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山身處罡風之中,咽喉被緊緊扼住,雙腿不停亂蹬,呼吸變得有些困難。
但他卻不像其他幾個村民一樣被撕成碎末,倒像被狂漢遺忘了,只得在罡風裡胡亂掙扎着。
易山被制,易閒昏厥。
其餘的村民們早已被嚇得失了心魂,這個時候的他們,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抗能力,只會淪爲狂漢的手下亡魂。
狂漢從罡風中跳出,雙手作前肢,眸中血光更甚,盯着這些已經失魂落魄的村民們。
唾液從狂漢的嘴角落下,此時的它就像是一匹血戾的餓狼。
而這些村民們,便是它最愛的羔羊。
不由分說,狂漢四肢蓄勁,朝着離它最近的一個村民撲了過去。
一口咬住了這村民的脖頸,鮮血噴涌,場面血腥至極。
村民慘嚎一聲,圓瞪的雙眼裡盡是恐懼,就這般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血腥味與空氣混合在一起,鑽進了所有村民的鼻翼,再一次地粉碎了他們脆弱的內心。
狂漢滿嘴鮮血,兇性已被完全激發。
這些村民們,在它眼裡,已經成了一隻只美味可口的小羔羊。
腥風凜凜,今晚的函浪小汀,再也沒了平日裡的安靜祥和。
取而代之的,是一個鋪滿血霧的猩紅之夜。
狂漢不再理會已經被咬死的村民,將目光移到了另一個陷入恐懼的村民身上,慢慢地朝他迫了過去。
“不要!不要啊!”
村民看着滿嘴猩紅的狂漢,瞳孔擴大,驚恐地叫了起來。
狂漢卻是更加興奮,這絕望而又無助的慘嚎,在它聽來,卻是天籟之音。
張開血盆大口,狂漢照着這村民的脖頸,迅速地咬了下去!
美味的血肉近在眼前,狂漢的雙眸血光更甚!
“嗚!”
竄入耳中的,並不是村民的慘嚎,倒是狂漢的痛呼。
村民瞪大眼睛,茫然地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
他不知道狂漢爲何向後倒飛而出,只知道自己的性命算是暫時保住了。
狂漢倒地,濺起了一地的灰塵。
可當它再度爬起的時候,一支暗沉無光的毛筆攜着破空之勢,毫無懸念地刺進了它的眉心!
刺進狂漢眉心的毛筆輕輕顫動起來,一縷縷血色的流光從狂漢的眉心處溢出,慢慢地沒入了這支毛筆中。
毛筆末端的一枚赤色小葉,則閃耀起來,在黑夜中十分刺眼。
血色流光溢出的速度漸漸加快,狂漢的軀體已經慢慢虛化。
這支其貌不揚的毛筆,似乎正在剝去狂漢存活的權利。
不過數息,狂漢已經蕩然無存,只剩下這支毛筆靜靜地懸在空中。
不再吸收血氣的毛筆,末端上的赤色小葉也慢慢地黯淡了下來,四周重歸寂靜。
村民們見狂漢已經消失,紛紛回過了神。
隨着狂漢的死去,罡風慢慢消除,被困在罡風裡的易山也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回過神來的村民們,先是把摔落在地的易山扶了起來,而後對着這支毛筆跪了下來,不停地磕着頭。
“謝謝!謝謝仙人除掉了這頭怪物,救了我們,救了整個函浪小汀!”
“謝謝仙人!”
衆人的跪拜,虔誠至極。
可這支毛筆只是默默地轉了個頭,筆鋒直指易閒。
它不管衆人訝異的神情,朝着易閒徑直飛了過去。
在衆人不解的目光下,毛筆靜靜地懸在易閒頭頂,筆鋒朝下,輕輕抖動。
隨着毛筆的抖動,那枚赤色小葉又慢慢地閃耀起來。
一縷縷血氣從葉子裡溢出,漸漸地形成了一層血氣薄罩,將昏厥的易閒包裹在內。
一股無形的力量把易閒慢慢托起,讓他平穩地懸了起來,腦袋跟雙手皆是無力而又自然地耷拉着。
待到血氣薄罩逐漸圓滿,這支毛筆突然劇烈地抖了一下。
下一刻,極爲濃重的血氣溢出,以極快的速度鑽進了易閒的鼻翼。
衆人驚疑,不知道這支毛筆正在對易閒做着什麼,但也找不到解決的辦法,只得待在原地愣愣地看着。
易山愛子心切,生怕易閒再出什麼差錯,一把甩開了扶着他的幾名村民,朝易閒跑了過去!
