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山鷹
北京大學的學生社團很多,據說有一百多個,因此每年社團招新的時候素有“百團大戰”的美談。而在這衆多社團之中,當之無愧的第一社團要數“北大山鷹社”。
山鷹社的聞名於世不僅僅因爲他們勇敢無畏地攀登海拔七千米以上的高峰,更因爲在攀登活動中曾有學生死於山難。這件意外對於每一個北大學生來說都是一種難以名狀的悲痛,也在社會上激起了一次關於“大學生是否應該冒生命危險登山”的激烈討論。
然而討論歸討論,還是有大票大票的人慕名加入山鷹社,他們不畏艱苦的訓練,只想去挑戰極限高峰。除了攀登高山,攀巖也是山鷹社的主要活動之一。寶潔公司更爲山鷹社捐贈了一個級別相當高的攀巖石壁,就樹立在未名湖畔的第一體育場。你時常能看見一塊寫着“飄柔”二字的人造石壁上山鷹們的矯健身影。
我挑了他們活動的時間來到第一體育場,很巧,正趕上他們進行攀巖練習賽。
我手搭涼棚遮住陽光向上看去。只見兩個矯健的身影匍匐在90度垂直的巖壁上,時而輕舒猿臂,時而如蜻蜓點水,一起一伏,靈敏至極,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攀到了巖壁頂端。兩人用手擊打計時器之後便藉助保護繩索的力量,悠悠盪盪地降落下來。
周圍的人爆發出熱烈的掌聲,我心頭卻是一緊,他們這種下落方式正合適從六樓降到五樓然後順窗而入謀殺裴國棟。是不是每一個受過這種訓練的人都能完成那種動作呢?劉梅是不是其中的一個呢?
帶着緊張和疑惑的心情,我找到了山鷹社的社長。
“你說來我們這裡訓練?那當然是可以的了,我們招收會員的時候沒有任何限制,訓練和拉練也沒有,只是大型活動——比如蹬雪山之前要進行嚴格挑選以保證安全……同學,你打算入社麼?”
“啊,不是……那個,我是想打聽一下,是否有一位叫做劉梅的女同學參加過攀巖的訓練。”
“劉梅?唉呀真對不起,那些來練幾天就走的會員我還真記不住名字,對不上張像……”
公安局出於北大校方的壓力,沒有公開劉梅畏罪自殺的事情,而她只在遺書中提到了到山鷹社訓練的事情,更是隻有少數人知道。所以社長不知道劉梅這個名字也不奇怪。
我又描繪了劉梅的長相,出乎意料的,社長馬上就想起來了。
“哦,你這麼一說,我倒是想起來了,對,確實有那樣一個女孩,原來她叫劉梅啊。”社長一幅恍然大悟的模樣,“她看起來很文弱的樣子,就像你說的,戴着一副眼鏡,斯斯文文的,可是你還別說,她練習的相當刻苦呢!正因爲那個樣子的她練的勤奮而且進步挺快,我記得住她。”
我的腦子一亂,看來劉梅真的來訓練過,這與她在遺書中所寫的完全吻合。我看看攀巖石壁上的那些“山鷹”,個個身手矯健,上下自如,如果劉梅也是其中一員,從六樓窗口順着繩子盪到五樓窗口,並不是什麼難事兒。
她真的做得到麼?
“社長,你說劉梅的進步很快,那她最後能達到什麼水平呢?”
“什麼水平啊……也就是很一般的水平吧……”
社長隨即說了一些攀巖的時間紀錄數據,我根本聽不懂,只好直截了當地問:“她有沒有可能從六樓窗口順着繩子爬到五樓,然後再爬回去?”
“啊?”社長被我的問題鬧了一愣,“爲什麼要去爬樓呢?那很危險的……”
“到底是能還是不能呢?”
“你看,”這張一指石壁,說,“其實六樓到五樓的距離並不大,按理說我們訓練過的社員都能做到。但是爲了保證安全,我們都有一個人作爲保護,就是那個抓着繩子的,一旦下面的人有什麼問題,上面的人就可以拉緊保護繩,不讓下面的人摔下去,而且還可以在下面的人體力不支的時候用力向上拉……”
“兩個人?”
我突然想到了什麼,其實是自言自語,社長以爲我在問他,便趕緊說:“對,兩個人是必需的。你也知道我們社團出過事兒,所以安全是第一位的。至於爬樓房我們是明令禁止的。”
我的腦中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雖然劉梅確實如遺書中所說專門練習了攀巖,對我的懷疑有很大沖擊,但我突然覺得劉梅要想完成六樓到五樓的移動,似乎還需要另一個人幫忙。這個人既可以保護安全,又能在劉梅返回的時候出力幫忙,同時也能聽盯着六樓走廊裡的動靜,以防有人出現。
那麼劉梅不是一個人做案的?她還有個幫手?她的幫手是誰?
“同學?同學?你還有別的事情麼?”社長對正在發呆的我說。
“啊!對不起,走神了。”
“哦,你要是沒事兒了我的回去帶領大家訓練了。”
“那個,我能不能看看你們社團的花名冊?”
我知道這位社長大人在記憶人名字的方面差得離譜,要想解開我心中的疑惑,只有看看社團花名冊,說不定就有意想不到的收穫。
“你要看那個做什麼?”
社長警惕起來。我的要求確實有點莫名其妙,雖然花名冊不是什麼機密資料,但是一個外人突然要看,社長難免還是會有疑心。
“哦,沒什麼,不方便的話就算了。打擾您了,再見!”
辭別了山鷹社,我立刻給一個在團委做學生幹部的朋友打了電話。因爲所有學生社團的花名冊都要在團委備份,所以我請他幫忙弄一個山鷹社花名冊的複印件出來。
剛掛上電話,我又收到了鍾萬靈打來的電話。
“小文,學校體育部要求我去參加集訓,準備參加大學生運動會的跆拳道比賽。所以我可能要離開學校一段時間……”
“哎?一定要到校外訓練麼?”
“本來不用的,不過這次學校很重視,費了很大力氣才說服北京市隊,安排我跟他們一起訓練,就只好到小湯山那邊去了。”鍾萬靈的語調變得低沉,似乎不太開心。
“那不是好事兒麼?跟職業隊一起訓練的機會可不多啊!”
“好是好……只是……”她欲言又止。
“只是什麼?”
“只是我擔心你……”
“我有啥可擔心的?那件事情都過去了,女鬼什麼的根本就不存在啊!”
鍾萬靈沉默了一會兒,又說:“小文,你不懂,那個女鬼確實存在,事情也沒有結束,總之你一切要小心,我希望你每天都能給我打個電話通報平安,好麼?”
“哎?好,沒問題,你放心,那個,這個,你自己要多注意,別練得太辛苦……”
我明顯的感到自己有點語無倫次,這當然是由於興奮。鍾萬靈要我每天打電話給她通報平安,這份關心顯然超出了普通朋友,這是不是意味着我們的關係由此確立呢?
我當時真是有夠興奮,以至於完全忽略了鍾萬靈擔心的到底是什麼,也根本沒有深入思考她所說的“這個女鬼確實存在,事情也沒有結束”這句話的含義。總之,等我明白這句話的意思的時候,事情已經向着我所不能控制的方向急速發展下去了。
我那位在團委作學生幹部的朋友效率很高,半晚時分我便拿到了山鷹社的花名冊。我很快找到了劉梅這個名字。禁挨着她的名字,我又發現了兩個熟悉的姓名。
潘惠媛和鍾萬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