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034#034·

0心疼(中)

“你們敘舊,與我無關。”蕭錯繼續道,“說簡先生的事情。”

蕭錚按捺下不滿,沉了片刻才道:“我是受人之託去見簡先生,看他能不能來京城。我覺得是小事,又不見得能辦妥,便沒如實告訴你。”

現在呢?辦妥沒有?裴羽心裡不由爲蕭錚起急,但他的話只說到這兒,再無下文。

蕭錯沉默片刻,清風來了,呈上一個字條。

蕭錯展開來看完,凝了蕭錚一眼,“滾吧。”

蕭錚嘴角一抽,嗯了一聲,轉身走人。

蕭銳還在正房院門外等着,希望大哥能快些消氣,也希望能等到蕭錚。看到三弟臉色不佳地走出院門,他連忙快步迎上去,“大哥見不見我?”

“沒提你。”

“那……”蕭銳略一思忖,“去我書房說話。”

“嗯。”

兄弟二人快步去了蕭銳的書房。落座後蕭銳忙問道:“你傳給我的信裡也沒細說,那女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什麼叫需得你二嫂收留?”

蕭錚如實道:“傳信給你的時候,剛在路上遇見那女子,她說是二嫂的閨中好友,我以前見過她,卻是不知她爲何流落在外,懷疑她別有用心,對你自然也不能說得太清楚。這兩日命人查了查,確定她沒撒謊,又是處境艱辛,我便將人帶到了京城——她本來就要來投靠二嫂等幾個朋友,只是不確定有沒有人願意收留。這一路,我一直讓她裝扮成小廝,到了外院,反倒讓管家起了疑心,就——”就被大哥喚去訓話了。

“原來如此。”蕭銳鬆了一口氣,笑了,又道,“大哥怎麼說?”

蕭錚語氣硬邦邦的,“我沒跟他說。”

“……”

蕭錚仍然有點兒賭氣,“讓我滾,我就滾了。”

蕭銳擡手一拍額頭,啼笑皆非,“你們兩個,叫人說什麼好?”

在二哥面前,蕭錚不需隱瞞真實情緒,抱怨道:“我去的時候,想着小半年沒見,在外也不安生,楚王的人一再給我使絆子,他總會詢問幾句。哪成想,那個臉色……我在他眼裡,大概都不如他的車伕。”又嘆了口氣,“原本我是想趕早回來的,這不是到大嫂生辰了麼?禮物都備好了,結果倒好,根本送不出去。”

蕭銳思忖片刻,“大哥應該是知道張放忽然病重的事情了,這會兒怕是一腦門子火氣。”

“五軍大都督麼?”蕭錚不由面色一整,“怎麼回事?”

“蹊蹺得很,錦衣衛正在查這件事。”蕭銳將自己瞭解到的情形跟蕭錚說了。

“那就難怪了。我就說,他以往可不是今日這個做派。”大哥以前的態度讓他敬畏,今日的態度則是讓他火冒三丈。但是,大哥與張放的淵源,他是清楚的,釋然之後,不免憂心起來,低聲道,“張放可千萬別出事。”

蕭銳見二弟不再賭氣,心裡敞亮起來,喚人溫酒,準備幾道下酒菜,“餓了吧?”

“真餓了。”蕭錚頷首笑道。

“咱們哥兒倆好好兒喝幾杯,說說話。”蕭銳笑着凝了三弟一眼,“就在府裡住下吧?”

“這是自然。”蕭錚道,“管家安排好了,我住凌雲齋。”

那邊的蕭錯在廳堂靜坐多時,轉去寢室時經過東次間,看到專心致志收拾着藤蘿中的針線的裴羽。

她百無聊賴的時候,很少看書打發時間,習慣擺弄在做的針線,整理絲線、繡花針,在做的活計自下而上排出順序。

針線對於尋常男子,是一想就已頭疼眼花,所以他無法明白,她能在其中得到什麼樂趣。

“快去睡。”蕭錯對她說道。

“嗯。”裴羽應着,手裡卻沒停,“侯爺先去,我稍後就回。”

