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

無數流民如潰穴蟻羣般涌來,三千名殺城鐵騎恍如溶於濟水的雄黃沫子,轉眼就被黑壓壓的人羣推擠上山,壓成一抹細縷也似,兵甲餘映對比漫山祟動烏影,單薄得令人心驚。領兵的於鷳、鄒開二位均是老於軍事的干將,變故陸生,猶能維持?隊形,遵守慕容柔三令五申的“不得傷人”只是雙方人數過於懸殊,由蓮覺寺這?廂眺去,衆人實難樂觀以待。

這駭人的陣仗顯然也嚇到了蒲寶,他扶欄望遠,目瞪口呆,片刻胖大的身軀才?跌回椅中,喃喃道:“媽媽的!這……這是圍山麼?哪……哪兒來忒多乞丐?”

看?臺上下一片驚惶,唯有幾人端坐不動,青鋒照之主邵鹹尊便是其中之一。他凝着遠?方聚涌的數萬流民,若有所思,身畔芊芊忽問:“阿爹,籾盆嶺的村民……也在裡?頭麼?”

“嗯。”

邵鹹尊淡淡地應了一聲,並未移目。?“他……爲什麼要帶他們來這裡?”

芊芊蹙着細眉道:?“這樣,就能夠讓他們吃飽穿暖,在東海落地生根麼?”

邵鹹尊沒有回答。芊芊忽然意識到父親並不喜歡她在此時發問,不由得縮了縮肩膀,咬着豐潤的櫻脣低垂粉頸,不再言語。一旁邵蘭生瞧得不忍,輕撫侄女發頂,?笑道:“這要看將軍怎生處置了。有皇后娘娘與佛子在此,總能爲他們作主。”

鳳台之上,任逐流面色鐵青,扶劍跨前一大步,居高臨下喝道:?“佛子!娘娘鳳駕在此,你弄來這麼一大批暴民圍山,是想造反麼?娘娘愛護?百姓,約束鎭東將軍少派軍隊,以免擾民……佛子這般做爲,當大夥兒是傻瓜?在?場諸多官員仕紳,要是有個萬一,誰來負責!”

平素詼諧輕佻的金吾郎振袖而怒,?竟也天威凜凜,遣詞用字雖不甚合宜,以渾厚內力喝出,原本慌亂的場面爲之一肅,?紛紛摒息俯首,等待佛子回話。

“這些不是暴民,而是難民。”

佛子眉眼低垂,合什道:?“適才任大人提到‘萬一’。這些百姓無糧食果腹、無棉衣禦寒,漂泊荒野,?無一處寄身;若無萬一?,十天半月之後,大人目下所見,十不存一。我今日所求,?恰恰便是這個‘萬一’。”

任逐流不愛做官,不代表不懂官場。盛怒過後轉念一想,登時明白:?“他是衝慕容柔來的,我蹚甚渾水?粉頭小賊禿雖然不戴烏紗,身家也算押在娘娘身上,誰要動了風駕,怕他頭一個拼命。你***,扮雍小賦秀,也好費老爺煩心!看戲看戲。”

瞥見遲鳳鈞撩袍下了鳳台、急急向佛子行去,衆人目光隨之移轉,悄悄後退一步,倚柱抱胸,心中暗笑:“這出唱的是‘八方風雨會慕容’,一個一個居然都是爲他而來。慕容柔啊慕?容柔,十萬精兵又不能帶上茅廁煨進被窩,你早該料到有這一天。老子倒要瞧瞧,?人說央土大戰最後一位將星,究竟有何本領!”

遠方山間霧散、流民蜂擁而至的景象,連慕容柔也不禁臉色微變。琉璃佛子他?是聞名既久,不料今日初見,出手便是殺着,着惱之餘,亦不禁有些佩服。他不是?沒想過對方會利用流民,在慕容列出的數十條假想敵策裡,“驅民圍山”確是其中?之一?,但早早就被硃筆勾消,原因無他,風險過大而已。

先皇推行佛法,是爲教化百姓,然而慕容並不信佛,更不信僧伽。?在他看來,央土的學問僧就像果天,在教團內爭權、於朝堂上奪利,出家入世?無有不同,當成士子求宦就好。流民數量龐大,一直以來都缺乏組織i這也是截至目前爲止,鎮東將軍尙且能容的原因i等閒難以操控;發動他們包圍達官顯要?聚集的阿闌山,無異於抱薪救火,稍有不愼,後果誰人堪負?琉璃佛子是官僧,權、?勢皆來自朝廷,須得考慮前途,斷不致拿鳳駕的安危當賭注……?看來還眞是小瞧他了。

除了耿照手下的潛行都之外,慕容柔也有自己的情報網絡。他少年從軍,深知?準確的線報乃是打仗的關鍵,耳目不蔽,方有勝機;但央土難民流竄東海各處,行?蹤不定,慕容柔的情報網能夠掌握大部分的難民聚落,已屬難能,卻料不到琉璃佛?子能在三天之內,聯繋流民羣往阿閫山推進。此非情報蒐集不利,而是佛子驅衆的?本領太過匪夷所思。

好個狠角兒!慕容嘴角微揚,露出一抹釁笑,低頭凝視姿容絕美的行腳僧人。?那是一張看不出年紀的面孔,甚至很難分辨是男相抑或女相,完美得不似世間?之物;若非表情生動,無一絲生硬死板,說是人皮面具怕也有人信。

