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志遠走後的兩天謝凌雲拍的都是外景打戲, 沒有唐樂,謝凌雲或坐在馬背上,或吊在威壓上, 被東北風吹得瑟瑟發抖, 雖然很累, 但精神狀態很輕鬆, 然而好景不長, 外景拍完,又連拍了幾天影棚裡面的戲,每天都有唐樂。
不過這幾天唐樂的表現讓他對他稍稍有些改觀, 謝凌雲這人不太記仇,唐樂對他極盡小心翼翼和禮貌客氣, 他反而不知道該如何自處了。
這天下戲後, 謝凌雲脫掉戲服, 穿回自己的衣服推門出來,看見唐樂站在他試衣間的門外。
唐樂長得好, 作爲演員,知道自己擺什麼吧表情的時候會更討喜,所以笑起來的時候並不討人厭:“晚上有空兒嗎?想叫你和蘇櫻姐一起去吃個飯。”
謝凌雲之前確實是很煩唐樂,這兩天雖然有所改觀,但也沒改太多, 不過他也不想把關係弄得太僵, 雖然他情商不高, 但也知道這個時候真得罪了唐樂, 後面的工作會難以進行, 畢竟後續拍完還要一起宣傳上綜藝什麼的,而且這部戲一開始也算是唐樂給他引薦的, 於是他手揣在兜裡,吸了吸鼻子,一臉高冷地說:“我這兩天有點感冒,想回去睡覺。”
唐樂聽他說感冒,便噓寒問暖說:“感冒可大可小,看醫生沒有?”
謝凌雲搖頭:“也不是多嚴重,吃過藥了。”
唐樂關切地說:“咱們的戲服都太薄了,片場又冷,回頭你讓蘇櫻姐買點暖寶寶,在片場的時候貼在身上。”
謝凌雲略點了下頭,見唐樂仍然沒有走開的意思,只好說:“我要去卸妝了,你不卸妝?”
唐樂忙閃身讓開:“我也沒卸呢。”
他們兩人的化妝桌本來沒在一起,中間隔着劇中的女主演,最近幾天沒有那位女演員的戲,那張桌子空着,唐樂故意走過來坐在謝凌雲旁邊,化妝師也只得提着工具箱跟了過來。
“我有個朋友過來探班,想叫大家一起吃頓飯。”坐下後,唐樂又舊話重提,看看謝凌雲,又仰頭看了看他身後的化妝師。
謝凌雲從兜裡摸出手機,解鎖後點開了微信,頭也不擡地說:“既然是你的朋友,我們去不太方便吧。”
唐樂看他一眼:“就是很普通的朋友,沒什麼不方便的,人多熱鬧嘛,你要是感冒不嚴重就一起去吧,反正回酒店也還是要吃飯。”他說着擡頭看了一眼給他化妝的老師:“李姐,你晚上有時間嗎?有時間一起去吧,就酒店旁邊的餐廳,步行十幾分鍾就到了。”
被他叫做李姐的化妝師笑了笑:“好啊。”
唐樂又望向謝凌雲的化妝師:“張哥,你也一起去吧,大家已經這麼熟了,一頓飯而已,給個面子。”
‘張哥’也笑了笑:“行啊,讓你破費了。”
唐樂說服了兩個化妝師,再次望向謝凌雲:“凌雲,你看李姐和張哥都去了,你可不能不給我面子啊。”
謝凌雲想既然大家都去了,應該也沒什麼,何況他還有錄音筆,便道:“那行吧,只要你們不怕我把感冒傳染給你們。”
張哥正拿着卸妝棉給謝凌雲擦眼妝,笑着說:“要傳染我早被你傳染了,還差一頓飯。”
唐樂跟着笑了一聲,眼中閃過一絲詭譎的光芒。
謝凌雲眼睛發酸,皺了下眉,嘟囔說:“張哥你卸妝棉戳我眼角了。”
張哥忙擡起了手:“不好意思吧,疼不疼?”
謝凌雲眨了下眼睛:“不疼,就是特別酸。”
一旁的李姐問:“要不要用水衝一下?”
