩書,自知“蒼鷹搏攫,丹棘崔嵬”之後,接的是“豪聖凋枯,

王風傷哀”二句,對比翼爪無敵門今昔變化,的確諷刺得緊.?轉念又想:“這羅

姓少年的武功如非得自易馴愁,那也只能是……是了,以蠶娘前輩閱歷之廣,昔

日與白鷹有舊,也非奇事。”驀地簷外風動,手絹翻揚,赫然發現在滾邊內另有

一行更小的字,相連如墨線一般,適才竟未發現.

還待看清,字跡卻像被風吹散了似的,渲成灰烏一片,顯是蠶娘落筆之際以

內功動了什麼手腳,令墨字凝於絹上;待附於其上的內息散去,糸縫間的墨汁暈

開,徒留烏漬,連先頭十六字亦不復辨認.

“這手‘隔物留勁’的功夫,將來有機會我再教你。”蠶娘對她眨眨眼睛,

就着軟榻踮起腳尖,撥開帳前的藕紗遠眺,喃喃道:“都放下手了……口鼻不能

湊近號刀令,我看你拿什麼吹!丫頭,外頭那些個暴民都平靜下來了罷?你的心

肝寶貝耿小子呢?”

橫疏影眺望片刻,回過一張蒼白雪靨.

“……一樣。”她強抑着發顫的語聲,卻不禁遍體生寒,雙臂環抱着綿軟碩

大的酥胸,咬牙輕道:“還是一樣,前輩。他們……他們還是一樣。”身畔一涼,

飄散的柔軟銀絲拂過鼻尖頰畔,蠶娘攀着欄杆踮起腳尖,玉雪般晶瑩可愛的裸足

踏在烏檀地板上,極度的白與極度的黑分外眩人。

蠶娘明眸一掃,小臉越看越沉。果然耿照也好、流民也罷,通通依然故我,

瘋狂的眼神與姿態全無恢復意識的徵兆。

巡檢營奉慕容柔號令,將箭鏃轉向兩側高臺,鳳台前的拉鋸頓時失去最有力

的翼護.?部分流民殺紅了眼,捨生忘死地攀爬着雕欄,金吾衛士斬到刀上裹了層

厚重的漿膩,腕臂痠軟,依舊無法阻止發狂的暴徒。

要不多時,底階便即失守,衛士們退進內堂,苦苦抵擋蜂擁而入的暴民,不

讓越過高檻,打仗與比武不同,沒有“點到爲止”一說,而這批暴民卻比戰場上

的敵人更加難纏,就算砍傷手腳,也無法阻止他們繼續前進,不斷有金吾衛士被

自己剛剛放倒的徹人揪住革帶、掀翻在地,在敵人淌出的鮮血之上滑跤,然後又

添入自己的……

受傷的金吾衛很快失去戰力,但流民除非死透,竟不能稍阻他們攀抓撕咬。

說是活人,更像是一羣活生生的行屍。

“***!這是什麼妖怪……我靠!把他們的頭砍下來!”任逐流的怒吼不

住自樓梯口傳來,伴隨着越來越濃的血腥味,戰況緊急不言可喻。橫疏影面色煞

白,彷彿又回到了兒時曾見過的修羅場,記憶如有千鈞之重,緊緊纏着她不肯放

手。

腿軟的少婦試圖攀住雕欄,可惜徒勞無功。她軟綿綿地倚着欄杆畫壁,鼓脹

脹的胸脯壓在壁上,酥軟的乳肉就像醒飽的麵團般被壓擠變形,大把大把地溢至

胸側,擠出一抹渾圓的乳廓來。

(不好!)蠶娘偷聽過她與耿照的閨房密話,驀地想起她有這塊心病,偏在

這個節骨眼犯上了,伸出小手在她背心按撫幾下,淳厚的內息透入橫疏影體內,

美豔的少婦“嚶”

的一聲回過神,眼神卻非預期的惶惑驚恐,反透出一絲凝然。

“只有……只有一個地方還未查過.?”橫疏影低聲道。蠶娘心思如電,幾乎

在她出口的瞬間便想到同一處。

鳳台!

操縱着那把該死的號刀令的陰謀家,就在這座樓子裡!