慕容柔對容貌美醜皁無興趣,衆生諸相在這位一品大史看來,無異於一頁頁的資料文檔:大至出身志向,小至晨起用什麼早點:睡的軟牀硬榻,都會在臉上身上留下痕跡。旁人覺得無甚出奇,對慕容而言,卻彷彿藏箸如山如海的龐大信息,清晰自明,不言而喻。

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讀心術”慕容打七歲起就知道自己擁有異於常人的天分,能從旁人的言行舉止、外貌打?扮等讀出心思,靠的不是什麼神通感應,而是細膩的觀察,以及精準的推理。

當然,這種“異術”仍須有不尋常的能力相佐,那就是過目不忘的記憶力。慕?容能記住隨意一瞥的場景,無論相隔多久,都能從腦海中輕易喚出,就像打開一幀圖畫般重新審視,絕無錯漏。他的優異能力使他很快就在東軍幕府中嶄露頭角,甚?至成爲“二爺”獨孤容的心腹。

獨孤容不信怪力亂神,但慕容柔光看一眼,就能從手上的燭淚薰蠟以及指甲縫?裡殘留的墨跡,分辨出誰是連夜傳出密信的細作,比什麼嚴刑拷打都有效,他的頂?頭上司非常樂於爲他散播“讀心異術”的威名,大益於刑訊偵察方面的工作。

慕容柔能從爛草鞋上的溼泥草屑,推出琉璃佛子上山的路線;從鬥蓬的穢跡及?杖底的磕損,知道山下的谷城鐵騎完全沒有攔阻,眼睜睜看他排開人羣,一步一步走上山道……或許還能看出佛子昨夜是在野地宿營,吃的是乾糧炒米。但除此之外,?他什麼也“讀”不出來。

這對慕容柔來說是極其希罕的事。他的“讀心術”鮮有失靈,就算入眼的線索不足,不過是少知道一些罷了,照面三五句之間,便能盡補所需,推敲出眼前之人種種。但琉璃佛子卻與他人不同。他身上的蛛絲馬跡,彷佛經過刻意變造,循線索一?路攀緣,所得不是一片虛無,就是結論極不自然,毋須慕容柔這樣的鷹隼之目,任?誰來看都知有誤,毫無參考價値。

就好像……他也懂得“讀心術”似的,才能在人所不知處佈下防禦。慕容柔憑?欄低首,重新審視眼前被自己低估了的對手;琉璃佛子擡頭迎視,眉宇間的硃砂痣?瑩然生輝,若非姿勢殊異,看來便似廟裡的菩薩金身,風塵僕僕的破舊鬥蓬難掩一?身聖潔光華,令人望而生敬。

或許“看不透這張面孔”是兩人心中唯一的共識。?氣急敗壞的遲鳳鈞趕到佛子身畔,想也知道是爲了流民一事。

慕容柔收回目光,見沈素雲俏臉煞白,嬌軀微顫,玉頼似的貝齒幾乎將嘴脣咬出血來;遲疑片刻,手掌覆上她小小的手背,才覺廣觸冰涼,竟似失溫。

“別怕。”

蒼白的鎮東將軍低聲道:“沒什麼好怕的。”

“爲什麼……”

她顫抖的聲音與其說是驚惶,更像混雜了痛楚與哀傷:?“爲什麼會有這麼多的難民?他們……方纔蒲將軍說的,都是眞的嗎?”

慕容柔聞言一凝,面色沉落。沈素雲似被他的沉默刺疼,微蹙柳眉,露出泫然?欲泣的表情,輕道:“你……一定另有安排,是不?你這麼聰明,本事這麼大……?一定有安排的,是不?”

明媚的妙目盈滿淚水,猶抱一絲企望。

蒲寶粗鄙無文的豪笑,卻澆熄了將軍夫人心中的些許火苗。?“慕容夫人!你夫君不會有什麼安排的,適才妳聽到啦,按慕容將軍之說,東?海沒有半個沒有流民。”

鎭南將軍好不容易恢復了冷靜,記起此行被授與的任務,?敏銳捕捉到慕容夫婦之間微妙的火花,趁機猛敲邊鼓:“這些,都是他假手赤煉堂、風雷別業、靖波府四大世家等江湖勢力,驅趕至?荒野中、任其自生自滅的央土難民!光是去歲,死於飢寒的難民沒有一萬,也有**千啦,東海道的山間林野,處處是徹夜嚎泣的無主孤魂啊!”

沈素雲知丈夫不愛口舌之爭,卻也非是任人誣指的性子,他的沉默像是最畸零?錯落的猙擰鋸牙,狠狠刮碎、扯裂了年輕少婦的柔軟心房,血淋淋地一地流淌。她?強忍鼻酸,不讓淚水滾出眼眶,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聲音道:“我知道你做什麼都?有你的道理,不是我能懂的。我……我從沒求過你什麼,你若辦得到的話,想法子?救一救這些人,好麼?當是我求你了。”

慕容柔神情僵冷,忽見一人自階臺邊冒出來,眉目微動,轉頭低道:“事情辦?得如何?”

