傾瓷一路跟着那個神秘女人出了梵朔門,此人一路使輕功而去,身形矯健如風,腳步越來越快。傾瓷生怕跟丟了人,於是也加快了腳下的速度。
穿入一片密林,那個女人在一棵棵樹上飛躍,傾瓷緊跟不落,正當此時,那女子翻身一躍穩穩落地,卻不再向前,置身林子裡,負手而立。
傾瓷躲在樹上,對女人的行爲頗有不解,那女人本是背對着他,可突然,她一個回身,面對傾瓷的方向,傾瓷將身子向裡縮了縮,以免被那女人發現了行蹤,然而這時,那女子卻突然開口,聲音同樣媚人無比,“公子既然跟了我這麼久,這會兒作何不出來露個面,咱倆也好認識認識。”說話間她笑起來,那笑容狐媚逼人,儘管她一身黑衣,卻仍讓人感覺她就像一個妖精。
既然行蹤已然被發現,傾瓷也不打算再躲躲閃閃,而後嘆了一口氣,從樹上跳下,落在那女人的面前,“原來姑娘一早就知道在下在身後。”
那女人笑起來,那雙眼睛極爲妖魅,彷彿可以勾魂攝魄,“敢問公子一直跟着我有何貴幹?”
“我……”傾瓷的話突然停住,他要怎麼回答?說他聽到了梵琢和她的談話,自認這女人身份不一般,所以想要查個究竟,卻不料跟蹤不成反被發現?
見傾瓷只吐出一個字後便再無聲音,那名女子也不催他,只是打趣地瞧着眼前的這個清秀優雅的男子,她的笑容中帶着滿滿的戲謔,一對眸子狐媚得猶如萬花筒,“這位公子,你叫什麼名字?”她柔聲而問。
傾瓷微怔,沉默了片刻才如實答道:“在下柳傾瓷。”
“傾瓷……”她細細琢磨着傾瓷的名字,隨後笑得很妖魅,“好,我記住你了,你我若是有緣,他日再會。”
傾瓷聞之,方欲開口說些什麼,那女人卻伸出一根食指抵住傾瓷的脣,“傾瓷,記住我,我的名字叫……魅罌。”繼而她縱身一躍,上了身邊的一棵樹,站在樹上,她居高臨下地說道:“後會有期!”隨後一側身,消失得無影無蹤。
傾瓷杵在原地,兩指輕觸自己的脣瓣,隨後一個激靈,猛然回過神來,再望向魅罌消失的方向,他的面色頓時變得凝重,“攝魂?”所謂攝魂,那是一種攝人魂魄使其意識渙散的媚術。這個女人果然不簡單,她竟然會使媚術!而要查明此人的身份看來要從江湖入手了,武林之中,善使媚術之人固然不多,而魅罌,恰恰是其中之一。
認識到這一點後,傾瓷就欲回去着手調查,卻不知此時此刻已有一人欺身至其身後。他猛一回首,卻見那人的掌風破風而過,直逼傾瓷的額心,這一掌要是中了,他必死無疑。
眼見危難在前,傾瓷瞬間出手,展臂之際,袖中橫當飛出一物,連帶着一條細細的銀絲,在月光下閃着隱隱的光芒。
只見那根銀絲一出,猶如毒蛇出洞,直逼最近的一棵樹,傾瓷的袖管一抖,那根銀絲已在樹幹之上纏上幾圈,此刻傾瓷再度用力,整個身體便如此橫向移開,閃至樹旁躲過了對手那下手極狠的一招。
話說柳傾瓷至樹邊環樹繞了兩圈,而後那本纏在樹幹上的銀絲忽然被收回,縮入了傾瓷的袖中。夜色下,他看到對方是個蒙面之人,看身形應該是個男人。然而他還來不及再對那個蒙面男子多做打量,那人卻再度向他攻來,這一回,傾瓷再也不會有所怠慢,想他之前若不是中了魅罌女子的攝魂之術,又豈會如此輕易被這麼個來歷不明的人物偷襲?
銀絲重出袖管,這一次,那名蒙面男子才清晰的看到,在銀絲的前端連着的是一顆銀球。那顆小球飛速向他逼來,蒙面男子閃躲不及,被那顆銀色小球擦過臉龐,所及之處竟泛起一陣陣的劇痛,他伸手去觸摸臉頰上被劃到的地方,發現那裡黏稠一片,顯然是血。
再凝神時,他才赫然發現傾瓷的左手虎口掐着連接右手袖管的一根銀絲,銀球垂下,在月光下閃着耀眼的光芒,那球面之上儼然是一根根銀針。
“柳寒絲?”蒙面男子驚呼出聲,口吻中滿是不可思議。
柳寒絲乃失蹤十年的神秘兵器,如今卻重出江湖,而其主人竟然是一個不滿二十歲的年輕人,此等奇事自是令人咋舌。
傾瓷將柳寒絲收入袖中,他看着對方,溫和地問道:“你是誰?爲何要殺我?”他鮮少在人前拿出柳寒絲,要不是那一刻性命攸關,他也不會讓眼前之人知道他身帶柳寒絲之事。
而那男子緩了緩心緒,不似方纔那般震驚,他笑道:“柳公子果然厲害,當日我見你和俞公子二人,就只你等皆不是泛泛之輩,果然不出我所料。”
聽了這蒙面男子的話語,傾瓷眯起眼,聲音刻意壓低卻依然纖細,“你究竟是誰?”