她早該想到的。安置在向日金烏帳裡的那些動物,何以反應如此激烈,接二

連三七孔流血,甚至瞠目暴斃?因爲無聲之音的來源便在左近,禽鳥爬獸被兩把

號刀令夾在中間,自是無幸。

(人到底在哪裡?)二樓和四樓都有可能。考慮到任逐流爲抵禦暴民,將金

吾衛全部署到一、二樓去了,蠶娘再不猶豫,匆匆扔下一句“別亂跑!在這兒等

我”便即起身,銀瀑般的長髮一晃,人已掠上了鳳台第四層!

i?第四層樓坐滿了皇后娘娘欽點的貴客,多是親王內眷,服侍娘娘的宦官女

史等,一早亦被任宜紫趕到此間,未有召喚不得擅登。原本該有些疏散到三樓去,

司設監的孫太監爲獨佔功勞,刻意藏起金烏帳,不讓接近三樓,無處可去的小太

監、小宮女才鬧哄哄地擠在一層樓裡.

蠶娘施展絕頂身法,倏忽自樓梯口冒出,她身形嬌小,比七八歲的女童還要

矮得多,裸着玉圭似的瑩白小腳踏上樓板,但見滿眼是人,視線卻無法穿透人牆,

把心一橫:“也罷,通通放倒!”答答答踩着楹柱縱身,信手指點,衆人眼前銀

華一顫,影動地搖,連聲音都不及發出,撲通撲通倒成一片。百餘人不出片刻,

已有半數失去知覺,弄不清何物倏忽而至,依稀見一抹毛茸茸、銀燦燦的流影飛

竄,事後回想起來,都斬釘截鐵說是狐仙。

蠶娘動作雖快,心中卻急:陰謀家若匿於人牆後,便這短短片刻,已足夠湮

滅證據,甚至毀掉號刀令。只恨世上並無轉眼令百餘人灰飛煙滅的武功,縱使修

爲絕頂,人力畢竟有窮.

銀髮麗人心念一動,身形頓止,小巧的手掌往烏檀地板一拍:“着!”推搪

着逃跑的宮女貴婦身子一歪,似被看不見的巨浪拋起,落下時無一能穩住身形,

“哎唷”聲此起彼落。

視界倏空,赫見角落一名穿着官服官靴的男子雙手亂抓,抓住誰便往身前一

推,權作遮護;四周女子驚叫竄逃,掀起的騷亂還在蠶娘之上。那人邊抓邊推邊

退,眨眼退至欄邊,探身大叫:

“金吾郎!有刺客……有刺客!”

〈聰明的小子!)蠶娘怒極反笑,雙手虛抱如蛹,臂間空氣骨碌碌地蒸騰起

來,堪比烈日曝曬,沸流中迸出一抹冰藍流輝,映亮了那張精緻絕倫、比手掌心

略小的清麗臉龐,“天覆神功”獨門詭勁已然上手。

“着!”

一聲清叱,蠶娘雙臂大開,虛抱成團的冰藍氣勁旋轉而出,展開成一片斜長

的平面,攔腰掃過整排人牆,猶如一匹攤開的布是,所經處無不倒地,氣芒藍暈

也越來越淡,似將消散。

扔子。小及應變,眙叫“惋悻”,料想適小拊出奇、宛矜人偶般的銀髮女廣

武功再高,氣勁每穿過一人的身子,便又削減一分,接連掃倒十數人後,那片

“氣布”

已是強弩之末,不足爲懼,打定主意挺身硬受,以免引起旁人的疑心。

誰知氣芒一到身前便即捲起,將他密密裹住!被人牆耗得只剩薄薄一層的氣

勁,卷作一團時仍有驚人之威,束得他氣血一滯,周身冰芒竄閃.?女郎無聲無息

地冒了出來,嫩芽般的纖指一戳,點得他“咕咚!”栽倒。

銀髮女郎一把踏上胸口,近距離照面,男子才驚覺她真是小得超乎想像,明

明是成熟驢麗的外表,卻被縮小到孩童般的高度,手臂、腳掌、臉蛋……全都等

比縮小,精細得不可思議,簡直像是某種精怪化成,總之絕不是人。

女郎水袖輕拂,掃過他胸腹間的各處褶袋,回眸一顰,貓兒似的抿着嘴。

“你把那玩意藏哪兒去啦,狡猾的小子?”足底忽傳來一股大力,他幾乎能聽見

胸骨發出喀喀聲響,再加點力便要爆碎開來,無法想像那隻足趾內斂、酥瑩香滑,

盈盈不及三寸的裸足,怎能有如此駭人的力量。

“也好。”女郎笑道:“你不曉得,我正找殺人的理由呢!”