張哥也說:“對,衝一下吧,化妝棉不乾淨。”
謝凌雲再次眨了下眼:“好像也沒那麼酸了,算了,不用了。”
片場外停着一輛黑色商務車,司機看到唐樂等人走近,便忙下車幫衆人拉開了車門,謝凌雲邊走邊給蘇櫻發信息,剛纔卸妝的時候他沒看見蘇櫻,卸完妝出來也沒見到蘇櫻的人,只能發信息問一下她要不要一起去。
【老吳過來了,叫我過來談點事情,當時你在拍,我就沒跟你說,唐樂叫你吃飯說是因爲什麼事兒了嗎?】蘇櫻很快就回復了過來。
【他說有個朋友來探班,大家一起吃頓飯,不是隻有我一個,還有他助理和兩個化妝師。】
蘇櫻收到他的回覆,自然又是千叮嚀萬囑咐,不要亂說話不要多喝酒云云,謝凌雲看着那些字覺得煩,敷衍她幾句,正要收起手機,餘光瞥見後排的唐樂探過身來,他不想跟唐樂聊天,索性慢悠悠地回起了蘇櫻的消息,針對蘇櫻的叮囑,每一句都回復幾個字,弄得蘇櫻以爲他在找茬,直接發了語音過來,措辭非常嚴厲,謝凌雲覺得好笑,依然慢條斯理回消息。
溫志遠和蘇櫻都喜歡罵他腦子不好使,他現在不禁有點得意,感覺自己智商一百八,特別聰明。
跟蘇櫻扯了一會,餐廳還沒到,他又翻出和溫志遠的對話框,溫志遠人在國外,兩邊有時差,他估摸溫志遠還在睡覺,又退了出來,在通訊錄裡調出李麗娜的微信。
【麗娜姐,忙什麼呢?】
【都這個點了,還能忙什麼,吃飯呢,你還沒吃?】
天冷以後,健身房的生意不太好,晚上雖然有幾個客人會過來,李麗娜也沒在店裡多待,留了個教練看店,把鑰匙丟給斜對門的魯軒,就提前回家了。
【在去吃飯的路上,你偶像請我。】
【誰是我偶像?】
【唐樂啊。】
【哦,不記得了。】
說順了嘴,謝凌雲就忍不住對李麗娜訴苦:【其實我挺煩他的,還要強顏歡笑跟他去吃飯,心疼自己三秒鐘。】
【發生什麼事了?】
【上次拍《覆水長安》的時候他一個女性朋友去探過班,我以爲他是直男,誰知道他也是彎的,我們這次這個戲是耽改劇,我跟他搭戲比較多,他前些天還對我鹹豬手了一次。】
【我擦,居然敢騷擾我們一斗!】
【我可真是太難了,爲了拍這個戲賠前面那個戲不少違約金,現在還負債呢,爲了多賺點錢,我也只能委曲求全了。】
李麗娜雖然知道謝凌雲又在賣慘,但還是替他擔憂——
【這也不是個辦法吧?要不我和軒子飛過去一趟替你教訓他一頓,讓他老實點?】
謝凌雲下意識把手機放低了一些,怕後排的唐樂看見。
【溫志遠已經找朋友敲打過他了,你和軒子暫時先不用上。】
李麗娜就知道不該心疼謝凌雲,這傢伙純粹就是跟她嘚瑟秀恩愛呢。
【那行吧,你自己多上點心,有什麼事隨時跟我說。】
【好,麼麼噠。】
謝凌雲把手機收起來,望向車窗外,窗外的路燈都亮了,和車燈還有廣告牌的燈光交織成一片炫目又混沌的霓彩,他朝窗戶上哈一口氣,擡手在上面畫了個心,用手機拍了下來,低頭髮給了溫志遠。
吃飯的地方離片場不算太遠,地方很僻靜,商務車把他們送到餐廳外面就離開了,唐樂和助理小周引着幾人來到包廂,謝凌雲推開門見裡面空無一人,隨口問:“你朋友還沒來啊。”
唐樂不知道在想什麼,心不在焉地回答說:“還在路上。”說罷讓小周招呼他們幾人,自己拿着手機去了包廂的衛生間。
李姐和張哥已經不客氣地在休息區坐了下來,各自拿出手機看娛樂消息,不時說着娛樂圈的八卦。
謝凌雲邊玩手機邊聽他們閒聊,李姐忽然向他說:“凌雲,微博上有一個公衆號說你要拍旅遊綜藝了,轉發和評論都特別多,是不是真的?”
謝凌雲搖了搖頭:“我不知道,什麼時候的?”
李姐見他一臉懵懂,笑着說:“你現在熱度好高你知道嗎,我剛纔看了一眼,你微博粉絲數都快要超過一千萬了,現在劇還沒有拍完就這麼高熱度和話題,等到播出之後肯定能圈更多粉,後續不光是熱門綜藝,其他好的資源應該都會找上門的,估計是你們公司還在替你挑吧。”
謝凌雲剛想自誇兩句嗨一下,忽然想起蘇櫻的叮囑,又把話咽回肚子裡:“但願咱們這部劇能收視長虹吧。”
李姐噗得笑了一聲:“你還真有點呆萌。”
謝凌雲眨了眨眼,心想呆萌不就是說我傻嗎,他心裡有點不高興,不過沒表露出來,繼續玩手機。
小周把水果和茶端過來,謝凌雲隨手拿起一個橘子,向小周笑了笑。溫志遠已經醒了,特別敷衍地回覆他一個微信自帶的紅心就沒下文了,估計是去洗漱了。
唐樂很快就從衛生間走了出來,張哥調出攝像頭說:“咱們拍一張合影吧。”
唐樂看了謝凌雲一眼,微笑說:“好啊。”
謝凌雲不大樂意,李姐拉着他在身邊坐了下來,唐樂有意要坐在他旁邊,他在沙發頭上挪了一下,直接坐到了最邊兒上,唐樂只好繞過去坐在了李姐另外一側,張哥把手機遞給小周,挨着唐樂坐了下去。
小周選了個濾鏡,咔嚓咔嚓拍了好幾張。
李姐笑着看謝凌雲和唐樂:“你們兩個大帥哥坐我兩邊,要是讓你們的粉絲看到,肯定要羨慕死我了。”
謝凌雲心想那是您不知道我倆還有CP粉呢,CP粉看到估計會把你P掉。
如果讓溫志遠看到會怎麼樣?