那人快步走到將軍身畔,不及向沈素雲、適君喻等行禮,附耳道:“東?西到手了。”

正欲探手入懷,卻被慕容柔制止。

“衆目睽睽,不宜出示。況且放在你身上安全些。”

慕容道:?“東西的主人呢?”

看來……將軍早就知道了。少年絲毫不覺意外,俯身道:“啓稟將軍,屬下已?將鯪綃的主人平安護送回來。”

一瞥鳳皋,不再言語。

來人正是從越浦城及時趕回的耿照。他與韓雪色等一行浩浩蕩蕩來到軻闌山下,與羅燁所部會合,徑行穿過三千谷城鐵騎的防禦圈,山腳的金吾術本欲刁難,阿妍嘆了口氣,取出一面黃澄澄的雕鳳金牌交與耿照,金吾衛士見是娘娘御賜的金鳳牌,腿都軟了?,暗自慶幸沒什麼言語衝撞,沒敢多問來人的身份,趕緊讓道放行。

耿照帶着大隊人馬上了山,悄悄將阿妍姑娘送入鳳台,奇宮三人則混在看臺邊?的人羣裡。幸韓雪色等衣冠楚楚,皆是身姿挺拔的翩翩公子,說是仕紳也無有不妥,?韓雪色衝他一點頭,兩人交換眼色,一切盡在不言中,五人分作兩撥,匆匆抱拳便?即分開。

慕容柔明白他“皇后已在鳳台中”的暗示,壓低聲音道:“佛子所爲,鯪綃的?主人未必知曉。安置流民,須有皇命,只消有人說一句,東海未必不能收容。你替?我把這話帶給她。”

耿照會過意來,正要行禮離去,忽然想到:“這事連將軍都擔不了干係,阿研?姑娘若是應承了下來,回京後要如何向皇上交代?”

他對朝廷大政所知有限,但近?日裡終究長了見識,不似從前懵懂。慕容柔這一着,明擺着要拉皇后下水,就算皇?後孃娘慈悲心軟,願意出頭,她背後還有央土任家在,任逐流再不曉事,也決計不能讓侄女認了這筆爛帳。

慕容柔與他目光交會,一瞬間讀出了他的心思,嘴角微揚,又露出那種“你長?進了”的讚許之色,只是不知爲何耿照背脊有些發寒。

沈素雲不知他二人心中所想,卻聽丈夫提到“收容”二字,以她商賈女兒的機?敏心思,旋知是指流民,破涕爲笑,翻過小手握住丈夫修長的指掌,低道:“謝謝?你。”

慕容柔仍是面無表情,鳳目眺着遠方黑壓壓一片的流民。

耿照知將軍夫人對琴瑟和鳴最是嚮往,暗忖:“夫人若知此計是利用聖上夫妻?失和,以及央土任家一貫明哲保身的作風,間接逼退佛子……當作何感想?”

對將?軍此舉不無失望,脈中奔騰的內息一霎涌起,視界裡又脹起血一般的赤紅,額際一?鼓一跳隱隱生疼,身子微一踉蹌,及時被一隻小手攙住。

他渾身眞氣迸發,如針尖般自毛孔透出,那人溫軟如綿的手掌與他手臂一觸,?似遭雷殛,“呀”的一聲驚呼,耿照及時回神,辨出是寶寶錦兒的聲音,猿臂一舒,?一把將她攬住,睜眼見懷中佳人妙目凝然,滿是關懷之色,低笑道:“我沒事,妳別擔心。”

符赤錦雙頰暈紅,柔聲道:“你自己小心些。”

輕輕掙起,取出雪白的絹兒給他抹汗。耿照接過帕子,對扮作衛士的弦子點了點頭,低道:“將軍和夫人的安全,就交給妳們啦。”

符赤錦點頭道:“嗯,你放心罷。”

耿照如旋風般衝下看臺,撥開人羣,正要往鳳台去,忽聽一聲清叱:“小和尙,?偏教你跑!”

語聲未落,腦後勁風已至。他想也不想回身一掌,“砰!”

一聲,眼?前金影亂搖,一名紅髮雪膚、蜂腰盛乳的窈窕美人踉蹌落地,登登登連退七八步,?兀自止不住身,眼看便要倒下。

耿照猛想起與聶、沐二少對掌的情形,暗叫不好:“糟糕!我今日內力運使不?大對勁,莫要打壞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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拔地騰起,巨鷹般撲向女郎,居然還趕在她前頭,及時?伸手一拉,拉得女郎失足僕前,跌入懷中。

一股閽麝般的濃烈體香鑽入鼻腔,那誘人的肌膚氣息十分熟悉,耿照定睛一看,?失聲低呼:“媚兒!”

卻見人羣撥散,大批金縷彎刀的異國甲士匆匆而來,迭喚道:?“殿下!公主殿下!”

想起當夜行宮的景象,與媚兒充滿異族風的裝扮稍加聯繫,心下了然:“原來她竟是南陵國的公主。看來昔年集惡道鬼王一脈於東海銷啓匿跡,卻是躲到了南?陵。”

笑道:“媚兒,妳是哪一國的公主?”