刃冷情深當i?“不……不是……你……錯……我……沒……”

“硬氣啊,嘖嘖.?”加重力道的同時,兩隻纖纖小手可沒停過,將他從頭到

腳搜了個遍,連襠間等避諱處也沒放過,彷彿踩的是條鹹魚,而非活生生的男子。

“以你的年歲,做不得主謀.?這樣罷,我給你家頭兒留個信,他一見你的屍首,

便知哪個指名尋他。”

冰藍色的眼眸一眯,盈盈笑意教人打心底發寒。

(我……我命休矣!)“住手!”

背心一劍來得迅辣絕倫,任逐流於千鈞一髮之際趕至,實是眼前所見太過妖

異,金吾郎救人心切,不及細想,飛鳳劍悍然挺出,無論劍速勁力,皆暗合“發

在意先”

之理,便教任逐流身無內傷、全力施爲,也未必能有如此精彩的表現.

“偏不!”蠶娘抿嘴竊笑,裸足踏起,整個人迎着劍尖一旋,倏忽繞柱而去,

彷彿身子無形無質,只剩下曳地的銀髮滑溜如蛇。

任逐流這如電一劍居然落空,差點失足,急急撲至雕欄邊,鳳台上下哪有什

麼銀髮衣影?連毛都不見。想起那小得出奇的異貌佳麗,不禁搖頭,喃喃道:

“***,東海什麼鳥地方?忒多妖魔鬼怪!”回見那身穿官服的男子還癱在地

上,金劍隨手插落,趕緊將他扶坐起來,手指一搭腕脈,一邊殷問:“你沒事罷,

遲大人?”

遲鳳鈞面色慘白,艱難地搖了搖頭,一時無法開口說話。

任逐流爲他度入些許真氣,只覺脈象平和,不像受了內創,想來這位經略使

大人進士出身,身子骨太弱,被那銀髮小妖精一踏,竟喘不過氣來。這些士子經

生,沒個屁用!不是“相公”就是“驚十”,馬吊骰子都玩不得,整一個廢物!

適才那銀髮女郎身形雖小得離譜,可不像毛沒長齊的娃娃,腰是腰、腿是腿,

半點也不含糊;奶脯屁股都是鼓脹脹的,呼之欲出,偏生就一把玲瓏蛇腰,比他

任二爺的大腿還細,不知圈在掌裡是個什麼滋味?

忒小的人兒,牝戶生得何等模樣?不知長不長毛……說不定連根手指都納不

進.

若耐着性子軟磨硬泡,就着***將那話兒全插了進去,那份子緊哪!嘖嘖.

金吾郎想像馳騁,連吐氣都有些粗濃起來。旁人不知他正想着那銀髮妖姬的

容貌身子,以爲是對軟倒的經略使大人有如此反應,不由一陣惡寒;鄙夷之餘,

紛紛扭頭走避。

蠶娘施展身法滑入三樓,正迎着倚欄支起的橫疏影。

“前……前輩!找着了麼?”

“沒見號刀令,只有一名疑犯。”

藕紗輕揚,蠶娘閃入金烏帳,少時若金吾衛逐層搜查“刺客”,免教人見得。

今日已有太多無涉之人,目擊桑木陰之主的廬山真面目,大違宵明島成例。

權作留書好了!蠶娘嘴角抿起細弧,帶着略嫌寬縱的釋然。

“我給他主子留了話,讓他們知道桑木陰回來啦。無聲之韻停了麼?”

其實此問多餘.?從任逐流趕來搭救,便知堂外的暴民已受控制,否則便是任

逐流有心,怕也分身乏術.?果然橫疏影點點頭,目光重又投入場中,眉間凝愁細

細,未曾冰消。

“又怎麼了?”蠶娘輕籲一口氣,舒舒服服地窩在枕頭堆裡,一派從容閒適

的模樣。

橫疏影搖搖頭,片刻才道:“前輩……他在解除號刀令的控制前,便不是邵

鹹尊的對手,如今邵鹹尊動了殺心,耿郎他……卻要如何是好?”

