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着那清雅淡漠的聲音,一個相貌清癯的中年人步履沉穩的從殿外大步走進。他身高八尺,面如冠玉,頜下長髯輕飄,兩鬢斑白,舉止之間頗爲文雅,一副讀人的風範。但是隨着他的身形,大殿中頓時籠罩了一層濃郁的肅殺之氣,那冠玉般的臉龐,透出一種令人莫明的寒氣。此人才一走進大殿,頓時原本有些騷亂的殿中立時安靜了下來。倨傲如樂清河這樣的人物也不禁臉色微微一變,露出尊敬神色。而張敏看到此人走進大殿,臉上立刻升起了淡淡的笑容,她緩緩的走上前去,向來人迎上前去……
衛恆站在一旁,神色安靜的看着來人。從殿中衆人的樣子,他已經隱隱的猜到了來人的身份。而帝國中能讓樂清河如此坦直的流露尊敬之意,能讓張敏起身迎接的,也只有一人,那就是先敗閃族鐵騎於古綸河畔,後又陳兵通州,駐守帝國北方大門,北地兵馬司的總督,升龍帝**機處三輔之一,羣輔楊陵
楊陵,本是一介生,三十歲遇衛奪之後,跟隨衛奪創下帝國江山,乃是名列這金殿兩旁壁畫中的肱骨重臣。他以一個參軍身份跟隨衛奪,其間奇計百出,立下了汗馬功勞。與司徒陳星並列衛奪的兩大智囊。在衛奪歸天后,張敏與衛宏力排衆議,硬是將他任命爲北地兵馬司總督一職,也打破了千年來武將領兵的慣例,以文臣出任武職。
而後在當時的濟州府,楊陵不顧朝中衆多的議論,一力防守,並實施屯田,解散當時濟州駐紮的半數軍隊,着令他們解甲歸田,務農耕種。當時這一決定震動朝野,彈劾奏章連續不斷。但是衛宏始終未曾動搖對楊陵的信心。因爲他看到濟州兵馬在裁減之後,戰力非但未減,反而更見強悍,而從屯田之後,濟州地方向朝廷索要的軍需糧草日益銳減,憑藉其千里屯田,已然可以自給自足……
就這樣,在十年間百官不斷的彈劾聲中,濟州兵馬司不斷的壯大,十萬大軍漸漸的展爲二十萬,不但補充了當年的兵源,而且還更加的強悍。就在去年,也就是炎黃曆二一四九年,楊陵突然一紙奏摺,請求出兵。十年來,由於濟州不斷的將閃族擊退,文武大臣們已經習慣了這種安逸。當時楊陵奏摺一到,立刻再次掀起波瀾,反對之聲不絕於耳。但是秉持着對楊陵的信任,衛宏大筆一揮,批准了楊陵的奏章。楊陵在冬季突然出兵,在兩個月之中,五戰五捷,一舉奪回通州,將閃族鐵騎逼回了閃族草原。
當此戰報傳來之時,樂清河仔細的看了楊陵的整個作戰過程。當時放下奏章,仰天長嘆“即使以當年天嵐帝國一代帝后,與司馬嘯天並稱兩大兵法大家的樑湛用兵也不過如此……”
但是楊陵給衆人的結束並沒有就此停止,在年初再次突然出兵,與閃族鐵騎決戰於古綸河畔,一戰盡殲閃族鐵騎主力,更擒殺閃族三軍主帥仉督翔翔,一掃帝國當年衛奪被擊殺的恥辱。
此一戰幾乎是在不可能戰勝的情況下奪取了勝利。因爲楊陵所選的決戰之地,正是閃族人最爲擅長的野戰。但是也就是因爲這樣,楊陵的名字,更抹上了一層神秘的色彩。北地兵馬司雖然在那一戰之中元氣大傷,但是依舊是帝國最爲精銳的部隊。
樂清河雖然手中已經控制了整個中原地區的兵力,卻依舊不敢輕舉妄動,楊陵手中的精銳鐵騎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
衛恆對楊陵更是早有耳聞,在風城時他就曾不止一次的聽母親說過楊陵這個名字。而且在六年前他入京之時,楊陵曾是他非常渴望拜訪的一個人物。可是由於種種原因,他始終未能見到楊陵,沒有想到就在這新年即將到來之際,他見到了楊陵……