蕭錯頷首,先行寬衣歇下。

裴羽整理着藤蘿裡的物件兒,其實也是在整理着心緒。心緒平靜下來之後,她回到寢室,將斗篷隨手放在美人榻上,繼而到了牀前。

蕭錯在看《奇門遁甲》,可是眼神有些飄忽。

她坐在牀畔,猶豫片刻,吹熄了燈燭,繼而摸索着到了他身邊,掀開被角,依偎到他懷裡。

這期間,蕭錯的驚訝大於喜悅。她吹熄燈燭的時候,他想的是這她怎麼也有先斬後奏的時候;她掀開被角,小貓一樣蹭到他懷裡的時候,他想的是她應該冷得厲害。由此,將人納入懷中,尋到她微涼的小手握住。

“真暖和。”她說。

他無聲地笑了笑。

裴羽說起蕭錚的事:“三爺是受我五哥所託去請簡先生的。”她與大哥說過這件事,只是不知道他留心聽了沒有。

“那件事不打緊。”

“那就是……爲了他帶回來女子之事不悅了?”裴羽猜測道。

“那名女子也不打緊。”黑暗中,蕭錯自嘲地笑了笑,“只是心裡氣不順,一聽就先煩躁起來。”

裴羽環住他身形,“這會兒消氣了沒有?”

蕭錯沉默片刻,把張放的事情跟她說了。

“那你得空趕緊去看看張大人。既然他是皇上皇后都看重的人,總能有醫治的良方。”

“但願如此吧。”豪情滿懷的時候,他會說人定勝天,滿心無力的時候,他不想說盡人事,聽天命,但事態如此,沒得選擇。

裴羽思忖片刻,“張夫人那邊……我這兒需不需要去看看?便是不能自己出面,也可以讓孃親、大嫂代替我去寬慰她幾句。”

“不用。”蕭錯溫聲道,“張放病重之事不宜宣揚,不然不會是簡讓來知會我。說不定,張家內宅的人都不知情。”

“嗯,我知道了。”

這邊的兩個人溫言軟語地說着話,宮裡,皇帝和皇后相形進到養心殿。

皇帝示意皇后落座,喚人給她備一碗燕窩,又商量她,“好歹吃點兒東西。”

皇后頷首。

皇帝在龍書案後落座,問大太監崔鑫:“楚王呢?”

崔鑫忙回道:“稟皇上,楚王殿下在御書房門外等候傳喚,來了有多半個時辰了。”

“讓他過來見朕。”

“是!”

皇后從宮女手裡接過小手爐,暖和過來之後,對皇帝道:“張府的事情,交給蕭錯吧。”

皇帝一面翻閱奏摺一面道:“嗯,跟我想到一處去了,今日讓他將手邊的事情放一放。”隨後瞥了她一眼,故意問道,“這次怎麼連韓越霖、簡讓都信不過了?”

皇后扯了扯嘴角,知道他是明知故問,還是說出了所思所想:“在這件事情上,依他們的性情,會爲着查清原由不遺餘力,卻不能爲張放除掉身邊的隱患。換做別的事情別的人,蕭錯也會如此,但是出事的是張放,他會雙管齊下,手法會力求最穩妥。”

“的確如此。”

皇后放下小手爐,從宮女手裡接過燕窩羹,用了小半碗,隨後道:“我回去了。”她惦記着雲斐,亦是爲着避嫌。

“等等我。”皇帝柔聲道,“你去裡面歇息片刻,我打發了楚王,陪你一道回去。”

“也好。”皇后起身去了寢殿。

楚王驚疑不定地走進養心殿,畢恭畢敬的行禮。

皇帝喚崔鑫賜座,“讓你久等了。”

楚王忙道:“皇上言重了,臣惶恐。”

皇帝整理出幾道摺子,放在手邊輕輕一拍,“漠北幾名官員先後上摺子,稱轄區內天降大雪,冬日漫漫,當地百姓怕是難以過活,要朝廷派官員、撥銀兩撫卹。”

楚王一面飛快地轉動腦筋,一面起身回話:“臣記得,先帝在位期間,漠北天降大雪成災,前去賑災安民的是晉王,他在漠北官員、百姓心中有口皆碑——正是因此,臣不敢造次請旨,覺着晉王是最合適的人選。”

“你又何須這般自謙。”皇帝一笑,“推薦你前去漠北的人不少。”