媚兒被摟得滿懷,偶着他結實的胸膛,嗅得襟裡的男子氣息,半邊身子都酥了,?再加上肌膚相貼,碧火功勁不住透入體內,怪異的是竟無一絲異種眞氣侵入的不適,?周身如浸溫水,暖洋洋地無比舒暢,丹田裡似有一隻氣輪在不住轉動,近日眞氣運?行的諸般遲滯處倏然一清;雖伸手去推他胸膛,還眞捨不得將男兒推開,只是嘴上?仍不肯示弱,嗔道:“不……不許叫‘媚兒’!我……我是堂堂孤竹國公主,封號‘伏象’,”

耿照心想:“這般供認不諱,好在我不做柺子營生,要不遇到妳這樣的,也算?省心。”

銳目一掃,人羣中不見四嬪四童或向日金烏帳的蹤影,料想以蠶娘前輩神?通廣大,若暗中保護,怕是誰也瞧不出端倪,毋須再與媚兒橢夾,將她橫抱起來,?低道:“妳乖乖的別惹事,晚些我找妳。”

媚兒羞得耳根都紅了,兀自不依不曉,切齒道:“方纔兄你領了個妖嬈的蒙面女子鑽來鑽去的,是什麼人?還有臺上給你擦汗那個、上回說是你老姿的,我就瞧她扎眼!絹兒……把絹兒給我!”

正要扒他襟口,驀地身子一輕,已被耿照拋出去,恰恰跌入追來的金縷衛士之中。

她隨手往某個倒黴鬼的腦門上一撐,飯身躍起,耿照回見她來,低喝道:“我?辦正事,妳莫跟來!”

媚兒哪裡肯聽?冷笑道:“你愛跑是麼?好啊,我殺了那穿?紅衫的小賤人,你留着絹兒給她弔喪罷!”

耿照心中連天叫苦,急喚道:?“風兄!”

灰影閃出,恰恰攔住媚兒去路,身形急停頓止,灰撲撲的破爛氅角兀自帶風,?來人亮出了腰後形制奇異的鐵胎鋸刀,摸着下巴道:“公主殿下,都說了‘女追男、?隔層紗’,但憑公主的出身美貌,什麼樣的駙馬爺招不到?今兒日子不好,阿蘭山?又是佛門清淨地,我看還是改天罷。”

正是風篁。

媚兒險些氣炸胸膛,可眼力猶在,此人乍看一派瀬憊,然而扶刀隨意一站,堪?稱淵淳嶽立,遑論趨避自如的鬼魅身法……這般修爲直可做得一門一派的首腦,媚?兒卻想不出東海有哪一號使刀的成名人物,符合懶漢的形容樣貌,不敢輕越雷池,咬牙狠笑:“尊駕與那天殺的小和尙是什麼關係?敢管孤竹國的閒事,莫不是嫌命長?”

風篁聞言微怔,想起耿照那半長不短、鬌如熊絨一般的髮式,暗自搖頭:“這?孤竹國公主當眞欠缺教養。耿兄弟年紀輕輕,頭髮長得不多已是慘事,將來說不定?要禿頭,竟給取了個‘小和尙’的渾名,難怪他倆見面就打架。”

笑道:“我今日惹上的麻煩事,孤竹國決計不是最麻煩的一椿。此路奈何不通,公主?若肯移駕回到對面看臺,就當我是擋路的野狗,少見少煩心。這臺上貴賓衆多,還?有鎭東將軍大駕,貿然驚擾,大家面上須不好看。公主莫去爲好。”

媚兒適才被碧火眞氣一激,腹中陽丹運轉,內力滿盈,雖不及全盛之時,精純?卻猶有過之,用以驅動至陽至剛的役鬼令神功,自是威力無濤;念及“伏象公主”?的身份,卻不好當衆與浪人鬥毆,咬牙輕道:“你行。我記住你了。”

“公主慢走,小人不送。”

風篁仍是一副嘻皮笑臉的模樣。?耿照施展輕功奔上鳳台,如入無人之境,不旋踵掠至毫頂,階梯上金銀雙姝一?見他來,尙不及掩呼,兩泓瀲趣碧水“鏘!”

齊聲出鞘,配合得絲絲入扣,徑剪他上下二路。

耿照不閃不避,靴底踏實,雙掌一推,如潮如海的驚人內力應手而出,也毋須什麼過招拆解,金釧、銀雪被震得身劍散亂,倒飛出去!耿照趁機躍上樓臺,忽見?一抹紅影橫裡殺出,明晃晃的劍尖朝喉間貫至,來人柳眉倒豎,嬌叱道:?“大膽!這兒是你能來得?”

耿照屈指一彈,同心劍“錚綜!”

勁響,劍顫如蛇信,披着大紅鳳袍的任宜紫?握持不住,佩劍脫手;餘勢未止,**的一雙雪膩玉足“登登登”連退幾步,若非?有人攙住,怕要一路退到望臺邊緣,翻身栽落。

任逐流將齊貝侄女輕輕往旁邊一推,飛鳳劍連鞘戟出,耿照忽覺身前彷佛憑空?豎起高巍鐵壁,心頭掠過一抹莫名的悚慄,不由停步。任逐流上下打量他幾眼,拈?須笑道:“我還道那小子良心發現,將我們家阿妍送了回來……適才神不知鬼不覺?把人弄上臺頂的,信是典衛大人罷?哼哼。”

耿照當夜在棲鳳館與他交過手,以爲摸清了這位金吾郎的底細,如今方知大錯?特錯。比之神奇的“瞬差”之術,此際任逐流劍尖所指,竟有股山嶽般的威壓,一巧一重,判若兩人;碧火神功感應危機,耿照放慢動作,凝神以對,絲毫不敢大意。

