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chapter4

第二天謝凌雲睡到十點鐘才醒,一摸身旁已經空了,本來他還想演一把被惡霸摧殘的嬌花,現在惡霸提起褲子跑了,他沒得演了,於是他滿臉殺氣地衝到客廳,找到沙發上的手機,撥了過去。

“今天週末,你又跑哪兒去了?”一開口就是質問的口氣。

溫志遠在開會,這會兒是他這邊的項目經理在發言,他向與會的業主點了下頭,握着手機走出了會議室。

走到沒人處,他語速極快地說道:“我在開會,你沒事別亂跑,手機聽着點,昨天晚上我訂了水果,等會兒會送過去,去我爸媽家的時候你記得帶上,趙剛那邊我已經跟他說好了,他今天在家,你到誠園了給他打個電話。”

謝凌雲有點懵逼:“去你爸媽家幹嘛?”

“你昨天不是說想去嗎?”溫志遠現在覺得謝凌雲昨晚可能就是隨口一說,他還真給當成正經事了,有點煩躁。

“哦,哦,那他們知道咱倆關係嗎?”

“你說呢?”溫志遠反問道。

謝凌雲抓了抓頭髮,:“懂,繼續演不熟。”

謝凌雲智商在線的時候,溫志遠一般都能很快把不爽壓下去,他放緩了聲音:“我媽在看你的劇,還誇你來着,咱們就趁熱打鐵,加固一下她對你的好印象。”

“哦,那行吧,可是我挺緊張的,你什麼時候過來呀?”謝凌雲一屁股坐在沙發上,揉了揉鼻子。

“我儘量早點過去。”

溫志遠看了眼會議室方向,業主對外包的施工單位擅自換了一種塗料很不滿意,但一方面原本要用的塗料拿不到貨,另外一方面新的替代品已經糊上去了,又不可能摳下來,工期又在那裡擺着,業主不肯妥協,各方都在有理有據地扯皮踢皮球,項目那邊搞不定,愣是一大清早把他從家裡叫了過來,他現在也是一個頭兩個大:“那先不說了,裡面還在開會。”

掛了電話,謝凌雲扔掉手機,在沙發上滾了滾,他雖然很早都想去溫家露個臉兒了,但真到了這一天,他又有點慫。

溫志遠說他媽在追我的劇!

想到這個,他又不滾了,跳起來跑去洗漱。

洗漱完謝凌雲從冰箱裡扒拉點吃的隨便湊合一頓,在鏡子前面把支棱亂翹的頭髮壓下去,手機有電話進來,是溫志遠訂的水果到了,他讓人把東西放在小區物業,想了想,從家裡翻出兩個抱枕塞進一個袋子裡,抱枕是劇方的周邊,上面不光印有他的照片,還有他的簽名,他打算拿去送給溫志遠的媽媽。

蘇櫻在小區門口接上他,一上車就問道:“唐樂又聯繫你了?”

“對,我正要跟你說這事兒呢,他說那個大ip《洛陽宮》主演還沒定下來,雙男主嘛,他那邊談了七七八八,也給對方推薦了我,讓我趕緊去爭取一下,公司那邊有消息了嗎?”

“我也是早上剛聽出這部劇在選角的消息,那是個耽改劇,雖然肯定會把感情戲改成社會主義兄弟情,但後續少不了要捆綁營銷,這一點你得問問溫總的意見。還有就是,咱們公司跟唐樂所在的星途公司之前沒什麼合作,還曾經因爲上星劇搶檔期交過惡,論私交,你們私交一般,所以他推薦你這件事本身就挺奇怪的。如果真的拍了,因爲交過惡,也會影響後續營銷,公司自然會有這方面的考慮。”

謝凌雲被蘇櫻一番話說得垂頭喪氣,蔫在了副駕上。

捆綁營銷就是炒cp嘛,溫志遠那個醋罈子,想都不用想,肯定沒戲了。

蘇櫻看他一眼,又笑了笑:“昨天開會你沒去,老闆還說讓你好好準備上次提過那個年代劇,明天就試鏡了,那是主旋律劇,後續肯定會上星。”