反應過來的幾名村民,想再次拉住易山卻被他一把甩開,只得看着他跑向易閒。
易山還沒接近易閒,便被一面淡紅色的靈力壁給反彈了回去,摔倒在地。
同時,從毛筆裡傳出了一個不滿的聲音:
“你如果不想這小子死的話,就給老夫乖乖地退到一邊兒去!”
這個聲音雖然不大,但也足以讓在場的衆人聽見。
衆人都見識過毛筆的厲害,便戰戰兢兢地待在一旁,不敢亂動。
易山被這麼一訓,只得老老實實地退到一旁,雙眸裡仍是充滿擔憂。
血氣入體,極其強勢地捋順了易閒紊亂的靈息。
自然,也發現了小嬰跟衍界葫蘆。
小嬰正因虛弱而陷入沉睡,但衍界葫蘆卻是頑固地抵抗着這股外來的血氣。
葫蘆空間裡的靈力,雖然不及之前那般濃郁,但在葫蘆的調動下也紛紛漫出了葫嘴,頑強地抵抗着血氣。
靈力與血氣,在易閒的體內相互鬥着。
易閒的身體自然會受到不小的影響,本來只是靜靜懸着的軀體,卻極其劇烈地顫抖起來。
血氣無法順利輸入,毛筆亦是劇烈抖動起來,加快了輸送血氣的速度,看樣子是要與衍界葫蘆分個高下。
鬥爭愈演愈烈,易閒的身體抖動得越來越快。
本來就已經傷痕累累的軀體,經受這麼一番鬥爭,再令傷勢加劇,七竅之中盡皆溢出鮮血。
衍界葫蘆也具靈性,已然感應到了易閒的變化,便將葫蘆裡剩餘的靈力盡數倒灌而出,就像是洶涌的浪濤,攜着無可匹敵的氣勢撲向血氣。
血氣雖然濃郁,但終究只是外來的力量。
衍界葫蘆卻是早就與易閒完美契合,可謂是佔據了絕大的優勢,也趁着這一波洶涌的浪濤,將這些血氣給一舉衝出了體外。
“咳!”
函浪小汀數十里外的一座小土坡上,一名盤膝坐地的老者猛地咳出一口鮮血,花白的鬍鬚也因此沾染上了點點血漬。
“想不到這臭小子身上竟然還有異寶,看來這傷勢也不用老夫多加費心了,哼……”
他右手併成劍指,迅捷無比地點住了自身的幾處大穴,而後伸出左手,在身前的虛空微微一劃,繼而做了個往回收的手勢,便閉上雙目,靜坐調息。
毛筆敗下陣來,向易閒的額頭虛劃了幾筆,便調轉筆鋒,騰空而去。
毛筆去後,血氣薄罩立馬消失。
懸着的易閒沒了支撐,無力地摔倒在地。
易山早已等得心焦,見毛筆離去,連忙跑到了易閒身旁,扶起了仍舊處於昏迷的易閒。
幾個跟易山關係較爲親密的村民,連忙過來搭了把手,幫着易山一同扶住了易閒,一步一步地往易家老宅走去。
剩下的村民們,漸漸地回過神來。
他們不敢在滿是猩紅的集市裡再待上片刻,紛紛跑回了自己家中。
易山在幾名村民的幫助下,扶着易閒顫顫巍巍地走進了老宅。
幾人合力把易閒擡上了木牀,看着屋內昏黃黯淡的油燈,沉默了下來。
最後還是易山,搖頭嘆了口氣,坐在牀沿,看着幾人:
“今兒發生的事情,是我易家對不起大家,如果我沒有去喊你們……”
易山的話還沒說完,便被打斷。
“老易呀!這件事情又怎麼能怪在你的頭上?我們是多年的鄰居,都一起經歷過海上的生死大難,又怎麼會因爲這件事情怪罪你呢?”
“是啊!老易你也明白,咱們這兒的人,向來都是直來直往,從來不會耍什麼小心思。”
“倘若我們真要怪罪你,也不會幫你把阿閒一起送回來了。”
易山坐在牀沿,低着腦袋,默默地聽着,眼角卻變得有些溼潤,聲音亦是有些哽咽:
“謝謝你們……”
幾人爽快地笑了:
“不用客氣,大家都是鄰里鄰居的,相互幫襯是應該的。”
“你今兒就陪着阿閒好好休息吧,街上的那片狼藉,我們幾人去清理清理就好了。這場噩夢已經結束了,只有徹底地清理掉這些痕跡,纔不會讓它再繼續縈繞在我們的腦子裡。”
易山迎着幾人的目光,點了點頭。
他們苦澀一笑,相繼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