任逐流笑容一收,冷道:“我侄女說得極是,這兒不是你能來的地方。你要再?不知輕重,就別怪我不客氣啦。”

任宜紫扭着舊傷未愈的右腕,左手拾起同心劍,?冷笑道:“叔叔,這人不識好歹,別跟他白費脣舌。”

金釧銀雪持劍復來,封住耿?照的退路,四人四劍將他圍在中心。

忽聽紗簾後一聲輕嘆,一把溫柔動聽的語聲道:“叔叔,耿典衛是自己人,不?妨的。若非他捨命相救,我再也見不着叔叔、妹子啦。”

卻是阿妍。耿照與韓雪色?分手後,便帶她由覺成阿羅漢殿後潛入,送進鳳台,然後才向將軍窠報。鳳台之中?高手不多,喊得出名號的也就一個任逐流而已,居然任耿照來去自如。

阿妍身上仍是行旅裝束,端坐胡牀,見耿照要跪地磕頭,擺手道:“免禮罷。?是慕容將軍讓你來的?”

耿照心中一凜:“阿妍姑娘雖然溫柔善良,到底是在朝堂?上見過風浪的,?一猜便猜到了將軍的心思。”

俯首道:“回娘娘的話,確是將軍派我前來。”

如實轉述。阿妍沉默聽完,尙未接口,?任逐流哼哼幾聲:“慕容柔以爲他很聰明,別人是傻瓜麼?收容難民乃朝廷大政,娘娘母儀天下,然而無品無秩,她說能收便能收?到時落了個‘宮闈千政的罪名,慕容柔能拿什麼來負責?”

這話說得在情在理,耿照無一言能辯駁,把心一橫,不惜冒犯天顏,徑問阿研:?“恕臣無禮:佛子聚集難民包圍阿蘭山,娘娘知情否?”

任逐流面色一沉,怒喝道:?“大膽!你這是同娘娘說話?無禮刁民!”

阿妍舉起一隻欺霜賽雪的白皙柔荑,勸道:“叔叔,沒關係的,耿典衛不是那?個意思。”

轉頭道:“我的的確確不知道這件事。若我事先知曉,斷不會准許佛子?這麼做的;將軍在山下布有三千鐵騎,越浦亦有重兵駐紮,若發生什麼衝撞,豈非?平添傷亡?此舉未免魯莽,我不能苟同。”

耿照心中露出一絲曙光,急忙點頭:“娘娘聖明!既然如此,可否請娘娘召見?佛子,諭令佛子散去流民,以免釀成大禍?”

阿妍聞言靜默,?一雙妙目眺着遠方黑?壓壓一片的山頭,片刻忽道:“耿典衛。你說,那些人該怎麼辦?”

“嗯?”

耿照聽得一愣。“臣……不明白娘娘的意思。”

“我召來佛子,讓他解散流民,這是再容易不過的事。”

阿妍蹙着好看的眉黛,?極目望遠,喃喃道:“但這些人呢?他們就地解散之後,該何去何從?對我們來說?是一道命令、一紙文書,甚至就是一句話而已,但對流民而言,卻是下一餐飯哪兒?有得吃、今晚何處能安睡的問題。他們等不了了,耿典衛。”

她收回視線,轉頭正對錯愕的少年,哀傷的笑容裡帶着溫柔的歉意,卻無絲毫?動搖。“對不住。我不能讓佛子解散流民,任其自去。我不能這麼做。”

廣場中央,遲鳳鈞向琉璃佛子交涉未果,場面陷於僵持。慕容柔面無表情,似?乎數萬流民包圍阿闌山一事,在這位鎮東將軍看來直若等閒,全然無意迴應佛子,?令這場規模驚人的挾持頓失標的,再一次擊在空處。?蒲寶察言觀色,乾咳幾聲,揚聲笑道:“二位這麼大眼瞪小眼的,事情也不能解決。今兒本是‘三乘論法’,三個乘?呢都來這邊,論它個一論,誰要能論得其它人乖乖閉嘴,自然是和尙頭兒了?,獎他個三乘法王做做,天下和尙都歸他管,也很嗖該罷?依我行,個如-一位就學迢法子論上一論,將軍有理,大夥兒聽將軍的;佛子有理,自好聽佛子的,這不就結了?】這話說得不倫不類,但引人發噱之餘,也不是全無道理。鳳台上,任逐流聽得抱臂搖頭:“道理要怎生講出個輸羸來?又不是打架。”

卻聽蒲寶續道:“……各位聽到這兒,心裡邊兒不免有個小疙瘩:別說講經論道,便是幹他娘?的爆起粗口,那還是罵不死人的。用嘴要是能分出高下,約莫得咬斷喉嚨才行。”

衆人不由失笑,身陷重圍的緊張氣氛稍見和緩。

獨孤天威轉頭笑罵:“蒲寶,你東拉西扯半天,全是廢話!你是讓堂堂慕容大?將軍與本朝國師互咬喉管,比誰兇比誰狠麼?你要是能說服這兩位下場,本侯願?***金爲花紅,共襄盛舉!”