廣場中央,一場野獸與獵人間的生死搏鬥,正繞着蓮臺如火如荼地展開,持

續撕咬、拉扯、披血裂創着,以肉體作爲盾牌武器,彼此衝撞,無論強勢或弱勢

的一方都絕不停手;肌骨捍格間,迸出硬木般的鈍擊聲,可以想見衣布之下皮綻

血瘀、真氣彈撞的慘烈狀況,令人不忍卒聽。然而交戰的雙方恍若不覺,依然忘

情毆擊,一步也不退讓。

邵鹹尊披頭散髮,破爛的襟上濺滿褐碎,怵目斑斑,也不知是何時何人所出

;青衫長褙子的袍袖裂去一隻,餘下的一隻只剩半幅,古銅色臂肌繃出單衣袖管,

毛孔滲出點點血珠,將白棉袖管浸成極淡極淡的桃紅色。

出道以來,“文武鉤天”邵鹹尊與人公開比武廿餘戰,從未如此狼狽.

冠帽丟失、髮髻散亂的青鋒照當主,再不復優雅灑脫,原本白皙如婦人的面

上青氣籠罩,叱喝之間,益發襯得鳳目精亮、白牙森森,彷彿變了個人,渾無半

分“天下第一善人”的模樣。

耿照在這場貼身肉搏中居於下風,全憑一股狂暴之氣悍然相持。

不動心掌獨特的氣旋磁勁,別說相觸,連被掌風帶到都像是去皮剮肉,一般

的劇痛難當。

耿照被殛得呲牙裂嘴,縱使肉體強韌如獸,對痛楚的忍受力畢竟有其極限,

兩邊渾然忘我的對擊持續約莫盞茶工夫,終有一方出現缺口,少年小退半步,壓

抑已久的痛覺,似在勢餒的?那間被無限放大,死咬在口裡的悶哼頓時變成了慘

叫。

邵鹹尊雙掌連出,逕推胸膛下顎,耿照忍痛揮開,手臂還來不及打直,倏又

被他纏轉拉近,雙肘交替,仍攻頭臉要害。

少年連閃帶格,堪堪挺過肘擊;未及擺脫臂纏,邵鹹尊已搶上半步,左肘一

沉,右掌長驅直入,猛擊耿照下頷!

耿照身子後仰,掌風掃過頰畔,熱辣辣地一痛,邵鹹尊卻不容他喘息半分,

磁勁一震,原本難分難解的臂纏間忽生出微妙空隙,邵鹹尊雙臂暴長,一左一右,

掌底分擊耿照兩耳!

這“數罟入灣”乃不動心掌的絕招,四式連環,攻敵之無以喘息。前三式使

臂如繩罟,打擊只是誘敵擾敵之用,重在一個“纏”字;末式卻是收網成擒,雙

手四指屈成虎掌,以掌心貫耳,若被擊實了,不免耳膜爆裂、當場昏厥,以壓勝

之勢制服對手而不殺,又有“仁者之怒”的別稱.

豈料耿照雙臂受制,臨危竟又生出蠻力,身子一屈,幾乎將邵鹹尊拖下,鼓

風挾勁的空掌沒能正中耳朵,而是擊在頭顱兩側,雖不比耳鼓、太陽穴等要害,

亦打得耿照身子一軟,幾乎跪倒。

然而邵鹹尊的“數罟入灣”,卻不只如此而已。

他十指箕張,扣住耿照的腦袋一摁,同時屈膝上頂,正中眉心印堂!

這下拱得耿照離地仰起,口鼻中甩出一條釅天血鞭,宛若漫天旋舞的血荊棘。

邵鹹尊在膝錘撞正的瞬間鬆手,使頂勁一貫到底,餘勢所及,在顱中不住擺

蕩翻攪,以獲取最大的破壞力。印堂乃人體最重要的經外奇穴之一,遭到如此重

擊,不惟鼻刃冷情深彥腔內的血脈有爆裂之危,大量溢出的潰血也將阻塞口鼻呼

吸,於片刻間致死;更有甚者,眼球、耳鼓在重擊之下一齊迸碎,對手便一時未

死,也絕無還手的餘力。

這纔是真正的“仁者之怒”!

無此威能,還有何臉面妄稱殺着!

