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良宵笑呵呵的吃着她給自己剝的蟹肉喝着菊酒,“你倒是清清楚楚。”
“人活着就是爲了一口吃食,口腹之慾無可避免。”
方白承認,她喜歡吃蟹,尤其是秋日裡的肥蟹。
她在塞外長大,見慣了風雪,吃膩了牛羊,乍然來到京中的那一年,容王府擡進來一筐青皮大閘蟹,巴掌大的蟹子伸着蟹鉗衝她直吐泡沫。
她拿手去戳,指尖一痛,下一刻她就一劍劈了過去,連筐都劈成了兩半,蟹子爬了一地。
容王哈哈哈大笑上前捏了她的手指放進嘴裡,好在傷口不大,啐出一口血來,道“這是蟹,長着鉗子,你的劍雖快,可也礙不住你去招惹它,一會把它煮熟了給你吃,解解氣。”
“這東西一身是殼,好似義父的甲冑一樣,怎麼吃啊!”她賭氣,一腳將爬過來的蟹子踢遠,見到又有蟹子爬過來了,玩心大起,追上去一腳一隻。
容王無奈,一邊攥着她那受傷的手,一邊被她拖着在王府後院內踢起了蟹子,還得招呼侍女拿白帛過來給她包紮一下。
“恆哥哥,京城其實也挺好,有好吃的,有好玩的。”
那天她一邊心滿意足的吃着蟹一邊仰臉看着他,男子坐在亭中,月色銀輝,夜華初上,馥郁的菊香在二人身邊飄蕩。
他說,“你喜歡就好。”
後來她就不喜歡了,但忘記爲何不喜歡了,反正就是不喜歡了,人就是這樣,不管是吃的穿的用的玩的,總會有膩的時候,做什麼都只爲圖個新鮮。
蟹還是蟹,酒也是酒,人已不是那個人了。
‘咔嚓’追風又掰開一隻蟹,見方白盯着他看就諂媚的搖頭道“屬下就是一個粗人,不像樓主,用不來着吃蟹子的十八般兵器,還是用手指方便。”
莫良宵吃着方白給他剝的蟹肉,心滿意足道“銀子果然好使,還能在京城吃的到秋蟹。”
方白咂咂手指端起酒盅道“我沒銀子,反正這頓不是我付。”
追風吃蟹的動作一
停,看着那兩人道“難道,難道這頓要我付?”
方白聳肩“誰有銀子誰付。”
“我,我沒銀子啊……我真沒銀子啊,少主,樓主,你們,你們要相信我,我真沒銀子啊!”他說着竟似要哭出來一樣。
莫良宵嘚瑟道“你怎麼沒銀子,沒銀子那就把你抵給酒店掌櫃吧。”
方白知道這個男人說的出就做的到,聯想那日他把自己丟進沉霜江,這把追風抵債已經算是輕的了。
“我,我全身上下就只有不到十兩的銀子還等着付房費呢。”
追風說着就自懷中掏出幾塊碎銀子往桌上一放,眼巴巴的看着方白和莫良宵。
方白在一堆蟹殼中找不到整隻的蟹子了,這才作罷,起身道“嚇唬你呢,你當本樓主和某人一樣缺德?還真把你抵債?”
追風險些就要熱淚盈眶高呼英明瞭,莫良宵卻笑容不減道“就是,一頓霸王餐而已,想我攬月樓樓主還是吃的起的。”
方白知道他在譏她,也不惱,拍拍手向樓上走去“給你一盞茶的時間收拾自己,稍後我們便去收這頓飯錢,說不定還能剩下一些來。”
“你是說,昨晚那個女人?”莫良宵知道她話中意思“她只說有事找我,你怎麼知道她是給小爺送銀子來的,要是沒銀子怎麼辦?”
方白回頭看了追風一眼“那就只能拿他抵債了。”
追風只覺得渾身上下冷颼颼的,真是流年不利,他怎麼伺候了少主這個瘟神又來了個樓主?
***
京城秋來早,楓紅露霜白。
昨晚雖有明月,但夜色朦朧,二人在紫竹林中救下那女子後也沒逗留很快回了客棧,今日再回紫竹林,竟然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白衣女子所說的聽風小築。
莫良宵手上捏了根光禿禿的竹枝,一邊走一邊晃“昨晚莫不是撞見女鬼了?我師父說,長的好看的女人,不是鬼就是邪,我倒寧願她是鬼,下次遇到,一夜風流,倒也不虛此行啊!”
方白對他天馬行
空的想象不置一詞,踩着一根粗壯的竹子飛身而上,已是秋日,有些竹葉都已變的枯黃易碎,她這麼一震,就嘩啦啦罩着莫良宵兜頭蓋臉的落了下來。
後者有些鬱悶的拂開竹葉,卻見竹枝梢頭,方白單腳而立,在那竹枝沉下的一瞬,又旋身落下,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端的是漂亮英武,不由得暗中讚歎她內力還是挺深厚的,這輕功更是灑脫。
“看到了什麼?”
女子沒有說話,只是往前大步行去,陽光透過竹枝的縫隙照在她清秀的側臉上,莫良宵竟然從中看出她有幾分焦急,也趕忙跟了上去。
分開一叢密竹,二人眼前豁然開朗。
映入眼簾的先是層巒疊嶂一片青蔥山脈,山下平湖秋景如詩似畫,在湖面之上建有一片水上竹樓,清風迂迴,白紗曼回,檐角的鈴鐺也叮咚作響,使人心曠神怡。
然而方白所急的並非是找到了聽風小築,而是那一行從湖心竹樓出來的人。
爲首二人,一人是昨夜白衣女子,另外一人卻是身着玄色大氅的男子,他的手上正握着一把摺扇,隔的太遠,看不清相貌如何,但卻能看的出他身形挺拔,雖是入秋了,天氣轉涼了,但也沒到這穿鶴氅的地步,男子衣着想不引起別人注意都難。
而在他們身後,白衣女子帶着一個侍女,男子卻帶着一行護衛,那些護衛盡數黑衣,嚴肅端恭。
“同樣是做手下的,這差距怎麼就這麼大。”方白看看身邊的男子,又看看人家手下帶着的幾個跟班不由感嘆道。
莫良宵咯吱咯吱咬咬牙,“你這樓主看來是不想做了啊。”
方白抿嘴一笑“我剛剛說了什麼嗎?沒有,肯定沒有。”
莫良宵側頭看着她,卻見她嘴角綻出一汪淺淺的笑渦,那長睫扇動竟似蝴蝶拍翅,這女子其實長的也不醜嘛。
就在他發呆之際,方白卻向前努努嘴道“他們倆客氣疏離,看來不是夫妻。”
莫良宵心不在焉的嗯了一聲“那男人好像要離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