蒲寶笑道:“昭信侯這話內行,不但一語中的,而且是一炮雙響,直說到了點?子上。文鬥,那都是騙小孩的玩意兒,男子漢大丈夫,要賭輸嬴分勝負,唯有一途,?那就是武鬥!眞刀眞槍打擂臺,比武奪帥,嬴就是嬴、輪就是輸,一翻兩瞪眼,幹?脆利落,誰也別想賴帳。”

獨孤天威不禁哂然。

“這同互咬喉管有甚兩樣?餿主意!”

蒲寶大搖其頭。

“昭信侯賭過車馬,鬥過雞狗罷?毋須親自下場,一樣能分勝負。今兒既然是?三乘論法大會,咱們便問一問三乘,這些難民到底是該幫不該幫。

“三乘中覺得慕容大將軍驅民以死,不符佛門教義的,便指派一名代表,與慕?容將軍手下人鬥一鬥;連勝三場的話,那是連老天爺都站在慕容將軍這邊啦,沒奈?何,這幾萬人就當交了死運,活該餓死凍死,與人無尤。”

獨孤天威眼睛一亮:“蒲胖子倒也不蠢,?一傢伙把東海、央土、南陵三大佛宗?都拖了下水。就算東海的和尙不敢開罪慕容柔,還有央土南陵兩道鎖。慕容柔一向?愛打擂臺,連四府競鋒都想以武力決勝,這提議倒是投其所好;只是眼下失卻嶽辰?風這個臂助,不知他還有沒有打擂的豪膽?”

撫掌大笑:“刺激!這個玩法兒倒是有趣,清楚明白,也省得囉裡囉唆。就是不知道鎭東?將軍有沒有種,來玩一把爺們的睹戲?”

蒲拽故意露出驚訝之色。“慕容大將軍乃堂堂天下四鎮之一,手握十萬精兵,節制東海、一呼百應,簡直就是男子漢中的男子漢,爺們中的爺們!侯爺何出此言?”

獨孤天威笑道:“蒲將軍鬥雞鬥犬之時,用不用瘸腳雞、歪嘴狗?”

“自然是不用。”

蒲齊嘻嘻一笑:“成心要輸,不如直接拿銀子包窯姐,總強?過打水漂兒。”

“那便是了。”

獨孤天威怡然道:“蒲將軍有所不知。慕容將軍的第一高手、?人稱‘八荒刀銘’的嶽宸風嶽老師,日前不告而別,現已不在幕府中。慕容將軍沒?了好車好馬好狗好雞,想是不敢賭的,不如去包窯姐兒,省得打了水漂。”

此話辱及將軍夫人,極是無禮,衆人盡皆變色。連沈素雲都聽出了其中露骨的?錁意,唯恐夫君一怒生事,趕緊翻過小手,輕輕握住慕容柔冰涼的手掌,以爲安撫。?慕容柔只是淡淡地笑了笑,輕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必擔心。

蒲寶與獨孤天威一搭一唱,見撩撥不動慕容,接口道:“侯爺這話不大對。我?聽說慕容大將軍麾卜有一名典衛,近日裡火燒連環塢,幹下不少駭人聽聞的大事,?幕中縱無嶽老師相佐,想來還是人才濟濟的,不致要做縮頭烏跑罷?”

雷門鶴面色一沉,目中精光迫人,甚是不善。

獨孤天威得意洋洋,哈哈大笑:“不好意思,那是我流影城之人,不是鎭東將?軍府的。不過本侯寬宏大量,送佛送到西嘛,這種貨色我城中一抓就是一把,借與?慕容大將軍打打擂臺、救救急,也是不妨的。”

兩人奚落半天,誰知慕容全不受激,兀自淡然微笑,當他倆正演着一出蹩腳的?參軍戲。蒲寶一邊嘻笑調伲,心裡卻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鎮東將軍雷厲風行、眼?底顆粒難容的大名他是久聞了,此人心黑無庸置疑,殊不知在“臉皮奇厚”上亦有?過人之長,他要是打定主意端坐不動,正應了蒲寶之言,那是誰也罵不死他的,圍?山又待怎的?除非佛子一聲令下,眞讓流民殺將上來!否則山下仍是挨餓受凍,山?上依舊歌舞昇平,還不是各玩各的?

蒲寶素來自詡“天下第一無賴”靠無賴打滾、靠無賴發家,甚至靠着無賴爬?上天下四鎭的高位,人人當他是小醜跳樑,料他坐不穩將軍齊座,一旦中書大人覺得煩厭了,隨時能將他打回原形,恢復成平望都脂粉巷底潦倒乞酒的閒漢……但至?今日,脂粉巷的****嫖客都不知翻了幾翻,月旦之人隨風流去,鎮南將軍依舊是鎮南將軍。

蒲寶深知無賴的力量。人不要臉,天下無敵!

只是他萬萬料想不到,像慕容柔這樣的人一旦耍起無賴,居然會如此令人頭疼。?怎地所有的殺着到了這廂,都變得這般難使?這人到底……是有多棘手啊!蒲寶不?禁冷汗涔涔,一顫一顫地晃着豬蹄也似的胖手,抓着溼漉漉的帕子胡亂抹額。在他?的靠山失去耐性之前,無兵無權的鎮南將軍必須儘快證明自己還有利用的價値。?蓮臺之上,琉璃佛子忽然擡頭。

“我欲與將軍相辯,說得將軍收容難民,以此取代論法。將軍意下如何?”