躬身對張敏一禮,楊陵沉聲說道“濟州隨軍參軍楊陵見過太后”
張敏的臉上笑意更濃。楊陵所說的乃是他以前跟隨衛奪之時的官職,在他已經成爲了帝國肱骨之臣的今天,每次見到張敏之時,楊陵依舊沿用當年的職位。不知爲何,每次聽到楊陵這樣說自己的時候,張敏總會感到心中十分的開心……
連忙伸手一把將楊陵扶起,張敏看着他,笑着說道“楊參軍,你可是遲到了呀。唉,從去年一別之後,你風采不改,甚至更甚往日。,呵呵。”
楊陵的臉上也浮起一抹笑容,微微有些歉意的低聲說道“太后,本來楊陵今晨就會趕到。但是在路上被事情阻擋,所以幾近傍晚才感到太平嶺。那時太后你們已經離開,臣就在皇上的陵前又呆了一陣,然後才趕來……”
“好了,好了,你不用解釋。”張敏笑着打斷了楊陵的話語,沉聲說道“你能趕來就好,哀家看到你,就已經十分高興了。呵呵,靈心可好?哀家可是十分掛念她呀。”
楊陵的臉上不由得露出了一抹自豪的神情,呵呵的笑道“多謝太后您還掛念着這丫頭,呵呵,她此次隨臣一同來到了京師。若不是因爲她,臣還不會遲到……”
“嗯,嗯,那趕明兒把她帶到宮中來,算起來從她從師學藝,哀家已經有七八年沒有見過她了”張敏說着,揮手示意衛恆上前,然後對楊陵笑道“楊參軍,你可還認識風城王?”
楊陵看了一眼衛恆,眼中驟然射出一道奇光。他撣了撣身上的灰塵,緊走兩步,推金山倒玉柱一般的跪在衛恆身前,洪聲說道“臣,楊陵見過萬歲,願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衛恆連忙伸手將楊陵扶起,顯得十分惶恐的對楊陵說道“楊公,你是我帝國的功臣,本王尚未正式登基,怎敢受您這大禮?本王在風城之時就聽到了楊公您的威名,可惜一直沒有機會向您請益,今日一見,本王已經大是開懷……”
沒有想到楊陵神色一正,沉聲說道“萬歲,您此話差矣。先皇歸天,太后立您爲儲君,更在方纔已經宣讀懿旨,說起來,您已經是我帝國的國君。臣怎敢有半分的懈怠,亂了這朝綱的規矩。”
楊陵的話語一出,頓時百官醒悟過來,衆人連忙伏身跪地,山呼萬歲,就連樂清河也不得不跪在地上,高聲的呼喝。
張敏笑了,她看着眼前衛宏曾經最爲信任的將領,不由得暗自點頭。楊陵數語,已然將大局定下,接下來的就是看衛恆怎麼往下來表演了……
想到這裡,她不由得看了一眼旁邊跪在殿上的衛誠,示意衛恆讓百官平身。衛恆會意的點了點頭,揮手沉聲說道“衆卿平身”
待百官歸位之後,張敏緩步走回丹陛之上,示意衛恆坐在龍榻之上,然後自己坐在一旁,沉聲向楊陵問道“楊參軍,不知道你剛纔說如何處理這忤逆的逆子?”說着,張敏手指衛誠。衛誠不由得渾身一顫,一旁的衛義一推他,他立時明白過來,盡走兩步,跪在大殿之上,靜靜的等候落。
楊陵微微一笑,沉聲說道“太后,威武王雖然胡鬧,但畢竟是太祖的親子,也是先皇的手足。入京皇上剛登上帝位,若是對威武王處置,實恐引起天下人對皇上誤會。臣以爲,既然威武王沒有把他的領地治理好,那麼不妨將他的王位削去,降爲威武侯,依舊鎮守威武郡。給他三年時間,若是三年他不能將威武郡治理好,太后和皇上再治他的罪,天下人也不會說什麼……”
張敏沉吟片刻,低聲對衛恆說道“皇上,此事還是請你來決定。”
