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家的的大門口,龍若搶先跳下馬車,從葉凌霜的手上接過孩子,然後攙扶着虛榮的葉凌霜跳下馬車,慢慢地向院裡走去。
沈放早就從回來的鏢師嘴裡聽說了,葉凌霜和龍若不知去向。本來他也擔心葉凌霜的身體,知道她即將生產。可是這時候讓他親眼所見龍若懷裡抱着孩子,另一隻手小心地攙扶着葉凌霜走了進來,他頓時火冒三丈,面沉似水的看着兩個人。
走到房裡,葉凌霜疲憊不堪的倒在牀上,渾身無力。龍若把孩子放到她的身邊,小聲的說道:“你好好歇息,我先出去了。”
沈放內心裡無比的憤懣,看着龍若冷嘲熱諷的說道:“龍師傅盡忠職守,對拙荊關愛有加,出去幹什麼?不留下來陪伴拙荊嗎?”
龍若看着沈放冷冷一笑:“你也算讀過聖賢之書,如今卻能這般的不講道理憑空誣衊自己的妻子,還真是有污聖賢之名。你的妻兒已經在你身邊,你仔細想想,你該如何對待他們。”
沈放冷笑一聲,陰陽怪氣的說道:“龍師傅還真是古道熱腸,對拙荊這般體貼!既然如此,是不是該我出去?你在這裡陪護?”
龍若皺着眉頭苦笑了一聲,看着沈放輕蔑的說道:“葉凌霜還真是自討苦吃,竟然爲你這般貨色生養孩子!”
葉凌霜滿面淚痕,背過身去對龍若說道:“龍師傅,你先出去吧,我想睡一會兒。”
龍若看了看葉凌霜,長嘆了一口氣,大步走了出去。
小菊小心的端來熱水,仔細的幫葉凌霜擦了擦臉,體貼的說道:“八小姐,你先睡一會兒,我出去給你熬上雞湯。”
屋裡終於清靜下來,葉凌霜放鬆了身心,疲憊的閉上雙眼,很快就沉沉入睡了。突然,身邊的幼子大聲啼哭了起來。葉凌霜趕緊睜開雙眼,只見沈放正在抱着幼子向門口走去。葉凌霜不解的問道:“他還這麼小,你抱着他出去幹什麼?”
沈放回過身來,絕決地說道:“當然抱他回沈家,他是我的骨肉,自然要回去。要是留在你的身邊我怕他會跟你一樣,學的不知廉恥,行爲放蕩,好好的一個清白孩童被你生生的養污了。”
葉凌霜大驚失色,不顧一切的奔了過來,滿面淚痕的顫聲說道:“沈公子,我求你,不要把他抱走。”
沈放絕情的說道:“由不得你,鬆手!”
葉凌霜緊緊地抓着沈放的衣裳,絲毫不肯放鬆。她突然跪了下來,腦袋在地面磕得咚咚作響,語聲嗚咽:“我求你,我求求你,你不要這樣對我!”
小菊聽見聲音跑了進來,看見葉凌霜這樣,也跟着哭了,懇求沈放:“姑爺,你別這麼對八小姐,她剛剛生產完,還受了一路的顛簸,你怎麼忍心這麼對她?”
沈放頓時驚呆了,他從沒見過葉凌霜這樣,一時心亂如麻,便停住了腳步。葉凌霜看他停了下來,趕緊站起來搶過孩子,踉踉蹌蹌的跑回牀上。小菊趕緊跟了過去,把葉凌霜攙扶上牀。突然,小菊顫聲喊道:“八小姐,你這是怎麼了?”
沈放趕緊奔到牀邊,只見葉凌霜渾身抽搐,雙腿之間噴涌而出的血跡染紅了衣裳。急奔而來的龍若趕緊出手如風般的連點了葉凌霜的幾處穴道。隨後抓着沈放的衣襟厲聲說道:“你要是還算個男人,眼下什麼也別計較,趕緊救人要緊。”
沈放一把推開龍若,急切地說道:“我自然知道,不用你廢話!”
二
更深露重,沈放守在葉凌霜的牀邊焦急萬分,他默默的念道:“葉凌霜,是我不好,你趕緊清醒過來,孩子還小,他離不開你!”突然,他感覺到眼前一個身影突然而至。他來不及反應,已經被人挾住腰身來到了屋頂。他努力的站好,穩住心神看着眼前的身影,是龍若。他心裡一片茫然,龍若帶他到這裡做什麼?