卻?是對着慕容而說。慕容柔淡然道:“佛子有意,但說不妨。”

琉璃佛子閉目垂首,?面帶微笑,沉默了片刻,方纔擡頭:“但我料將軍心如鐵石,縱有鉢生青蓮之能,?也難教將軍改變心意。”

慕容柔垂眸淡道:“佛子是率衆圍山之後才知道的,還是圍山之前?”

琉璃佛子笑而不答,片刻才道:“我欲陳疾苦於將軍之前,一見將軍惻隱。看?來是貧僧過於天眞了。”

慕容柔笑道:“怵惕惻隱,人皆有之。然而國家大政,卻非你我說了算。”

佛子搖頭。“將軍臨陣指揮,也要一?一問過朝堂,待六部官員合議之後,再由?聖上頒旨而行麼?”

慕容柔怡然道:“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上陣將士的性命,?俱都操於將帥之手,郵驛往返,未免緩不濟急。”

佛子口宣佛號,合什道:“數萬難民的性命,亦操於將軍之手。待朝廷議定,?怕已無可賑濟;將軍臨陣果決,何以厚將土而薄百姓?”

慕容柔笑道:“我乃武將,?非是文臣。正所謂‘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依佛子之位,自當論法,宣揚釋教教義,?令我等與流民同沐,斯爲善矣。”

琉璃佛子點點頭。“若三乘都希望將軍出手拯救,將軍願意聽否?”

慕容柔身姿未動,淡淡說道:“三乘的高僧若然有意,但說不妨。”

佛子長嘆道:“將軍之心意,看來是難以撼動了。如此蒲將軍的提議,倒也申?失爲良策。”

原來,這就是你想要的!

《你也知再拖將下去,情況將要失控麼?〉慕容柔嘴角微動,眼前朦朧難測的對手忽然現出一絲輪廓,隱隱現形。即使在心機的角力之上,慕容終於擺脫捽然遇襲的劣勢,佔得一着之先,但他並不打算鬆手。若能拉央土任家一起下水,對東海將更爲有利。

“蒲將軍的提議,本鎮並無意見。”

他淡淡一笑,低頭輕叩扶手。“若得娘娘?應允,本鎮自當遵從。打或不打,尙請娘娘示下。”

適君喻聽得一怔,附耳道:“將軍!此乃激將,不可……”

慕容柔打斷他。“你瞧那山間流民,該有多少人?”

適君喻聞言一凜,想起將軍冷若冰岩沈靜如山,連自己都知對方用的是激將法,?將軍何等睿智,豈能輕易上當?定了定神,低聲道:“腱下粗粗一看,應有三五萬?人罷。”

“估得保守了些,但相差不遠。權作五萬人罷。”

慕容柔道:“五萬人的部隊,?你想該有多少伍長、什長、百人隊與統領?”

適君喻長年在將軍身邊學習軍事,一點就通,登時恍然。連五萬名訓練有素的?軍隊,都須以軍令嚴密節制,方能有條不紊;五萬名流民蜂擁于山野間,簡直跟火湯?上之油沒有兩樣,任何一點意料之外的小狀況,都可能使這批數量寵大的烏合之衆一瞬間失控,無論進退,都將造成難以阻擋的災難。

3明白這點,適君喻發現情況遠比想象中更糟。觀察山間那片黑壓壓的蟻羣動作,?不難發現鐵騎隊逐漸撤向山道,於、鄒二位統領奉有嚴令,未得將軍之命,恐怕連?尺寸都不敢退。防線不住被擠壓後退,代表流民漸起騷動,若不能及時舒壓,後果?不堪設想。

將軍已別無選擇。

適君喻想過施放號筒,或派死士穿過包圍,向越浦駐軍求援……但這些應變方?略最終導向的結果,便只有武力鎮壓,無一例外。

將軍素來不受脅迫,但琉璃佛子的做法全然不顧滿山權貴安危,甚至將皇后娘?娘置於鼎鑊刀鋸,在流民生變以前,將軍需要他親口下達解散的命令;倘若連這着?都失效,也只能領衆人退入寺中固守,發號召來大軍,在娘娘及無數顯寊面前,上?演一場慘烈至極的血腥屠殺……

年輕的風雷別業之主束緊腰帶,低道:“屬下願拼死一戰,不敢辱命。”

慕容柔點了點頭,起身朝鳳台拱手,朗聲道:“戰與不戰,還請娘娘示下。”

“媽的,又來這招!”

任逐流氣急敗壞,扶劍回頭道:“阿妍,妳莫要上當,這廝賺妳出頭,替他做擋箭牌!妳要是一時心軟摻和,?不只聖上怪妳,連妳阿爹也要擔干係!妳趕緊讓那粉頭小賊禿散了流民,眞想幫他?們,待返回平望,叔叔陪妳去求妳阿爹,要米要棉也就是一句。”

耿照也勸道:“娘娘,將軍不是不肯拯救難民,實是怕落人口實,爲東海惹來?兵禍……”

阿妍突然擡頭,?一雙美眸直勾勾地望着他,輕聲道:“不說將軍。耿典衛,?你也希望佛子解散難民,任他們自生自滅麼?”