楚王心跳就漏了一拍。去漠北那個冰天雪地又並不富裕的地方?他纔沒那麼傻呢,當即誠惶誠恐地道:“皇上登基年月尚短,凡事都該選擇最穩妥的人去辦。晉王辦過這類事情,遊刃有餘,臣則欠缺經驗,萬一行差踏錯,損的是皇室的顏面。”

皇帝忽然岔開話題:“你與文安縣主的事情,朕一直不曾細問,此刻你不妨說說,因何而起。”

楚王神色一滯,很快反應過來,不自在的笑了笑,“不少官員詬病臣好色、貪財,後者臣不能認,前者卻是無從辯駁。”

“想讓堂堂國公府的嫡長女,給你做側妃。”皇帝目光轉冷,“幾時有過這等先例?”

楚王顯得很是不安,“所以有人才說臣是……色迷了心竅。”

“這等事這般糊塗,說起安民之事又清醒得很,你這人倒也奇了。”

楚王站在那裡,分外尷尬的樣子。

皇帝笑容冷凜,語速沉緩:“沒將事情做成巫蠱案,你會不會終生抱憾?”

楚王愕然,一顆心立時懸了起來,隨後連忙跪倒在地:“皇上,臣從沒有那麼想過,又如何敢做那樣大逆不道的事?”

皇帝沉默片刻,語氣森冷地喚崔鑫,“賜酒。”

“是。”崔鑫低聲稱是。

片刻後,崔鑫捧着托盤到了楚王面前,托盤上的金樽裡是一杯琥珀色的酒。

楚王完全懵了,大着膽子擡頭望向崔鑫,只見對方的笑容陰測測的。他覺得脊背發涼,周身的血液都要凝固了。皇帝到底是什麼用意?

先說漠北的事情,難道用意是要他主動請命前往?他沒那麼做,便翻出了他與文安縣主的事情,明明無憑無據,說的卻是最嚴重的後果。

這杯酒……是要賜死他麼?

怎麼可能呢?

皇后是個小瘋子,皇帝卻從來行事沉穩,機關算盡之後纔出殺招。

這時候,皇帝說道:“張放病了。”

楚王不由哆嗦了一下,像是明白了,卻又理不出個頭緒。

崔鑫將酒杯送到楚王面前,“殿下,請吧。”

楚王竭盡全力,才控制着手沒有發抖。

崔鑫側身站在一旁,一副“不着急,你慢慢喝”的樣子。

殿內過於安靜,無端的顯得分外空曠寂冷。

楚王額頭沁出了汗,擡眼望向皇帝。

皇帝視線鋒利,笑意涼薄。

楚王幾次張嘴,卻是什麼都不敢說。他總不能直接詢問這酒是不是毒酒,話一出口,若不是的話,便是污衊聖上的掉頭的罪。可要真是毒酒……他喝下去之後,便會就此喪命。

戰戰兢兢地經營這些年,營營役役地忙碌了這些年,以往任何時候都能篤定,誰都不能輕易威脅到他的性命,便是坐在龍椅上的人,也會因爲顧忌着名聲不敢對他輕易下手。

到此刻他才明白,皇帝要他死,並非難事。

這杯酒裡的毒,可能過幾日才發作,皇帝完全可以給他安排個暴病而亡的下場……

皇帝笑意加深,平添幾分輕蔑。他站起身來,“明日早朝之上,請命微服出巡漠北;或者,今晚喝下這杯酒再回府。”語畢轉往寢殿。

楚王已是面如土色,端着酒杯的手,明顯地顫抖起來。

微服出巡,或是喝下這杯酒……他是怎麼都得不着好了,區別只在於前者還有轉圜的餘地,後者則是一了百了。

在眼下,他自然要選擇前者,抖着手將酒杯放回到崔鑫捧着的托盤上,“煩請公公稟明皇上,我明日便請命去往漠北。”

“是。”崔鑫留意到灑在楚王手上的酒液,轉身喚來一名小太監,“快去打水,服侍着王爺好好兒洗洗手。”

楚王連忙道:“不必了,不必了。”