謝凌雲已經對蘇櫻說這個什麼年代劇不太有印象了。

只聽蘇櫻又說:“公司這樣安排,其實主要是謝導的意思,他希望你能夠成爲一個實力派演員,而不是一個曇花一現的流量明星。”

謝導就是謝凌雲的舅舅,他出道以來接的戲,幾乎都是‘謝導’拍的。

謝凌雲點點頭,這句話他耳朵都聽出來繭子了,他第一天踏進劇組的時候,他舅舅就開始唸叨了。

翻了翻朋友圈,都是曬貓曬娃秀恩愛的,謝凌雲隨手點了幾個贊,百無聊賴,不覺打開了和唐樂的對話框,昨晚跟唐樂聊了一半被溫志遠打斷了,現在也不好再接着聊下去。

溫志遠真煩人!

蘇櫻似乎知道他在看什麼,又笑着說:“唐樂如果私下裡再找你聊這事兒,你就說你得聽公司的安排。”

謝凌雲懶洋洋地支着下巴,也不知聽見了沒有。

誠園是溫氏集團早些年開發的一個高檔小區,由於這裡環境宜人,溫志遠的父母自己也選擇住在這裡,蘇櫻把他送到小區後就開車走了,謝凌雲找了個長椅坐下來,給趙剛發了條信息,叫他出來。

他坐着無聊,就給溫志遠發信息。

【我已經到了,在等趙剛。】

【趙剛還沒來,好無聊。】

【你會開完了沒有?什麼時候過來?】

這時,一個六十來歲的老頭從林蔭道上走了過來,老頭應該是剛釣魚回來,一手拎着小水桶,一手拿着摺疊椅和魚竿。

老頭的身體看着不太好,走幾步就要停下歇一歇,在他又一次停下來的時候,水桶裡的小鯽魚跳了出來,老頭艱難地蹲下去撿魚。

謝凌雲把手機揣進兜裡,快步走了過去:“我來吧。”

把魚放回水桶裡的時候,謝凌雲發現桶裡這麼大的魚有四五條,他驚奇得睜大了眼睛:“這都是你釣的啊。”

“是啊。”老頭笑笑。

“厲害,我外公也喜歡釣魚,可他從來也沒釣過這麼多。”

老頭看了他一眼:“那可能是我們小區的魚更好釣一點。”

“你去哪兒?我送你過去吧。”謝凌雲見老頭拎水桶的時候有點吃力,又說。

“那你的東西怎麼辦?”老頭笑着指了指路邊長椅旁的兩袋東西。

謝凌雲差點忘了這茬,他回頭看了看,又往四周看了一圈,對上一旁樹上的攝像頭,他眼睛亮了一下:“沒事兒,路對面就是監控,丟不了。”

他說着拿過了老頭手裡的東西,老頭便負手跟在他旁邊,兩人一起慢悠悠地往前走着。

等到謝凌雲做完好事回來,趙剛已經等了他好幾分鐘,他以爲謝凌雲是等得不耐煩了才走開的,好脾氣地問:“等着急了吧?”

“是啊,你可真磨嘰。”

趙剛知道他小孩脾氣,自然不會在意他說什麼,指了指旁邊的椅子上的東西:“你帶來的?”

“你怎麼知道?”

趙剛說:“抱枕上面印着你的照片呢,再說這兒也沒第三個人了。”

謝凌雲撇撇嘴:“跟你們聰明人說話真沒意思。”

趙剛尋思一斗這肯定是又被誰打擊到了,笑着指了指前方:“走吧。”

等到了溫家院門口,謝凌雲忽然愣住了,這個地方他剛來過。

那剛纔的老頭,難不成是溫志遠他爸?

他想了想,覺得還真有可能,畢竟他爸身體不好,那老頭瞧着也是身子不大好的模樣,而且都是五六十歲的年紀。

“志遠有說什麼時候過來嗎?”等開門的間隙,謝凌雲碰了碰趙剛的胳膊,開始表演和溫志遠不熟。

“我剛纔問過他,他說還在開會。”趙剛說。

保姆趙姐開了門,十幾分鍾內看到謝凌雲兩次,她有些意外,不過她很少看劇,並不認識謝凌雲:“兩位就是志遠的同學吧,快請進。”

溫家的院子裡也有一個小池塘,池塘裡遊着幾尾魚,剛纔的老頭,也就是溫志遠的爸爸溫懷恩,正站在水邊看魚,看見謝凌雲他笑了笑:“原來你就是志遠的同學啊。”

“嗯。”謝凌雲也笑了笑,笑得有點靦腆,他不太會應付這種場面。

趙剛經常來溫家,跟溫懷恩很熟,接過話頭說:“叔叔剛纔又去釣魚了?”

