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 這一個月你都是和緋湮在一起咯?”傾瓷柔聲問道,碧落點點頭,傾瓷又問:“他沒有對你怎樣吧?”
碧落一擡眸, 眼中閃過一道寒光, 彷彿能夠將世間萬物瞬間秒殺, “他能對我怎樣?殺了我嗎?”
傾瓷沉默了, 一種預感告訴他這一個月裡碧落和緋湮之間一定發生過什麼事, 只是碧落不願意說,他也不會勉強她。此時卻聽碧落開口,“緋湮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爲什麼他說是你對他用的刑, 請你給我一個交代。”
傾瓷垂下眼瞼,看着自己細長的手指, “緋湮沒有告訴你爲什麼嗎?”
“他說我沒必要知道。”碧落很坦白地說着, “可是我卻想知道。”
傾瓷一挑眼, “所以你就來找我了?”他柔和地笑起來,“但是你又怎麼敢肯定我就願意告訴你?既然緋湮說你沒必要知道, 就一定有他的道理,你這樣貿然地問我這個問題,假如我真的是壞人,你如今應該已經死了。”
碧落卻顯得格外的冷靜,“可事實上我還活着, 我不相信你會做出那麼殘忍的事來, 所以請告訴我實話, 到底是什麼理由讓你要對緋湮用刑?”
而傾瓷卻避重就輕地回答道:“不管你相不相信, 緋湮身上的那些傷確實都是我造成的, 想出那些酷刑的人也是我,你不用替我說好話, 只管接受現實便是。”
“你讓我怎麼接受?如果說是個江湖惡霸對緋湮用刑把他搞成這樣我還能相信,可是柳傾瓷,像你這樣心軟又溫柔的人怎麼可能?”碧落怎麼都不願相信地搖着頭,她不信,她不相信柳傾瓷會平白無故地對緋湮用刑,其中一定有隱情。
傾瓷依然微笑着,“所以呢?因爲我心軟又溫柔,所以即使做了無法饒恕的壞事,也應該被原諒嗎?碧落,緋湮那麼恨我是有原因的,我確實是對他做了殘忍的事情,你應該爲他報仇一劍殺了我。”
碧落很不理解傾瓷的想法,“柳傾瓷,你非要把一切責任都攬到自己身上才甘心嗎?難道說出真相就這麼難?”緋湮也不知道傾瓷的苦衷,所以他纔會恨傾瓷,可是碧落卻相信傾瓷一定有苦衷。
傾瓷將頭垂得很低,許久,他才吐出一句話,“做錯了事就該得到懲罰,我寧可你像緋湮一樣恨不得殺了我,也不希望你如此相信我。”
碧落平靜地望着傾瓷,堅持地說道:“告訴我,你的苦衷。”
“因爲皇上……”他頓了頓,又接着道:“緋湮在宮裡惹怒了皇上,所以被打入了天牢,皇上要我對緋湮用刑,他說只要我能讓他也對緋湮產生憐憫,他就放了恕緋湮無罪。”
聽到這裡,碧落實在按捺不住了,“所以你就對緋湮採取了最殘酷的刑法?這就是真相?”
“他是皇上,他的命令我們做臣子的不敢不從,如果真的惹怒了他,緋湮很有可能真要命喪黃泉,我不可以讓他死,所以只能對他用刑。”傾瓷的聲音很輕,可一個個字都說得格外清晰。
碧落聽了渾身發顫,不知是氣的還是害怕,總之最後她一拍桌子問道:“既然是這樣,你爲何不說?”
傾瓷卻突然笑了,“我不希望用這些冠冕堂皇的理由來解釋那些罪惡,對緋湮用刑的人確實是我,這是事實。”
“哎!”碧落輕嘆一聲,她實在是拗不過傾瓷,別人固執都是想着如何洗脫罪名,而這個人偏偏要把自己說成大罪人,真是讓人想不明白,“傾瓷,別太自責了,這事兒不能怪你。”
“他會來殺我的。”傾瓷幽幽而道。
碧落說:“到時候我會爲你解釋清楚。”可傾瓷卻一口拒絕,“不用,這是我和他之間的恩怨,緋湮的脾氣我瞭解,與其讓他心裡的憤恨無處發泄,倒不如讓他刺一劍。”
“喂,柳傾瓷,你瘋了啊?”碧落罵道:“照緋湮如今恨你的程度,被他刺一劍你還能活命?還是說你真是打算死在他的劍下了?”
傾瓷淡笑着,“其實也沒什麼不好,不過我是有牽掛的人,不會那麼輕易死掉。”
碧落微怔,“牽掛?”