“殿下這次就聽奴才的吧。”崔鑫的神色是“我真是爲你好”的意思。

這會兒楚王能想什麼呢?不外乎是酒裡的毒性太烈,他要是不好好兒把手洗淨,手可能都要廢掉。因此,離開的時候從袖中取出一個裝着銀票的荷包,送給了崔鑫。

崔鑫笑微微地道謝,確定人已走遠之後,笑呵呵地把托盤上的酒杯端起來,一飲而盡,隨後滿足地嘆息,“果然是佳釀。”

**

翌日,朝堂之上,皇帝談及漠北幾名官員上摺子的事情。

楚王、晉王同時出列請命,前者是爲着昨晚的經歷,晉王則是真心要去安民——漠北那地方的天氣,真應了胡天八月即飛雪,冷是能冷得要人命,可那裡的風土人情很好,晉王對那裡是有着幾分感情的。

晉王想着,自己在朝堂能爲皇上分憂的事情有限,那就不妨離京辦差。偏生楚王跟他搗亂,如何都要跟他搶這個差事。

晉王被氣得不輕,心說難不成那廝在漠北有人脈,要藉機親自去那兒斂財?多混賬。心裡惱火,面上自然要據理力爭。

楚王、晉王爭得面紅耳赤。

到底,楚王贏了。皇上也沒讓晉王閒着,說了幾句理解他心思的話,另給他安排了差事。

楚王鬆了口氣,完全鬆懈下來之後,腿有點兒發軟。

晉王到底是沒吃虧,也便順勢謝恩。

皇帝退朝之後,喚蕭錯到養心殿說話:“張放的事情,我要交給你,這幾日把別的事情暫緩。”

蕭錯領命,便要告退:“臣去張府看看。”記掛着張放的病情。

皇帝頷首,卻叮囑他一句:“不論看到什麼,有人問起,都要說張放病重。”

蕭錯一愣,隨即蹙眉。

皇帝笑着拍拍他的肩,“有得治。”

蕭錯又蹙眉。怎麼不早說呢?

皇帝一笑,“顧大夫也是剛給了句準話。”

蕭錯這才釋然一笑,“明白。”

**

蕭府。

二夫人到正房找裴羽說話:“三爺昨晚帶回來的那個女子,是我出嫁前的小姐妹。”

“是嗎?”裴羽不免要詢問,“是怎麼回事?怎麼是三爺把人帶來了我們府裡?”與二夫人交好的人,必是出自官宦之家,既然是養尊處優的閨秀,怎麼會出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二夫人將原由娓娓道來:“她是前任順天府尹吳大人的庶長女曉慧,吳大人兩年前辦差不力,被皇上一路貶職去了地方上,淪落到了只能做保定府一個小縣城縣令的地步。”

裴羽不由想到了古氏母女兩個屢次告狀卻總是挨通板子了事那一節——那樣的順天府尹,活該落到這下場。她點頭一笑,“那吳大小姐——”

二夫人無奈的道:“曉慧是庶出,處境可想而知。眼下吳氏夫婦一門心思地巴結上峰,希冀着仕途峰迴路轉,要讓她嫁給當地總兵做繼室呢。可是,那位府尹大人已經年過半百了……

“是爲此,她從家裡逃了出來,是真的寧可一脖子吊死也不想做保定總兵的繼室——那個家,根本就是火坑,先不說那位總兵膝下子嗣、兒媳比她年紀還大,最要命的是一直爭產業爭蔭恩,她只是個縣令的庶女,嫁過去的話,只那些名份上的兒媳就能把她欺負死。

“她逃離途中,恰好遇見了三爺。我與二爺成婚之後,有一段三爺常到什剎海找二爺說話,偶然遇見過我那些閨中好友,曉慧就在其列。三爺是個熱心腸,一見她是這般情形,便將人暫且收留下來,查清原委之後,便將人帶回來了。”

“原來如此。”裴羽釋然,之後又是無奈:不過是幾句話的事,蕭錚就是不肯主動告訴蕭錯,蕭錯也沒問……那兄弟兩個的相處情形,可真是愁人。

二夫人則緊張兮兮地問道:“我聽說,昨晚三爺一回府就被侯爺喚到正房說話,侯爺已經知道這件事了吧?他怎麼說的?有沒有怪我平白給他添亂?”