耿照搖頭。“將軍一直在想辦法幫助難民。他讓我將難民驅趕到白城山附近,方便蕭老臺?丞和邵家主賑濟收容。此法雖然顢預,但並非全無效果。”

少年從沒像此刻這樣痛?恨自己的口舌不夠便給。將軍的爲難、朝廷的猜忌,還有那傳說中的“密詔”……?慕容柔不是什麼完人,甚至不能算是善人,但他希望皇后明白:在難民一事上,慕容並不是她的敵人。

他努力陳說着,直到阿妍姑娘嘆了口氣,又露出那種悲憫而無奈的笑容,就像?她決心離開韓雪色時,曾滿布悄顏的憂傷抻氣。耿照心中一動,才發貲自己的魯莽?與自以爲是;他所說的那些“將軍的困境”以阿妍姑娘的閱歷、眼界以及所處環境,?或許她從一開始就十分清楚,毋須他多費脣舌。?但她的“困境”也始終如一,與將軍並無不同。?她嘆息着,轉頭衝任逐流一笑。“看來這回,阿爹是大大不如慕容柔了。同樣是爲自己打算,人家到底還有良?心的。”

年輕的皇后坐直身子,笑得十分感慨。奇怪的是:明明決定如此艱難,在?出口的瞬間,她卻有種解脫似的快意,彷佛這麼做纔是對的。

“慕容做了這許多,換我幫他一把啦。擂臺要能解決問題,那就打罷!”

第百九三 折明燭映曉初荷含辱第百零一 折劍與君同以心傳心第百四三 折君如不歸蒼生何望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五一折殘針刺血花庭玉樹第百一 折奔雷殞日明鏡高懸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書第四十七 折青娥結草寶刀神術第八十七 折於徵不信自入罟網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百六六 折誑世瀰瀰第百零九 折壇宇論戰慈悲喜捨第二一四 折至此無爭混一執籌第二零九 折湖柳未央池苑依舊第八十七 折於徵不信自入罟網第四二 折神令役鬼投名血書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百八五 折玉面春華遙望奐若第八十九 折幽深金帳嘯月青狼第二十一 折流霞春戲禍起青衣第百五二 折其氣周流香捲雲收第一百 折離緣而聚凝瓊霜華第二十九 折過山黃貉牽機赤血第百三十一 折翻羽難去·丹心作灰第九五 折一蒲輪替宗隔世違命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舊園曾憶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二十四 折劍出正氣鷺立寒汀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二一五 折月下推敲欲辯何從第百五四 折新雪含垢倏忽魘成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百七六 折太易凝俱謀者兆形第百零五 折顛鸞錦榻如不勝衣第百八二 折幹元倒轉忍葷巨靈第十六 折逾子之牆明棧秋霜第一百 折離緣而聚凝瓊霜華第六三 折玄囂八陣伊夢黃粱第三十一 折天羅寶典五豔妍心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六六 折石髓有尚青鳥伏形第二零九 折湖柳未央池苑依舊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棗花幾度第七十 折鞭長莫及避坑落井第二零三 折應亡未亡刑罪相稱第五 折劍罡通天地母神箭第百五三 折毫釐之差滿盤盡墨第九六 折驅民爲劍刀血翼揚後記「王道」的武俠主角視點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四十七 折青娥結草寶刀神術第三十八 折既成心魔蛇穴曝蹤第百八 折凝宮鎮脈蟻聚蝸爭第百二十折秋葉幾回 疑愁片片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十一 折虎風煙舉疏影橫塘第百九一 折倩君作嫁酬以明主第百八一 折羣邪之首洞燭虛境第百六九 折碎骨金輪徒自緘憶第百五九 折誰應念我付君完璧第五九 折五蛇爲輔不令而行第百二十六 折豈不同悔共語今朝第百八四 折舊人長隨陽差陰錯第百七二 折洞房燭新於焉辜負第四一 折思見身中照蜮冥途第百零七 折義無反顧其重千鈞第七九 折風停柳岸映日朱陽第百六七 折鬼蜮之喪中道王存第二一六 折君何預聞隔室諦聽第三十五 摺合鼎同火授胎截氣第百三十四 折說時依舊·故土黃壞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百三十二 折停舟何羨·珠圓玉瑰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百五九 折誰應念我付君完璧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五三 折鵲巢鳩據虛室開櫝第百七六 折太易凝俱謀者兆形第二一七 折映鉤如線片片絮驚第三十 折背水一戰深溪同途第百 廿二折何爲卿狂麗藻華菱第百九三 折明燭映曉初荷含辱第百四三 折君如不歸蒼生何望第十六 折逾子之牆明棧秋霜第五三 折鵲巢鳩據虛室開櫝第六 折雖死猶生烽火絕地第百三十 摺子夜飛遁鴻鵠鳴高第百六四 折故人長別此番曾夢第二十 折漱雲朱蜜紫蝶採香第百二十六 折豈不同悔共語今朝第七二 折長街血戰無可救亡第七一 折三尸化無虛鏡斷腸第百十一 折飛鳶下水當者無畏第百九八 折舉世皆詐豈無善獨第百三十八 折偷龍轉鳳冷爐紅釭第百零二 折翼爪劫餘饋子千金第二一八 折信其可信舊園曾憶第五十 折一水之恩棗花幾度第二十五 折焰折虎翼雷軌天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