“釣了幾條鯽魚,走吧,到屋裡坐。”

幾人在客廳裡坐下,溫媽媽從樓上下來,看見謝凌雲後愣了一下才說:“你卸了妝跟電視上差別挺大的,我差點沒認出來。”

謝凌雲特別臭美地說:“我也覺得我現在這樣更有親和力,他們爲了追求冷酷的氣質,給我化那妝都呆頭呆腦的,可惜就是沒人找我演現代劇。”

溫媽媽很少見到這麼不知道謙虛的人,愣了一下,笑了起來。

趙剛也忍不住笑。

溫懷恩說:“你們聊,坐着釣了半天魚,我得去休息一會兒。”

謝凌雲忙道:“叔叔你快去吧,待會兒吃飯我去叫你。”

溫懷恩看着他微微笑了:“好。”

溫懷恩回房間後,溫媽媽又坐着跟他們聊了一會兒,她本名叫孫君雅,年輕的時候也是女強人,就是現在,溫氏旗下有兩個公司她還在親自打理,不管是從年齡還是閱歷上來說,都不是追星的小姑娘,所以起初看謝凌雲有點新鮮,很快就只是單純地把他當成自己兒子的同學——一個晚輩來看待。

由於她打理的一家公司的業務範圍跟趙剛目前研究的方向有交集,很快她就跟趙剛聊起了專業方面的東西。謝凌雲一句也插不上,索性拿出了手機,見之前發的三條信息溫志遠都沒有回,他忍不住又發了起來。

【你到底在幹嘛?】

【日理萬機本機!】

【就算日理萬機,你連消息都沒空回?】

孫君雅瞥了他一眼,謝凌雲有點不好意思,把手機揣回了兜裡。

孫君雅又和趙剛聊了一會兒,擡頭看了眼客廳裡懸掛的鐘表:“小遠這孩子,這麼晚了還沒過來,我打個電話問問。”

孫君雅將電話撥過去,電話佔線,她遂站起了身:“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去廚房看看菜。”

這時謝凌雲兜裡的手機震動了一下,他以爲是溫志遠發了信息過來,點開屏幕,卻是唐樂,唐樂發了好幾條,前面幾條依然在說《洛陽宮》的事情,最後一條是——

【晚上有時間嗎?一起吃個飯。】

謝凌雲心想回唐樂點什麼呢?

如果去吃飯,被狗仔拍到倒也沒什麼,他向來不懼被拍。

但讓溫志遠知道了,肯定又少不了一場腥風血雨,還是別吃了,苟着。

【我得聽公司的安排,今天晚上有事,改天吧。】

回覆完唐樂,他又點開和溫志遠的對話框,之前發的消息溫志遠仍然沒有回,他想到因爲溫志遠的醋勁,他多少出去浪的機會就這麼夭折了,又恨恨地發了一條。

【你能不能喘口氣?把我叫過來,你自己又不來,煩死了。】

然而一直到菜都擺上桌,溫志遠依然沒有回覆他。

孫君雅等到保姆擺好碗筷,向他們兩人說:“咱們吃吧,不等小遠了。”

想不到飯吃了一半,溫志遠又趕了過來。

謝凌雲想□□他兩句,礙着人家爸媽都在場,他不太敢,但心裡的氣很不順。

等到保姆拿來碗筷,溫志遠拉開謝凌雲旁的凳子坐下來:“遇到個難應付的業主,過來遲了。”

趙剛道:“不是說你們那個項目在驗收了嗎?”

溫志遠道:“就是在驗收了才淨出幺蛾子。”

孫君雅笑了笑,看着兒子說:“現在知道自己跟項目有多辛苦了吧?”