邵鹹尊近三十年未用此招了,得手的?那間,依舊不自覺地揚起嘴角,帶着

既痛快又得意,宛若俯視螻嬉般的激懷,彷彿又回到當年門內大比的演武場上i

(哼!寒門賤種,教你強出頭!)芊芊的失聲嬌呼將他拉回現實。

自耿照失神,邵鹹尊一路壓着他打,逐漸佔據優勢,看似勢均力敵,實有餘

裕留心周遭,如三弟與黑衣怪客之纏鬥、李寒陽搭救芊芊等,無不悉數掌握,自

知芊芊安全無虞。只是料不到耿照如此耐打,無法輕易制服,打着打着竟較了真,

此際方回過神,暗叫不好:

“一不小心出得重手,莫要打死了他!”正要去挽,驀聽一人叫道:

“手下留人!”雄渾的真力震地而來,李寒陽誤以爲他要贊上一擊,趕緊揚

聲郵化0?邵鹹尊聞聲遲疑,出手略慢,耿照一個空心筋斗翻落地,抱頭踉蹌倒退,

哪像快被打死的模樣?指縫間翻出一雙精光暴綻的獸眼,咬牙低咆,似是憤恨,

又像在威脅着對手,透着不肯屈服的囂狂與狠厲。

如此強橫的生命力……究竟是天賦異稟,抑或意志過人?邵鹹尊不由微怔,

恍惚間一張同樣黝黑的面孔浮上心頭,居然與眼前的少年疊作一處,明明兩人身

形樣貌全不相像,卻有着似曾相識的氣質,令他沒來由地想起那人,怒火瞬間吞

沒了理智0?誰也料不到鼎天劍主開聲提醒後,竟是迎來這樣的結果。

邵鹹尊一個飛步,搶在耿照之前雙掌連擊,猶如牛筋脫絞、彈子離弦,啪啪

啪舶一陣勁響,打得耿照不住倒退,兩臂揮之不及,只能抱頭閃躲,依舊是拳拳

到肉,無一擊落空。邵鹹尊雙手如鞭,磁勁到處,猛然盪開耿照肘臂,穿掌而入,

掀着他的頭顱往蓮臺一撞,“匡!”爆出大蓬碎粉。

耿照身子反彈,着地連滾兩圈,起身時已無法直立,四肢接地,甩着滴答直

落的黏稠血污,求生本能終於蓋過了逞兇鬥狠的野性,跌跌撞撞地逃開!

邵鹹尊一聲冷笑,雙手負後,施展輕功追去。

兩人繞着偌大的蓮臺你追我跑,比鄉里頑童高明不到哪兒去,如此滑稽的畫

面,卻是任誰也笑不出:耿照頭破血流,左眼更是疲青浮腫,眼縫直成了一線難

以睜開,模樣本已慘極,但他時而起身狂奔、時而手足並用的模樣,像極了受驚

的野獸——這個“獸”字既非誇飾其勇猛,也不是讚歎生命力之強韌,而是明明

有着人的外表,舉止卻是不折不扣的獸形,那種荒謬至極的對比令人打從心底冒

出寒意,久久不能平息。

耿照手腳並用,沒命似的逃竄着,偶而撞進流民堆裡,抓了人便往身後推去,

欲阻一阻追兵的迫近;逼得急了,還不時扭頭嚎叫,如走投無路的垂死傷獸,對

獵人做着徒勞無功的嚇阻。邵鹹尊青衫狼藉,委實說不上瀟灑,但揹負雙手踏沙

疾行,稍稍恢復宗師氣派,誰都看出這場戰鬥不會持續太久,塵埃落定的一刻近

在眉睫。

李寒陽不惜耗損,以全身功力爲邵蘭生祛除陰勁,方纔那一喝已是萬分兇險,

沒有餘力插手止鬥.?他所用之法,與替韓雪色解封相同,“破魂血劍”的陰損卻

遠在黑衣人的閉穴手法之上,陰勁多在邵蘭生體內停留片刻,內息、元氣便被磨

去一分,既要祛得及時,又不能過於快猛,以免傷及三爺的經脈,折損了武功。

他雙掌按住邵蘭生的背心,凝力提元,真氣源源不絕地度將過去,視線頻於

蓮臺周遭打轉,始終無法與邵鹹尊對上,蠶眉微蹙,暗忖:

