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翩翩又道:“威信都是打出來的。等到局勢稍安,我就親自率軍攻雍,滅之!”
什麼?公主殿下要滅雍?
心腹女將們聞言,驚訝之餘又很是激動。
她們不知道的是,陸翩翩不僅僅是要滅雍,還要將諸國的古籍圖書,全部彙集到兗國。
她們以爲陸翩翩是因爲野心,卻不知道陸翩翩只是爲了尋找洛寧,尋找離開這個世界的辦法。
“還有。雍國能變法,我兗國就不能麼?”
“本宮不但要變法,還要後來居上,更勝一籌!”
陸翩翩說到這裡,再次語出驚人的道:
“接下來,該和諸國國君會盟了。兗國本來就是盟主,我當然要接替聯軍盟主之位!”
她取來一副巨大的九州地圖,在某個位置一點:
“寇可往,我亦可往!”
“我要說服諸國國君,集中各國最精銳的兵馬爲獨立一軍,然後主動出擊!”
“是時候,給驕橫的雍軍一個驚喜了!”
……
雍國,長安。
天下九都,長安爲首。
長安城形勝,俯視關中。城中街市坊閭星羅棋佈,商樓酒肆鱗次櫛比,人口數百萬,週迴九十里,百業興旺,乃是天下第一城。
整個長安分爲內城、中城、外城三重。
內城乃宮室、宗廟等中樞機要之區。中城乃公卿貴族、高官巨賈、朝廷官署所在。
只有不設城牆的外城,纔是庶民百姓居住的地方,也是最爲熱鬧、最有煙火氣的地方。
居住在中城內的達官貴人,時不時就會出城來外城街市,屈尊降貴的享受外城的美食和百貨。
如今,雍國已經吞併了豫國。
還大敗樑、荊、冀三國,逼迫三國割地求和,令三國喪師失地,元氣大傷。
這使得長安的貨物更加豐盛,商貿更加繁榮。
冀國的皮貨、山參,樑國的錦繡、彩陶,荊國的雪鹽、霜糖…如今在長安都不再是稀罕貨了。
此時此刻,曲井街的秦家酒肆之中,幾個見多識廣的酒客們正在高談闊論,說的都是國家大事。
“如今豫國已滅,樑國、荊國、冀國都被我大雍打殘,割地求和,不足爲懼。”
“天下疆土,我大雍已經三有其一了。”
“當今天下,唯有兗國、揚國、徐國、青國實力未損。其中可慮者,也就是兗國和揚國。”
“兗王聶癸,據說也是一位雄主啊。他在位十年,兗國軍力大漲,兵強馬壯,已有東方盟主氣象!”
“不錯!如今我大雍勁敵,只剩下兗國和揚國。”
“兗王聶癸,乃梟雄也,委實不可小覷!此人糾集諸國,組建諸國聯軍,三面圍堵大雍,可惡啊。”
“是啊。聽說大王正爲此事犯愁呢。聯軍號稱五百萬,三面圍堵我國。這一仗必然曠日持久啊。”
“誰說不是?聯軍這麼多人,就算我大雍打贏了,也是損失慘重啊。”
酒客們聊到這裡,都爲聯軍三面圍堵的事情有點擔心。
雍國再強,奈何猛虎難敵狼羣啊。
如今諸國被兗王聶癸聯合起來,已經不好對付了。
這一統之戰,估計要打幾十年啊。
一個酒客轉移話題道:
“算了,這些事情都是大王和君子們的事情,我等就不需操這個心。近日長安有個童謠,卻是驚動了黑衣府的密探,你們都聽說了?”
“聽說了!”另一個酒客說的,“據說黑衣府已經在抓人,說是謠言,追查造謠者,然而一無所獲。”
“我也聽說了。”又一個酒客臉色神秘的說道,“聽說那童謠都驚動了康府令和張丞相。”
黑衣府,是雍國的間諜密探衙門。
諸國雖然都用間諜,可唯有雍國一國,設置了專門的情報特務機構。
黑衣府的勢力很大。黑衣府的間諜密探,可謂密佈天下。
而如今的黑衣府,掌握在雍王心腹宦官、中車府令康燁的手中。
忽然一人說道:“各位客官究竟說的何事?敢問是什麼童謠?”
第一個說話的酒客笑道:“你是外地人吧?童謠說的是‘鳳凰出東方,冥主降雍水。一統天下日,九州拜聖鬼。’”
“你說,這不是大逆不道的話麼?然而,居然查不到源頭。”
鳳凰出東方,冥主降雍水。一統天下日,九州拜聖鬼!
沒聽過這首童謠的人,都覺得這童謠聽着有些詭譎,好像是什麼讖語。
一個士人模樣的酒客嘆息一聲,苦笑道:
“不過是一首童謠而已,爲何如此小題大做?這兩年,爲何雍國越來越嚴苛,開始鉗制言論了?”
“在下從荊國來,本來是來貴國求仕,尋找一個出路。”
“誰知,別說見不到雍王的面!就連太子的面也見不到!”