“嗯。”傾瓷點點頭,“我母妃還在宮裡,所以我不會死在外頭的。”
碧落聞之稍稍鬆了口氣,可轉而又變得凝重起來,“就算沒有那樁事兒,緋湮還是會來找你,他要四琳琅,可美人珠還在你手裡。”
“他很快就會來了。”一句話後他沉默了許久,再開口時卻是一句令人震驚的話語,“因爲,他手裡已經握有了四琳琅中的三塊,只差美人珠。”
“什麼?三塊?”碧落大駭,連忙問道。
傾瓷半眯了眼,溫軟地開口,“醉中幽紫醒時黛,這一句所代表的醉紫晶的擁有者是……”他的雙目一睜,射殺出一道犀利的光,“當今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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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是又過了三日,這三日裡碧落每日都會出去打探緋湮的消息,之所以是碧落出去,那是因爲傾瓷如今是緋湮的目標,萬萬不可輕易暴露了行蹤。可她在打探中卻發現緋湮此人好似失蹤了一般沒了音訊,直到三日後,她突然聽的了一個消息,當時心下一怔,可轉眼想來又覺得疑點太多,但無論是真是假,她都必須第一時間趕回谷內告知傾瓷。
“你說,緋湮死了?”傾瓷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於是又詢問了一下。
而碧落卻很堅定地頷首而道:“確實,江湖上傳緋湮身邊的兩名女子月明和日暖要爲緋湮報仇,說你是害死緋湮的人,所以約你月圓之夜在故居相見,一決高下。”
傾瓷摸了摸下頜,“報仇?”
“我覺得這應該是個陷阱,緋湮怎麼可能突然就死了,這些天完全沒有他的消息,突然說人死了,這似乎太奇怪了吧?”碧落慢慢地分析着,“緋湮應該是想引你出現。”
傾瓷一臉的凝重,“可是我比較在意那個報仇之說。”
“我更在意的是那兩個莫名其妙出現的女子。”碧落的口氣有些酸味,“緋湮身邊何時有這麼兩個女子了?”
傾瓷繼續摸着下頜想着,月明和日暖這兩個名字他似乎在哪裡聽過,可是卻一時想不起來了,端起桌上的茶,他淺淺抿了一口,突然,一道靈光閃過,他立刻擡起眼,對上碧落的雙眼,“我想起來了,月明和日暖確實是緋湮身邊的人!”
“什麼?”這回碧落的臉色更難看了,“她們是誰?”
放下茶盅,傾瓷緩緩而道:“緋湮在宮裡養傷的那段日子聽說就是這兩個丫鬟伺候着他,我曾見過那個叫日暖的丫鬟一面,確實是個挺標準的丫頭,我看緋湮待她也不錯,這兩丫鬟似乎都對緋湮有點意思,可是……”
“可是什麼?”碧落沒好氣地問道,心裡特別不暢快,好像堵着一口氣喘不上來,難受急了。
“可是,照理說這兩個丫鬟是宮中之人,不可能私自出宮,但也不可排除那種可能,便是緋湮真的死了,這二人去求皇上說要出宮爲緋湮討個公道,皇上不知她們是來尋我的事端的,便很有可能會放她們出來。”傾瓷認真地說着。
碧落的臉色一變,“你的意思是緋湮可能是真的死了嗎?”
傾瓷嘆了一口氣,“不排除這種可能性,但是更大的可能是緋湮爲了引我露面故意放出的死訊,月明和日暖不過是手無縛雞之力的丫鬟,憑什麼找我報仇?”碧落方想說“正是”,卻聽傾瓷又道:“除非,她們找人來殺我。”
頓時,心跳好似漏了一拍,碧落滿臉憂容的問道:“不會是真的吧?”
傾瓷莞爾一笑,“如果這個時候月明和日暖在宮裡的話,那麼這傳言就一定是假的,可惜我們沒時間了。”他用手撐着頭,輕柔地開口,“從這裡到宮裡至少要宮裡至少要兩日,可是今晚便是月圓之夜。”
經他這麼一提醒,碧落才猛然想起今日正是十五,也許是心裡不願承認緋湮真的死了的可能,於是自我催眠地說這一切只是個局,“不要去,這分明就是陷阱。”她着急地拉住傾瓷的袖管。
可傾瓷卻反問她,“如果這是真的呢?”這頓時將碧落問得語塞,他復又淡淡開口,“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想去聽聽那兩個丫鬟或是緋湮怎麼說。”
碧落想了一會兒,然後道:“我和你一塊兒去。”她也想知道緋湮究竟是真死還是假死。
傾瓷道:“此行會很危險。”碧落目光堅定,望着傾瓷,她說:“我不怕。”
傾瓷一笑,“死都不怕?”碧落也笑起來,“有何可懼?”
傾瓷一向欣賞這個女子的勇氣和拼勁,這會兒瞧她如此意氣勃發、堅定無比,便也就隨了她的意思,“好吧!準備一下,今晚我們就去那個‘故居’見她們,或是他。”
碧落愣了愣,“那個故居究竟是哪裡?”
傾瓷笑道:“還能是哪裡?當然是梵朔門咯。”說完,他向窗外望去,天色漸漸暗了下來,月亮很快就要出來了吧,今夜的月一定會很圓、很亮。
(卷陸拾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