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其然,他們由連接小築和陸地上的竹橋上岸,玄色大氅的男人翻身上馬,他的侍從也一併上馬。
男子抱拳衝白衣女子告別,一抖繮繩,竟然向方白和莫良宵的方向馳來。
莫良宵眼疾手快,抓住方白的腰身就飛身躍上了就近的一棵高樹,那男子與侍從眨眼間就從他們腳下的大道上馳離。
這眨眼的一瞬,方白看清了那男子的相貌,男子長相清俊,臉色卻有些蒼白,一雙眸子好似深淵,神色冷俊的看着前方,那雙握住繮轡的手卻是纖長有力骨節分明。
兩人下樹,看着過去的馬蹄揚起滾滾紅塵,方白用胳膊肘拐拐莫良宵道“那人是誰?你認識嗎?”
後者搖頭“小爺爲什麼要認識?武林人士衆多,就是寫出英豪榜的張元也未必都能認識吧。”
方白有些失望“不知道以後還能不能見到了。”
莫良宵沒好氣的看她一眼,衝聽風小築的方向看去“那還去不去?”
“去,有銀子爲什麼不去。”
方白說完就踩着水面拔身而去“姑娘留步!”
她聲音清脆,在山水之間迴響,腳尖踮着水紋盪漾出一圈圈漣漪,那光潔如鏡的水面上,她身着淡藍色的銀紋褶裙卻如一隻點水蜻蜓,幾個起落就在木橋上站定,攔住了白衣女子和她的侍女。
白衣女子送客之後正要返回,乍然看到方白難免受驚,而她身邊的侍女早已抽出袖劍攔在她的面前,萬分警惕的看着方白,防止她會有什麼動作。
方白擡手示意她不必驚慌“雖是在下魯莽,但昨晚紫竹林可是姑娘邀請我們來的。”
白衣女子回頭看去,莫良宵已經優哉遊哉的踏上木橋“人又跑不了,你心急個什麼勁。”
待白衣女子看到莫良宵,這才鬆了一口氣,示意侍女收起佩劍“原來是昨晚相遇的莫少主,多有唐突,請入樓內說話。”
莫良宵大搖大擺的走了過來,臉上滿是不耐煩的神色“小爺本是不想來的,你有什麼事就長話短說。”
秋光明媚,白衣女子展顏一笑,剪水雙瞳芙蓉如面,較之昨晚更顯俏麗卻不失端莊“承蒙少
主大駕,小女子已經感激不盡,此事關係重大,還望莫少主和這位姑娘……”
方白一邊跟着她往竹樓裡去,一邊道“這你放心,我們攬月樓做事向來不問因由不管是非。”
那女子這纔對方白稍稍有了點好感,將他二人請到樓中,命手下侍女奉茶。
這小樓臨水而建,清風過堂,帶來水潤清冽的氣息,竹樓之內佈置簡單,傢俱物什也都用竹子做成,看的出主人是個慣會享受的人。
方白自認在京城住了這麼久,什麼達官顯貴的別院客舍沒見過,但還是第一次聽說聽風小築,京城人多,寸土寸金,尤其是風景絕佳的地方,行宮別院更是摩肩接踵。
而這女子獨門獨戶佔據着得天獨厚的一段優勢,在此居住無人打擾,必然已經買通了地方,疏通了各處,方白閱人無數,第一感覺就是,這個女人有錢,而且是很有錢!
莫良宵忍不住多看了方白一眼,怎麼今天她總是賊兮兮的,還一副想笑的模樣,和前幾天半死不活的狀態大相徑庭。
侍女端上來的是君山銀針,茶湯淺碧,馥郁生香。
“好茶。”方白淺嘗一口,回味不已,想到自己來京城不過三年的時間,這一張嘴卻被容王養的刁了起來,對吃喝也變的挑剔起來。
一旁莫良宵卻是個不堪風月不懂品味的人,這一點,從方白見他第一眼的時候就發現了。
只見他端着茶喝了兩大口才把茶放在桌上“方纔吃的蟹,有些渴了。”
白衣女子倒也大度,輕聲一笑命侍女又給莫良宵倒上一杯。
坐也坐了,茶也喝了,下面方白就要直奔主題了。
“姑娘叫我們少主前來,到底有什麼要事相商?”
女子擡手拂了鬢角,命身邊侍女出去,倒也不是讓她避嫌,而是讓她在外面守着。
“我夫家姓黃。”
方白拱手“原來是黃夫人,可惜一個絕代佳人已經覓得良人,少主還是節哀吧。”
莫良宵掃了方白一眼,衝她磨牙,說的自己好像是個採花大盜一樣。
那白衣女子淺然一笑,她倒不似那些前往攬月樓的人一
般避諱自己的名姓,又繼續道“敢問姑娘怎麼稱呼?”
方白還沒來得急張口,莫良宵就將茶盞用力往桌案上一擲,茶水濺出許多“有事說事,怎麼倒開始打聽起別人名姓了,夫人既已知道我們是攬月樓的人了,還問這麼多做什麼?”
白衣女子倒也不惱,微微躬身客氣道“小女子不知樓中規矩,冒犯之處還望少主見諒。”
“不冒犯,不冒犯。”方白急忙道“黃夫人客氣了,他就是這個臭脾氣,在下方白,在江湖上也沒什麼名號,夫人直呼名諱即可。”
那黃夫人衝方白點點頭,一雙眼睛卻是一直落在莫良宵的身上“常聞攬月樓是江湖上唯一一處黑白兩道都不敢得罪的地方,也知攬月樓是江湖上第一大殺手情報組,小女子洛紫荷無緣得見樓主,今日與少主相見,有一事央求,還望成全。”
莫良宵撇撇嘴,他慣受不了別人咬文嚼字規規矩矩的和他說話,怪難受的。
“你說就是,小爺今日來此可不光是爲了喝茶的。”
“如果我猜的沒錯,姑娘是有仇在身?”方白問她。
白衣女子一怔,眸光突然變的一片冰冷,嘴角擠出一抹苦笑,眼中卻是自嘲“不是仇,是恨。”
方白與莫良宵對視一眼,後者雙手搭在竹椅兩側,翹着二郎腿,似笑非笑道“看來確實是一樁生意,既然沒有時間去樓裡談,在這裡說也是一樣的。”
白衣女子略微沉吟,眼神似有迷離,似乎在猶豫自己該不該去殺那個人,想起方纔男子騎馬離開時對她說的話,她又端起茶盞送到嘴邊。
那人說“你的脾氣向來倔強,如果殺了他你能輕鬆一點,我沒有意見,如果殺了他反而要讓你用一生來緬懷,大可不必。”
女子手指一緊,茶盞中的茶濺出幾滴“我夫家姓黃,是潮州船王黃家。”
方白倒抽一口涼氣,知道她是船王黃家的女人,也就不難猜測她爲何會住在這樣一處得天獨厚的山水小築,衝莫良宵眨眨眼,示意他此趟沒有白來,提起黃字,後面跟着的可都是真金白銀啊。
“我想請攬月樓,殺了我的夫婿,黃旭,字少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