“丞相府的人將我打發走,晾在長安已經一年了。”
“可是他們,卻有空追查一首童謠!”
“難道貴國自信能一統天下,不需要人才了麼?還是說,雍王的求賢令是假的?”
之前說話的酒客放下酒杯,笑道:“這位先生,伱來的不是時候啊。”
“大王的求賢令當然是真的。前幾年,來長安的諸國君子,絡繹不絕啊。很多人都被大王委以重任。”
“可是來長安求官出仕的外國士人越來越多,大王哪裡接見的過來?大王日理萬機,整日操勞軍國大事,總不能親自考覈外來士人吧?”
“如今,大王已將接見外國士人之事,交給了丞相張睢和黑衣府令康燁。”
“丞相和康府令若認爲是大才,再推薦給大王。一般人才,或者濫竽充數之人,就卡在張丞相和康府令那一關,無須麻煩大王了。”
“如此一來,大王既能親自見到大才,也不會耗費太多工夫。”
“先生沒有見到大王,或許是張丞相的意思,不是大王的意思啊。”
另一個士人憤憤不平的說道:“這兩年,的確有點不一樣了!”
“仗越打越打,疆土越來越多,大王越來越忙。可是張丞相和康府令的權勢,也越來越大!”
“我聽說,很多人要見到大王,都要通過丞相和府令推薦。”
“沒有丞相和府令的引薦,根本就不能進入王宮啊。就算真是大才,也要看丞相和府令想不想推薦。”
“若是不通過丞相和府令,外來的人才就算是國士,也沒有機會見到大王的面!”
“我知道有兩個大才,一個是樑國人,還和衛襄先生同族,名叫衛季風。”
“還有一位姓洛,乃是豫國人,雖然是個盲人,可真是國士!”
“這兩位大才,要是換了以前,大王一定會委以重任。”
“可惜他們蹉跎長安一年多了,卻一直無法入宮見駕。”
他說到這裡,立刻有人使眼色,提醒他道:“小聲點!你不要命了?”
他只能壓低聲音道:“你們猜是爲何?因爲丞相和府令嫉妒這些大才的才能,害怕他們受到大王重用,影響自己的權位。”
“所以,丞相和府令就故意設卡,不給推薦,斷了他們的覲見之路。”
那荊國士人聞言冷笑道:
“原來如此啊!真是可惡!在下想不到,之前求賢如渴的雍國,居然被丞相和府令把持了掄才大權!”
“若是他們公心也就罷了,可是他們卻私心自用!”
“再這麼下去,各國有志之士,對雍國豈能不失望?”
“噓!”另一個酒客道,“閣下慎言!若是被黑衣密探聽到,少不得脫層皮!”
那士人長嘆一聲,“罷了。在下想不到,一生所學也算治國有術,卻連雍王的面都見不到。”
“這求賢令,居然已經時過境遷了。”
“更想不到,雍國有這個黑衣府,連言論也不得自在了,還能動輒因言獲罪!”
他重重的放下酒杯,“若是天下一統之後,便是這等模樣,那這種大統,不要也罷!”說完就站起來,“長安不留某,某自離長安!”
“聽說兗國也在招納人才,某乾脆去兗國吧!”
“某就不信,就沒有我韓匡的出路!”
他是真的傷心了。來長安這麼久,一直被丞相府拒絕,根本見不到雍王。
滿腹經世治國之學,全無所用!
就在這時,忽然一個酒客風風火火的衝入白家酒肆,大聲說道:
“敗了敗了!了不得啊!”
什麼敗了?衆人一起看去。
那人氣喘吁吁的指着外面,“剛傳到長安的消息!武信君在濮陽兵敗被擒,損失三十萬大軍!”
“說是兗國舞陽公主,抽調諸國最精銳的兵馬,組建‘天狼鐵騎’,出奇兵一夜行軍五百里,偷襲淇城,奪了我軍糧草…”
“之後,聯軍一起圍攻,舞陽公主又率天狼鐵騎,僅僅一夜就渡過華夏河,出現在我軍防衛最薄弱的青塬。”
“據說舞陽公主組建的天狼鐵騎只有十餘萬,可其中有三萬騎兵,人馬都披重甲,見所未見聞所未聞,俯衝攻擊沒有防備的我軍大營,猶如排山倒海啊。”
“結果,我軍軍陣大亂,百餘萬聯軍趁機進攻,我軍大敗啊!”
“最後,我軍損失超過三十萬!徵東軍折損大半!就連武信君自己,也被舞陽公主擒獲!”
酒肆中聽到這個消息的人,都是如遭雷擊,簡直不敢相信。
“胡說!”立刻有人喝道,“我知道你消息靈通,可這次一定是假的!”
“我大雍這些年,百戰百勝,攻無不克!豈能有如此敗仗?”
“就算偶然敗了,也只是小敗而已。哈,折損三十萬大軍,鬼信!”