謝凌雲不覺拿出手機看了一眼,溫志遠那邊依然沒下文,轉念他又想,四個人一起的合照,溫志遠應該也不會怎麼樣,不過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於是他轉過身對張哥說:“照片就別發出去了吧,我和唐樂都還戴着髮套呢,這也算妝吧,導演說沒播之前不能劇透。”
張哥滿不在乎撇了撇嘴:“就算是沒卸妝之前的合影發出去,導演也不會說什麼的,你放心好了。”
謝凌雲說服不了張哥,只好作罷。
拍完照服務員拿來了菜單,幾人輪流各點了幾道菜,這時唐樂的手機響了一聲,他嘴角勾起一抹笑,向幾人說:“我朋友過來了,你們先坐一會兒,我出去接一下。”說罷在謝凌雲臉上睨了一眼。
謝凌雲正在爲這家餐廳沒有他特別想吃的剁椒魚頭鬱悶呢,壓根沒看見唐樂看他的眼神。
幾分鐘後,唐樂引着一箇中年男人走了進來,只見他特別殷勤地請來人入座,又指着謝凌雲幾人一一向男人介紹。
中年男人見包廂裡還有外人在,面上閃過一絲不悅,不過那點不高興稍縱即逝,在李姐和張哥向他看過來時,他微微向兩人點頭,臉上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然後他看到了沙發最邊緣坐着的謝凌雲,眼神明顯亮了一下。
唐樂站在一旁,把男人的情緒變化看在眼中,嘴角輕輕扯了一下。
謝凌雲還在盯着手機裡外賣圖片上的剁椒魚頭默默流口水,沒有注意到中年男人,於是在李姐和張哥兩人和男人寒暄過後才後知後覺地擡起頭,一眼望去,他覺得眼前這個人有點眼熟,似乎是在哪裡見過,但一時又想不起來,於是張了下嘴,什麼也沒說。
唐樂淡淡掃了他一眼,笑着引幾人向圓桌周圍走過去,邊走邊低聲向中年男人說:“我想着大家一起吃飯更熱鬧,就自作主張叫了劇組裡的幾位朋友,你不會介意吧?”
走得近的李姐聽見了這一句,心下已然明白唐樂和這個男人的關係,娛樂圈裡這種關係再多不過了,大家都心知肚明,不過明白了這一點,她不禁又有點疑惑,既然兩人是這種關係,唐樂把他們幾人叫來作陪,又是什麼意思?
男人溫和一笑:“沒事。”在唐樂替他拉開的椅子上坐了下來。
大概唐樂怕太厚此薄彼了讓人深思,稍稍遲疑,他又替李姐拉開椅子,一旁的張哥見狀,忙說:“你趕緊坐吧,我自己來。”
於是唐樂和張哥先後坐了下去。
謝凌雲是最後一個起身的,幾人落座後他才走過來,剛拉開椅子,對面的中年男人望着他說:“年輕人,咱們有過一面之緣的,還記得麼?”
謝凌雲驀地擡頭,對上男人的眼神,他愣了幾秒鐘,忽然想了起來:“是你啊,你病好了嗎?”
唐樂微微蹙了下眉,疑惑地看向男人。
男人呵呵一笑,態度十分溫和:“看來是想起來了,我身體已經好多了,你上次是陪朋友一起過去的吧,你朋友的身體怎麼樣了?”
謝凌雲淡淡一笑,放下了手機:“他是胃病,現在也比之前好多了。”
男人凝神思索了片刻,微笑說:“我認識那家中醫館坐堂醫生的父親,老先生現在很少給人診脈了,你朋友如果有需要,下次可以介紹那位老大夫給你們認識,讓他給你朋友調理一下。”
謝凌雲忙說:“謝謝。”
唐樂聽到這裡,已經明白了事情的來龍去脈,眉頭舒展開來,向男人說:“你們說的是什麼時候的事兒?”
男人拿出手機,淡淡道:“就前幾個月吧。”
唐樂陪着笑點了下頭,不知想了些什麼,而後又體貼地向男人說:“你身體不舒服也沒跟我講,我都不知道。”
男人看他一眼:“沒什麼大問題。”他說罷擡頭望向對面的謝凌雲:“小謝,把你手機號碼給我一下,我回頭幫你聯繫那位中醫。”
謝凌雲遲疑一下,點頭說:“好啊。”說着報了一串數字。
唐樂嘴角再次扯了一下,低頭抽出餐巾,旁若無人地替男人鋪在了面前。
李姐深深看了謝凌雲一眼,然後又看了一旁的張哥一眼,兩人交換了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
小周全程沒有參與衆人的交流,只靜靜坐在下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