“她怎麼樣?”龍若開口詢問。
“不好!”沈放嘆了一口氣:“血崩,還有產後風熱。”
“會危及性命嗎?”龍若的口氣裡滿是關切。
“不會。”沈放如實回答:“只是她這回大傷元氣,以後很難再有身孕!”
“那不正合你意嗎?也省的你煞費苦心的傷害她,令她身心俱損。”龍若口氣不善,語氣冷冽。
沈放激憤地說道:“那又與你有何干系?那也是我們夫妻之間的事情?還輪不到你這個外人來說三道四。”
龍若冷冷的一笑:“虧你還知道你們是夫妻!你也是個男人,是她的丈夫,那你這樣對她於心何忍?她大雨滂沱之下艱難生產,好不容易生下幼子,身心已經大爲受損,你不知憐惜她奔波之苦,反而這般雪上加霜,你這做丈夫的心腸真夠歹毒。”
“我歹毒?”沈放一把扯下自己的面具,激憤地說道:“我今日的所作所爲還不是拜她所賜,她今日所受的苦楚也算是她咎由自取。龍師傅見多識廣,不會不知道京城沈家的事情吧?大婚當夜新郎無故失蹤。”他當下便原原本本的把葉凌霜如何把他劫掠到葉家的經過述說了一遍。然後又激動的說道:“你想想看,我和她無怨無仇,她爲了一己之私竟然不顧別人的感受,到底是誰歹毒?我堂堂的大明太醫,大好男兒,竟然被她強擄爲夫,致我親人離散,我就活該受此苦楚嗎?”
龍若嘆了口長氣,無奈的笑了,皺着眉頭說道:“你說的確實不錯,這個葉家八爺也確實是膽大妄爲。那你爲何不仔細想想,她爲何這般?葉家除了五爺,其他人居心叵測,她從小如履薄冰,膽戰心驚的陪着五爺打理生意,活的驚心動魄。五爺出了事情,她的心裡方寸大亂,行事確實乖張,這一點確實該詬病。可是你爲她想想,就算她當日口出狂言,可她這些年傷過你家人半分嗎?她已經爲你生了兩子,你就算不念夫妻情分,也該憐惜她一分半分吧?”
沈放神色黯然:“龍師傅,你說的我何嘗不懂?我又如何不想憐惜她?我和她說過,五爺已經清醒,她離開這裡和我同回沈家,可誰知道她毫不領情,想都不想就拒絕了。”
龍若出了一口長氣:“沈公子,恕我直言,你和葉凌霜心性不同,經歷不同,再加上她對你心中有愧,她內心自然不會接納你。可是你也別忘了,你們現在是夫妻,葉凌霜也不是不守婦道之人。我龍若自然也不是雞鳴狗盜之輩,我和她絕不會做出那等苟且之事。”他突然輕笑出聲:“再說了,莫說如今的大明,就算古往今來又有幾個像他這般的女子?你也算是今生有幸了!”