他的話剛說完,外面忽然就傳來一大片噪雜聲。
其中還有很多哭聲。
很多人聽到哭聲,都是臉色一變。
“徵東軍大敗啊,連武信君都被俘了,我兒肯定回不來了,嗚嗚…”
“嗚嗚…我的夫啊,莫不是戰死沙場了…”
衆人哪裡不知道,消息居然是真的?
緊接着,又有一位武侯大步進入酒肆,放下銅鑼,大口的喝了一碗酒,一擦撫須,神色悲憤的說道:
“出大事了!”
“武信君的徵東大軍,在濮陽大敗!我大雍立國以來,前所未有之大敗!”
“消息已經確定,被俘、戰死超過三十萬!東征軍損失大半,殘軍已經撤退到洛陽!”
“可是洛陽,未必守的住!”
“聽說,舞陽公主已經率領聯軍,追擊到嵩城了!”
“而且,舞陽公主尋找到一位豫國遠支宗室,立爲豫王,宣佈豫國復國!”
“這女人,太蠍虎了!尤其是她那人馬皆披重甲的鐵騎,所向披靡,無人能敵!”
“不但武信君敗在她手裡,就連安陵君也敗在她手裡!我大雍百戰名將,居然一敗再敗!”
“如今,諸國聯軍士氣大振。舞陽公主準備攻下洛陽,組建聯軍幕府,自稱霸主,揚言滅雍!”
………
永康坊,柿子巷。
一個庶民小院之內,正有兩個白衣男子在下棋。
三個帶刀大漢,懶洋洋的坐下院子門口曬太陽,捉蝨子。
兩個手談者,其中一人居然是瞳孔黯淡的盲人。
下棋的兩人皆是美丰儀,風姿出衆,令人過目難忘。
尤其是那個瞽少年,更是飄逸出塵。
而且,他居然能通過落子聲的方位,知道棋盤上的棋子位置,可見聽覺之敏銳。
“唉。不下了。”和他對弈的男人嘆息一聲,忽然咳嗽起來。
“咳咳…咳咳!”
一個少女立刻從屋子裡衝出來,拍着這男子的背。
“公子,我們還是回大梁吧。這都一年多了,連雍王的面都見不到…”
男子停止了咳嗽,神色更加落寞。
“我不是着急,不是想做官,只是想一展抱負。”
“唉,可惜我來日無多,天不假年,卻一事無成啊。”
瞽少年將手中的棋子準確的扔進棋盒,也神色憂慮的說道:“沒想到,如今見到雍王這麼難。”
“已經十五個月了,硬是等不到入宮覲見的機會。”
“可見,張睢和康燁對仕途之路的把持,到了什麼地步。”
這兩人,當然就是洛寧和衛季風。
兩人來到長安後,才知道規矩改了。
外國來長安求官的士人,已經無法直接見到雍王。
因爲求見的人太多了,又良莠不齊,魚龍混雜,雍王見不過來。
於是,篩選的權限,就交給了丞相和中車府令。
經過兩人篩選的大才,纔有機會入宮覲見。
本來,這也很正常。
可問題是,丞相和中車府令都有私心!
兩人之前不知深處,見到丞相和府令之後…就沒有然後了。
一直被“遺忘”。
衛季風無奈之下,送了厚禮,卻仍然石沉大海。
丞相和府令給出的理由是:大王忙碌,無暇召見。
就這樣,一直拖了一年多,兩人想了不止一個法子,卻硬是被卡在這一關。
有些外來士人失望之下,已經離開長安了。
“洛兄。”衛季風說道,“七日前,有消息說東方大敗,雍軍損失數十萬,武信君和安陵君連接被俘。”
“那舞陽公主,如今都幫豫國復國了。”
“你是豫國貴族,乾脆回豫國去吧。”
他嘆息一聲,“本來以爲,雍國能一統天下。可是如今看那位舞陽公主,未必!”
“就是雍國能一統天下,就憑如今這鉗制言論、重用酷吏密探的做派,這樣的一統也沒有意思。”
洛寧搖頭,“我家族已亡,回國徒增傷心,還是算了。”
“這次雍國大敗,可謂前所未有,雍王畢竟是明君,朝中一定有改變。這也是我們的機會。”
“我就不信,丞相和府令還能一直一手遮天。”
兩人正說到這裡,忽然一個大漢進入院子,行禮說道:“公子,東邊又有消息了。”
“雍軍,丟了洛陽!”
什麼?雍軍丟了洛陽?
衛季風和洛寧,都是眉頭一跳。
洛陽,可是豫國的都城。豫國被滅後,就成爲雍國的東都,地位十分重要。
那大漢繼續說道:“舞陽公主攻下洛陽,雍軍大將孟睿戰死。整個豫國故地,都被舞陽公主的聯軍收復了。”
“舞陽公主親自扶立豫國宗室在洛陽繼位,正式宣佈豫國復國。”
“舞陽公主已經被諸國尊爲霸主,歃血爲盟,共同滅雍,瓜分雍國!”
“雍國,危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