裴羽苦笑,“侯爺沒提此事。”

“……”

“侯爺定是已經知道了,但是沒提,你不用擔心。”蕭錯要是對這件事心存芥蒂,絕不會說二夫人什麼,但一定會敲打蕭銳幾句,但他沒有。

二夫人連忙道:“我已經把曉慧安置到了陪嫁的宅子,讓她好生思忖日後作何打算。這幾日,她也會去找別的好友商量商量日後何去何從,不會擾到侯府的。”

“何去何從……”裴羽扶額,一個逃離家門身世飄零的女子,可選擇的路實在是很少,“你……”話一出口便收聲,不認爲自己有提醒二夫人的必要。

二夫人卻是曉得她的擔心,“你放心,我會掌握着分寸的。到底是許久未見,不知道她是否還是以前的心性。這樣的是非,誰願意摻和?我會盡快問清楚她的打算,橫豎都要擺出一條道來,無能爲力的話,只能幫她請別人伸出援手。”幫人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若是根本幫不了,逞強有害無益。

裴羽笑着頷首,“我就是曉得你是通透之人,才覺着自己提醒純屬多餘。”

二夫人語氣誠摯的道:“哪兒啊,遇到什麼事的時候,都要來請你幫忙拿個主意的。”又寒暄幾句,起身道辭。

送走二夫人,蕭錚來了。

他進門之後,笑意和煦,送上了自己給裴羽準備的生辰禮,“這扇面兒上的楷書,出自當世名家之手。”

裴羽欣然接受,笑盈盈地道謝,“你還記得我的生辰,真是沒料到。”

“怎麼會不記得。”蕭錚笑道,“好歹在你們家住了好幾年,你那幾個哥哥到了你生辰,都要用心準備禮物,想忘都忘不了。”

“快坐下說話。”裴羽笑着請他落座,喚丫鬟上茶點。

蕭家兄弟三個,蕭銳與蕭錚容顏有幾分相仿,俊朗的容顏盡顯男兒的陽剛之氣,俊美到禍國殃民地步的,只蕭錯一個。

用裴夫人、裴大奶奶的話來說,是蕭錯取了父母最好看的地方來長,蕭銳、蕭錚的容貌則隨了父親。

裴羽喝了一口茶,說起蕭錚昨晚見蕭錯的情形:“你有什麼話,怎麼不與你大哥直說呢?簡先生的事情、吳大小姐的事情都一樣,你主動跟他說了,他就不會有火氣了。”

蕭錚濃眉微揚,先是意外,隨後打趣她:“你幾時染上了聽牆角的壞習慣?”

裴羽失笑,“少胡說。”因是她小時候就相熟的人,說起話來便很是隨意。

蕭錚這才道:“他哪裡有肯聽我細說的樣子。”

“這件事,你在最初就應該告訴侯爺。”裴羽認認真真地道,“你也不想想,那吳大小姐如今雖然是一個縣令的庶長女,可家裡已經把她許配給保定總兵——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沒錯,可你想沒想過,你伸出援手之際,牽扯到的便是三家的是非。

“縣令官職再低,家事也輪不到別人干涉吧?保定總兵是一方首腦,他要娶的人跑了,你將人收下,意味的便是蕭府將人收留、干涉他的私事。

“這些事情,不是你大哥的意思,在別人看來就是如此。你到此刻還能確定,不及時告訴你大哥是對的麼?這件事到最後,真的不需要你大哥幫你善後麼?”

這些話,她沒必要對二夫人提及——閨中好友落難,小叔子把人收留下來送到跟前,自己無論如何都要將人妥善安置,任何人都只能這樣做——總不能駁了小叔子的好意。

但是,站在蕭府男子的立場上來看,蕭錚從最初到現在的好意一定該褒獎,但是不在最初知會當家做主的蕭錯,相見之後也不和盤托出,絕對是不妥當。

蕭錯是打死也不會跟蕭錚擺這些道理的,他那個人,絕不會隱晦地提醒手足一舉一動都與他息息相關——他只認爲自己爲手足做什麼都是應當應分,手足明不明白不重要。

可事實不是這樣的。說白了,蕭錯運氣還算不錯,一番苦心,兩個兄弟或早或晚都會明白,會銘記於心,可要是換了糊塗心思的人呢?

說到底,都是明白人、聰明人,只是相處時有問題,需要改善。

可他們都沒這個意願。

既然如此,裴羽便想試着盡一份力,畢竟是對誰都沒壞處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