沈放搖了搖頭又點了點頭,笑得有些無奈:“我沈放也不知道此生是幸還是不幸!如果拋除她強擄我不說,我確實對她敬佩有加。她精明,仁厚,遇事果決。這些年耳濡目染,她的家事我也一清二楚。她自小就被人算計,迫害。我又何嘗不想憐惜於她。那時侯她爲了她和五爺有後,求我和她生育一子。那是她的初夜,她的慌亂,她的無助和一般女子並無二致,那時候我就對她心生憐意。後來她生熙兒的時候難產,差點丟命。我心裡也不好受。她那時候待熙兒極好,卻因爲心懷愧疚生生的割捨了自己的骨肉之情,把熙兒送回了沈家。我不是鐵石心腸,這些我也沒有視而不見。只是我們開端不好,彼此心生嫌隙,她始終不曾對我動情。”
“那你呢?你是否對她動情?”龍若反問。
“我若對她無情,在五爺清醒的時候我大可一走了之。”沈放回答的乾脆。然後話鋒一轉質問龍若:“龍師傅,那你呢?你爲何對拙荊如此深情?你我都是男人,今日既然說到此處,自該坦誠相見。拙荊至今無法對我動情,除了我們自身的原因,還有就是因爲你。她對你說話的神態,那種眼神,我看在眼裡,惱在心裡,她從不曾那樣對我。”
“好,你既然如此坦誠,那我也直抒胸臆。”龍若更加爽快:“我對葉凌霜動情在你之先,只是身不由己,一直未能成行。誰知道終於見到她了,她卻嫁爲人婦。我和你不同,我只希望她今生安好,護她周全。至於她對我,我倒是沒看出來有任何情意。只是因爲我們心性相同,在一起說話還算痛快。那日她冒雨產子,情勢危急,我擔心她的安危,想要打開車簾查看,她竟然以死相逼。沈公子,就算我們互有情義,也都會發乎情止乎禮,絲毫不會越距。只是將來我可不敢保證,”他看着沈放,挑戰般地說道:“她若是跟你一刀兩斷,我自然會跟她如影隨形。”
沈放語氣堅決:“龍師傅,我不會給你這個機會。我已想好,我既然對她動情,自會好好待她,絕不會讓你有機可乘。拙荊現在身子虛弱,我這就回去給她煎藥。”
龍若淡淡的說道:“好,你我話已說開,你能真心對她,我也替她高興。你既然着急煎藥,那就請回吧!”
沈放看着高高的房子一動不動,欲語還休。龍若看他還不離開,感到不解,出口問道:“你怎麼還不走?”
沈放無奈的笑道:“我不會武功,總不能大喊大叫的讓別人拿梯子吧?”
龍若忍不住笑了:“這我倒一時忘了,我即刻帶你下去。”話音剛落,他摟着沈放的腰身已經悄無聲息的來到了地面。
三
五哥買了一大堆東西來看葉凌霜,他關切地問道:“霜兒,你還好嗎?”
葉凌霜強打精神,微笑着回答:“我沒事,五哥。我自小練武,身子骨沒那麼嬌弱。”
葉宏宸不滿的說道:“妹婿也真是的,也虧他出身醫家,竟然這般不知輕重的對你,實在可惡。”
葉凌霜替沈放分辯:“不怪他,五哥,是我不好,是我對不住他。”
葉宏宸心疼的說道:“你都這樣了還替他說話!就算你對不住他,你所生的孩子也是他的骨肉,他這樣對你於心何忍?”
沈放端着藥碗進來,在門口聽見他們的對話忍不住心內愧疚。走進來歉疚的說道:“五爺,娘子,是我不好!是我不知道體貼,你們放心,我以後再也不會做出這等事情。”
葉宏宸略顯責備:“你知道就好,以後切不可如此沒有分寸。行了,霜兒,你好好吃藥,吃過藥,吃一塊我給你買的點心,不至於口苦。你從小不愛吃藥,總是嫌苦,現在有五哥的點心,自然不會太苦。”
葉凌霜展顏一笑:“五哥,我都多大了,早就不怕吃苦了。”
葉宏宸心內酸楚,確實,他這個妹妹吃了太多的苦了。此時他也不好太過悲傷,便撫着葉凌霜的頭微笑着說道:“是啊,霜兒大了,那就吃過了藥好好歇着,五哥先出去了。”
沈放端過藥碗,輕聲說道:“娘子,藥已經不燙了,你趁熱喝了,然後吃一塊五爺的點心,好好歇着。”
葉凌霜聽他叫自己娘子,忍不住內心一動,澀然說道:“沈公子,你這又何必呢!你我本就無緣,況且你還有云姐姐。”
沈放柔聲說道:“娘子,你我姻緣早就註定。自從那年我爲你解毒開始,你我已經註定此生必將結緣。我會待你和雲姑一般親厚,我會等着你回心轉意,那時我們一家團圓,皆大歡喜。”
葉凌霜不置可否,一言不發。沈放看着她的背影小聲說道:“只是有一事對不住娘子,娘子這次元氣大傷,氣血虧損,只怕今後無法生育。”
葉凌霜的內心一陣絞痛,只是看着身邊的幼子,她才略略安慰,淡淡的說道:“無妨,我有熙兒和這個孩子已經知足了。這個孩子,我想讓他姓葉,大名葉榮,取自枝繁葉茂之意。”
沈放擁着她的臂膀,柔聲說道:“可以,只要你高興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