“典衛大人心神有失,與遊民相若,否則不會以無辜百姓爲牆阻,邵家主不

可能不知道。看來這一場,他是勢在必得了。”明白此際的耿照不會開口認輸,

甚至記不得認輸以自保的道理,要結束戰鬥只有一條路。兩鬢微霜的遊俠之首雙

目垂落,不再分神關注戰鬥,全力施救,以期儘早恢復自由i?忽聽一聲嬌呼:

“耿……耿大哥!”原來芊芊關心場中激鬥,不由得越走越前,見父親與耿照繞

着蓮臺打轉、旋即雜入回涌的流民潮中不復望見,不覺又走前些個。

驀地人流撥開,一條黑影撲至,叉着粉頸將她擯倒在地,灼熱的吐息噴得她

一陣暈眩,芊芊身子僵直,直到那人的額血滴上雪靨才如夢初醒,大眼中一霎盈

滿淚水,不顧頸間獰爪,伸手輕撫他的面頰,細聲呼喚。

第百三十 摺子夜飛遁鴻鵠鳴高第二十八 折蛇虺當道落羽分霄第九五 折一蒲輪替宗隔世違命第百六二 折坐見悔吝蟬鳴夜柳第百五七 折自邇而高因怖生力第七一 折三尸化無虛鏡斷腸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九 折英雄夢醒奪舍龍息第十一 折虎風煙舉疏影橫塘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七六 折聖愚不肖魚爛而亡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二零四 折殺赦兩難胡爲干城第十五 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第百零四 折千夫所視刃淬鋒極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二零四 折殺赦兩難胡爲干城第四十六 折雪股採心截蟬玉露第三十九 折腿似蠍尾氣若雷衛第六五 折他生緣會何輿阮郎第百十六 折天工昭邈破魂血劍第十五 折東海一傻刀舞八荒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棗花幾度第四三 折此間少年三才一晤第二十三 折恍惚夢覺昨夕今夕第四十 折鬼手薜荔集惡三冥第七四 折世間至惡青梅繞窗第二十六 折險關易渡悉斷紅塵第九 折英雄夢醒奪舍龍息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七十 折鞭長莫及避坑落井第六 折雖死猶生烽火絕地第十九 折九幽泉下快斬無雙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紅爲郎君羞第二十六 折險關易渡悉斷紅塵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百七四 折桐鄉鼎鼐問鉬何出第二十六 折險關易渡悉斷紅塵第一 折寄魂妖刀四大劍門第百八八 折天姿降爾血海刀餺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三十四 折十方轉經越浦鳳儀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五二 折誰曰五絕莊筌暗入後記「王道」的武俠主角視點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六九 折天佛降世兆現玄鱗「天佛降世」第八二 折獸伏而出蛇蠍心計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十九 折永言俱實微塵洞見第二十七 折環刀夜煉鑄月補天第百八六 折一甓之合曾建金甌第八二 折獸伏而出蛇蠍心計第十八 折北關七日國破家亡第百九五 折心怒所向恩怨何如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百零五 折顛鸞錦榻如不勝衣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第百零四 折千夫所視刃淬鋒極第七三 折天資惡劍盈貫罪商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九一 折投瓜報琚人鬼殊異第百三十 摺子夜飛遁鴻鵠鳴高第六五 折他生緣會何輿阮郎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八十 折火元之精化修羅場第三十二 折荒山古院梨花暴雨第九三 折一淚映紅妝憐月照影第百五三 折毫釐之差滿盤盡墨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第九 折英雄夢醒奪舍龍息第百九八 折舉世皆詐豈無善獨第百 廿三折夢外冰凝古石含菁第八十六 折孰爲牙爪孰爲骨樑第百三十七 折血雲鋒起其戰玄黃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辯何從第二一三 折雙元鑄心恩怨到頭第百四七 折重波勿返千年一夢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百五八 折獸見皆走絲蘿何寄第百十七 折千里秋毫洿池罟現第百五五 折灰翳蔽日矯矢騰空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九五 折一蒲輪替宗隔世違命第百七八 摺子何易我倒戈以盟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二零二 折泥犁淨業十六遊增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四四折驚燕回 翔流沔移光第二一一 折丁香舐紅爲郎君羞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百四六 折蒺藜長據如見斯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