話音剛落,卻見對方揭開了自己蒙面的面巾,露出了一張熟悉的臉,此人約莫三十來歲,生得俊朗,他以真面目示人之後,洪亮地笑道:“好久不見了,柳公子。”
“你是……”傾瓷的雙目一凝神,“褚越?”不錯,這個襲擊傾瓷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當日在青龍客棧,和緋湮傾瓷有過一面之緣的客棧老闆褚越。“傾瓷和褚老闆無冤無仇,褚老闆何以要殺我?”
褚越笑着,“我並不是要殺你,只是想試試你的身手。”
“是嗎?”傾瓷很平靜地與褚越相對,“可是褚老闆的那個出掌似是下足了功夫,要是真被你打到,想必此刻傾瓷早已一命嗚呼了。”
褚越聞之,尷尬地笑笑,“在下是相信柳公子的實力。”
傾瓷也笑了,這笑聲雖是柔和綿軟,卻怎麼都覺得透着幾分嘲諷的意思,他說:“哦?是嗎?那麼褚老闆真是太看得起在下了,就連傾瓷自己也沒有信心能躲過方纔褚老闆的那一招,倘若再來一次,我可能便沒那麼好運了。”
在傾瓷的話後,褚越的笑容頓時變得僵硬無比。傾瓷見褚越沉默,便又開口,“不知褚老闆今日前來究竟是有何貴幹?”
趁着這個話題的切換,褚越趕緊說道:“不瞞柳公子說,其實在下是毓翎宮的信使,今日前來,主要是因爲我們宮主想請柳公子去毓翎宮一聚。”
傾瓷挑了挑眉,淡淡地凝望着褚越,“你們宮主?毓砂想見我?”
褚越點頭,“是的。”
傾瓷的嘴角噙着一絲淺淺的笑意,“很抱歉,我並不覺得我有必要見你們宮主,你回去告訴毓砂,傾瓷感謝他的誠邀,只是我不宜去見他。”
“有什麼不宜的?”褚越向前跨了一步,“只要柳公子願意,隨時隨地都可以去見宮主,毓翎宮絕不會傷你分毫。”
傾瓷依然淡笑着,“是,毓翎宮不僅不會傷害我,還會對我很款待,可是你告訴我,我應該以什麼身份前去?是俞緋湮的朋友還是寄住在梵朔門的客人?”
褚越猛然一怔,半晌,才故作鎮定地問道:“柳公子何出此言?”
傾瓷並不介意褚越的裝傻,他說:“褚老闆,你應該比我更清楚,毓砂請我去毓翎宮的真正理由該不會只是見個面喝杯酒那麼簡單吧?”風微微拂來,打在他的青絲之上,揚起縷縷斷髮,“到這一刻爲止,你纔剛剛能確定我的身手,而毓砂,他憑什麼要見我?柳傾瓷行事一向低調,但是我身邊卻有一個俞緋湮,緋湮比我招搖得多,我知道和他在一起一定會引起一些人的注意,更何況我如今住在梵琢府上,梵琢和毓砂是什麼關係世人不知,難道身爲毓翎宮弟子的你還不知道嗎?”說到這裡,他看到褚越的臉色已變得很難看,而他卻絲毫不理會,“毓砂見我是別有用意,柳傾瓷還沒有那麼傻,我感覺得出,所以,你還是回去吧!”說完,他再不管褚越臉上的表情變成了什麼樣,而是從他身邊走過,穿出了林子。
身後,褚越嗤笑一聲,“柳傾瓷,你何止是不傻,簡直就是聰明絕頂,宮主若是知道了你是這樣的一個狠角色,一定會很高興。”他輕輕地說,而此刻傾瓷已走出了林子,完全聽不見褚越的話了。
那一夜,當傾瓷回到梵朔門的時候天已黑透,他找到自己的房間,進了屋後倒頭就睡,然而卻在睡着一個時辰後突然驚醒,額間佈滿細汗,回想方纔的那個夢,夢裡,那個熟悉的身影決絕無情,他說:“我們,從此陌路。”
(卷廿柒完)
[2009年2月9日14:36:33 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