儘管溫志遠研究生畢業都三年了,但他媽還是對他畢業後沒有去總公司,而是選擇在底下施工公司幹很有意見,總想勸他放棄現在的工作,去總公司做管理。

溫志遠自然知道他媽話裡的意思,即便是被現在的工作煩死,他也不在她面前示弱:“還好,能學到挺多東西的。”

謝凌雲不知道溫志遠在和他媽暗中較勁,傻乎乎地接了一句:“就是每天要日理萬機。”

溫志遠瞪了他一眼,湊近一些,聲音壓得很低:“你啥時候改名叫理萬機了?”

謝凌雲回過味,臉刷地紅了,低聲回了句:“臭流氓。”

溫志遠提高了聲音:“別記住個成語就反覆用,顯得沒文化。”

被嘲諷到了臉上,謝凌雲很不爽,臉色由紅轉白,是被氣白的:“我就用,怎麼了,你還不會用呢。”

方纔孫君雅被兒子一句話堵了回去,心裡不太是滋味,正跟一旁的趙剛說着什麼,餘光瞥見自己的兒子在舔後槽牙,兒子的同學臉紅得莫名其妙,朝他們那邊看了一眼,眼神中帶着一絲困惑。

溫懷恩一直在低頭喝湯,只聽到倆人後半句,停下來看了兒子一眼:“小遠怎麼說話呢。”

謝凌雲見有人替他出頭,立即說:“叔叔,溫志遠他仗着學歷高,總嘲笑我。”

溫懷恩朝兒子投去一瞥。

溫志遠瞥了謝凌雲一眼,是個警告的眼神,向溫懷恩道:“你信他說。”

趙剛腦子轉得快,已經從溫志遠的眼神裡看出了緣故,他忙出來打圓場,試圖把謝凌雲單方面的打情罵俏扭轉成同學矛盾:“一斗,這就是你不對了,雖然大家都叫你一斗,但真的沒有惡意。”

謝凌雲還傻乎乎的,莫名其妙看着趙剛。

趙剛趁他還沒開口說話,把夾着的魚丸丟進了他的碗裡:“多吃點。”

孫君雅看着三個年輕人,眼神有些意味深長。

飯後,溫爸爸仍舊回房去休息,客廳裡只剩下孫君雅和三個晚輩。

衆人坐了喝了一會兒茶,趙剛起身告辭,上午來之前,溫志遠特意打電話給他,同他說了和謝凌雲的關係,又說自己爸媽還不知道,所以請他過來打個掩護,現在飯也吃完了,趙剛覺得他的使命已經完成,可以功成身退了。

由於在一個小區住,時常見面,孫君雅也沒留他,送他出門後,她接了個電話,便走去了一旁的偏廳裡面。

謝凌雲瞥見保姆姐姐收拾碗筷回廚房了,客廳裡只剩下他和溫志遠,便蹭了過去:“領我去你房間看看。”

溫志遠低頭看了眼腕錶:“今天沒時間,我現在就得過去。”

“過去哪兒?”

“剛纔是午飯時間,現在回去接着開會。”溫志遠沒好聲,“剛纔要不是趙剛,你就露餡了知道嗎?”

“我怎麼露餡了?”

溫志遠瞪他一眼:“自己想。”

“咱們那兩句話被阿姨聽到了?”謝凌雲有點不好意思,臉又開始飈紅,“那我跟阿姨說一聲,咱們一起走,你找個地鐵口把我放下來。”溫志遠的媽媽看着很有威嚴,不似他爸爸那麼隨和,他也不想在這兒待了。

“你會坐地鐵嗎?我還是叫個車把你送回去吧。”溫志遠想起謝凌雲上次地鐵坐過站的事情,一臉不屑地說。

兩人邊說邊往外走,溫媽媽恰好從偏廳裡過來。

“媽,我帶他走了。”溫志遠說。

溫媽媽走過來:“你先別急着走,我還有事跟你說。”

“什麼事兒?”中午回來太趕,溫志遠沒跟他爸說上話,還以爲他媽媽是要說他爸爸的病情。

“是相親的事情,這次是……”

溫志遠看了謝凌雲一眼,不耐煩地打斷了他媽:“以後再說吧,今天真的沒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