衛恆一笑,臉上露出一種極爲怪異的笑容,沉聲說道“母后,剛纔兒臣已經說過了,兒臣雖然登上了皇位,但是卻需要爲父皇和皇兄守陵三年,這三年之中朝中的事務都應該由樂王爺和陳司徒他們做主,兒臣不便插手。此事還是由樂王爺和陳司徒定奪……”
張敏微微一笑,看着樂清河和陳星。樂清河剛想推給陳星,就見陳星已經搶先一步說道“皇上,樂王爺乃是輔大臣,臣此事唯樂王爺馬是瞻”
這一記太極推得十分巧妙,樂清河再無辦法。從內心而言他當然希望能收拾衛誠,但是這出面當惡人的角色卻不是他想做的。當下沉思一會兒,沉聲說道“臣以爲楊公所說急是,不過臣認爲還應該將威武郡的兵權奪去,以便使威武王可以全力治理威武郡,至於這兵權嗎……”樂清河剛想說出讓他的親信擔當,就聽這時衛恆突然插口說道“兵權不妨交給十三哥好了,看着他好象是挺和善的,也不說話。”
樂清河的臉色頓時一沉,他看了一眼衛恆,只見衛恆一臉的若無其事,看着衛義擠眉弄眼,全無半點的帝王風範。樂清河不由得一嘆,心中暗道好一個多嘴的小子……
但是衛恆已經說出了口,樂清河也不好當着百官掃了他的面子,只得輕輕的點了點頭……
張敏也點了點頭,看了一眼衛誠,沉聲說道“那就這麼辦。衛誠,你聽到了,給你三年時間,把你的領地好好的治理,三年後皇上親政之時若你還無半點的建樹,到時就算先皇替你求情,你也休想逃脫”
“兒臣謝母后”衛誠伏地先是向張敏謝恩,然後又高聲的說道“臣謝皇上恩典”說完,他擡起頭,怨毒的看了樂清河一眼……
樂清河若無其事,故作不知的不理睬衛誠,心中卻在盤算着以後如何來對付衛誠。就在這時,張敏再次沉聲說道“既然此事已經結束,那麼衆卿家是否還有別的本奏?若是沒有,今年乃是年關,按照慣例,皇上要在這裡大宴羣臣……”
“太后且慢,臣還有事情”樂清河連忙出聲叫道。
張敏一愣,看着樂清河沉聲問道“樂王爺還有什麼事情?”
“太后,您閉關這些日子,宮中出了些小變故。大內侍衛副統領朗越威和御林軍統領顧威因爲些小事情觸怒樂皇上所以……如今這兩個職位空缺下來,是否應該立刻補上?”樂清河恭聲的說道。
張敏剛要開口,突然聽到衛恆再次插口說道“樂王爺,那個什麼朗越威實在太差勁樂,連朕一拳都擋不住,居然還當這副統領?還有那個顧威,竟然連朕的侍衛三招都擋不住,實在是有些丟人……”
樂清河聞聽不由得頓時心中升起一股怒氣,他強壓着怒氣,沉聲向衛恆問道“那萬歲的意思是?”
衛恆嘻嘻一笑,“朕只是說說,至於如何決定,卿家自己決定”
樂清河有些爲難了,按照他的本意是安排兩個人進去就可以了。但是衛恆這話一出口,若是水平太低,到時候恐怕……
正在樂清河有些爲難的時候,楊陵突然間再次插口道“呵呵,其實此事簡單,不如舉辦一次比武大會,如今各家諸侯都在,讓他們每人推選一名高手前去參加,勝者可以擔當統領和副統領之職。這樣樂王爺也不需爲難了。”
“比武?好呀朕一直都想和樂王爺再比試一次,正好也可以藉此機會,好,楊公此議甚好”衛恆聞聽,頓時笑逐顏開。
樂清河看了一眼楊陵,楊陵衝着他笑了笑……
“既然樂卿家也沒有什麼意見,那就依楊公所議,舉辦比武大會,挑選統領人選。各位卿家可以不避親舒,爲國推薦。凡有才者,即使無法擔任統領之職,朝廷也會給他們一個大好前程。嗯,比武大會就在一個月後,皇家校場之中舉行”張敏沉聲說道。
話一說完,百官同時跪拜大殿,同聲山呼吾皇萬歲,萬萬歲“
張敏和衛恆相互對視了一眼,不由得會心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