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監走到門口,恭敬的轉身彎腰等在門口,本意是要等慕汐湮跨進了門,再起步走,卻不想微微一擡頭,便看到慕汐湮捧着葉子看時清澈無暇的眼神,忍不住心底一顫。
自小在宮裡長大,雖然他才十七歲。但做事卻已經快十年了。在宮裡,美麗漂亮絕色的女人他看的已經麻木。可是,有着這樣清澈,微微迷茫眼神的女子,卻只有這一個。這個主子,讓他沒由來的從心底尊敬,似乎這個女子天生就有一種讓人想屏息聽訓的魄力,每一眼,都讓他心底像被投進一粒石子,泛起層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漣漪。
繞過入園的假山涼亭,又轉過一片竹林曲徑,過了流水淙鈴的假山水池,約有三十丈開外,纔看到一座八角細彩雕畫的亭子。亭子周圍精緻的開了幾個花壇,盛開着奼紫嫣紅的百花,託在碧綠還留了幾分晨露的枝葉中間,朵朵清美高貴,嬌媚雅緻。慕汐湮微微覺得疲憊。這御花園之大,都要趕及莫愁山莊的一半了。
正想着,一擡頭,遠遠的看到,亭子裡坐了兩個人,一個黑色鑲金裝宮裝頭髮花白的老人家,一個正紅刺鳳宮裝年輕溫靜的女子,身邊恭立了五六個宮人,在早晨清新的景色中格外醒目。
慕汐湮輕抹了一下額頭沁出的細汗,暗皺眉頭。繡鞋腳底一片暖熱,讓她有些微微的煩燥。這皇宮。這御花園,都美的精緻,貴氣。可是卻少了太多的自然與愜意,怎的,也讓她喜歡不起來。
一邊走着想着,慕汐湮又遠遠的看了兩個人,從衣裝辨別認出是皇后與太后,心底忽然一片如水的冷靜與平淡。
或許,這個皇宮,從來就是不她的歸屬吧。她的心底,不知何時,又泛起那片淺淺煙雨朦朧的迷醉,有個白衣的男子,隱約的身影閃爍不斷,卻堅定着她離開這個處處高貴清冷的皇宮的心。
離亭子還有幾步遠的時候,太后便在宮人的攙扶下起了身,皇后連忙也起了身,伸手扶了太后的一個胳膊。慕汐湮稍一擡眼,便清晰可見太后滿臉細細的皺紋,皇后一臉溫和卻毫不失皇家高貴與威嚴的美麗面容。
慕汐湮時常在靳沐盈的言語間聽到太后,對於這位從未見過面的老人家,她的心底並無多大的畏懼和惶恐,此時看着身形微顫起身的太后,只如見到了久別的長輩,輕輕地在亭子外兩步處住了腳,身形輕盈,恭身施禮,柔柔輕聲的淡淡道:
“汐湮見過太后娘娘,皇后娘娘。恭祝太后娘娘身體安康,皇后娘娘萬事如意。”
太后真的是個老人家了,大概八十歲的樣子,身子微福,幾分顫抖,一頭花白的頭髮,只用幾支顏色一體的碧玉髮釵乾淨的束着,簡單高貴。聽着慕汐湮清脆悅耳的聲音,擡眼看到慕汐湮在晨光中淡藍淺若天空的身影,太后滿是皺紋的眼瞼微微一動,毫不掩飾這份歡喜,也毫無陌生之感。放開了宮女扶着的那隻胳膊,伸手朝着慕汐湮遞出手顫顫地道,
“哀家的小心肝湮兒喲,快,快快快起來!”
慕汐湮身形淺動,太后又回頭高興地朝皇后道:
“皇后。哀家沒說錯吧,小敏兒可是我們大靳一代傳奇之後,給哀家生的小湮兒,定然也是毫不差給我們大靳的各位公主喲。”
皇后看似是個溫和婉約的女子,身形高挑纖瘦,面容大氣婉約,眼神安靜沉穩。聽了太后如是說,仔細的打量着慕汐湮,微微一笑,附了太后的話柔柔地笑道:
“母后說的極是,這湮兒,果然是比咱們的幾位公主還要靈美幾分呢,難怪母后喜歡的緊。都怪兒臣管教無方,讓清兒如此任性,怠慢了湮兒,還請母后責罰。”
花園裡百花輕曳,隱約風輕。皇后溫和的話音落下,一片寂靜。
慕汐湮心底幾分無奈。順了身後拂來的清風,衣襟飄逸,身影淺藍如夢。皇后這話說的語氣柔和,句句請罪,但那安靜沉穩的眼底,卻淡淡的幾分隱約苦澀和寞落之意。
太后並沒認真聽皇后的話,只是微眯着滿是皺紋的眼睛,對慕汐湮左看右看,越看,嘴角的笑意漸濃,聲音悠顫,又道:
“小湮兒,你可是怪祖母?”
風過。微微的枝椏搖曳。
慕汐湮淡淡地搖了搖頭,小手仍在太后手裡,溫溫軟軟的幾分暖意。這幾日以來,總是衆人環繞,吵鬧聲不斷。這一早進了這樹木清新,百花嫣然卻空無幾人的偌大花園,心底似乎忽然變得寂靜無聲,安靜清冷,就連頭頂那一方湛藍的天空,似乎也有些遙遠————加上太后與皇后也沒穿正式的宮裝,隱約的,似乎讓慕汐湮有些遺忘,這竟然是她新婚之後的第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