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的時候,米東有一段很長時間的停頓,我還以爲他的故事已經講完,卻有了滿腹疑問,沒想到他只是在醞釀感情,說了這麼長時間,之後的事情纔是重中之重,雖然沒有庫依法瓦的那麼驚險刺激,卻無疑更讓人神傷。在滿是痛苦的表情下,米東說出了他們苗族封守寨的最後之旅。
幾個人在老金的保護下安然的回到了寨中,寨子口一個幼小的身影正翹首盼望,原來是金花的妹妹,小銀花。
到了金花家裡,金花,沙塵暴,韓光明依然昏睡不醒,老祭師在米東和劉文豹懷疑的眼神中對三個人進行了祈禱,看上去並不費什麼勁,卻好像費盡了老祭師全身的力氣,渾身上下像從水裡面撈出來似的大汗淋漓。
看到滿懷警惕,一步也不肯離開沙塵暴和韓光明的米東和劉文豹,老祭師有些苦笑,勸他們道:“兩位客人,你們還是先去休息一會兒吧,我知道你們這兩天也沒怎麼閤眼,他們兩個現在已經沒有什麼事兒了,只不過精力耗損過巨,等睡夠了,自然會醒過來。”
米東冷笑一聲:“雖然是你把我們從哪個絕地帶了出來,按理說我們應該感激你,可你師在不該對我們有所隱瞞,而且金花之前又是那個樣子,你說說,你讓我們怎麼相信你?”
老祭師吧嗒了嘴旱菸,指了指劉文豹嘆了口氣說:“事情並不像你們想象得那樣,我的本意是熬過了這幾天,把你們幾個安全的送出山外。可誰知道金花在被詛咒的情況下對這位客人做下了手腳。我並不是不想救他,也不是不讓你們救他,只是太過危險,我怕連帶着你們也一起被害了。我更怕金花變成另一個瓦哈薩。還是那句話,我承擔的並不只是我自己的命運,我還要對更多的人負責。”
劉文豹有點不屑地說:“可最後我們幾個還不是安全的回來了,按照你的說法,似乎也並沒有受到什麼傷害。”
老祭師有點神傷,情緒有些低落的說:“從結果上看,確實可以看得上是皆大歡喜的,可過程呢?你們幾個人沒少站在了死亡線上吧。而且我也是趁金花不注意纔打斷了她的巫術。如果是正常狀態下,她有了防範,一定會想別的辦法對付我的。庫依法瓦地核心之地不是我們封守寨,在那裡,被詛咒力量『操』控的金花遠遠比我要厲害。說起來,這次也要謝謝你們,如果不是你們堅持,我也不可能抓住那個機會。打斷金花,把她徹底的從詛咒中解救出來。所以不管你們信我不信,我還是要謝謝你們。”
老祭師說完,竟朝二人深深的鞠了一個躬,倒讓米東和劉文豹有些不知所措。看他如此誠懇的樣子。心中對他倒也信了七八分。卻仍是不肯離開韓光明和沙塵暴,一定要等他二人醒來才肯去休息。老祭師看到二人如此堅持,也就不再勉強,讓銀花給二人拿來香噴噴的糯米粑粑。又用新採的茶葉沏開了壺水,送了過來。
兩個人哪有心思吃什麼東西,味同嚼蠟的塞了幾塊粑粑,用茶水漱了漱口,眼睛眨也不眨地盯住了韓光明和沙塵暴。其間老祭師也沒有睡,米東親耳聽到他在金花的屋子裡踱來踱去,顯然也是十分的焦躁不安,不過卻還過來看過韓光明和沙塵暴兩次。又問米東有什麼需要,似乎恢復了原來熱情好客的樣子。
到了第一聲雞叫,天矇矇亮的時候,米東也有些瞌睡,看看劉文豹地腦袋也不住的上下襬動,米東伸了個懶腰,昏昏沉沉的腦袋清醒了一下,這時候他聽到一絲微不可聞的聲音從韓光明嘴裡傳來:“水…水。渴死我了。小米,我要喝水…”
米東頓時興奮起來。旁邊地劉文豹也是一個激靈,然後兩大男人居然抱在了一起:“他醒了,他終於醒了,沒事兒了。”
米東趕忙把涼了的茶水兌了些熱的,把杯子湊到了韓光明的嘴邊:“喝吧,溫度剛剛好。”
韓光明的眼皮睜開了個縫隙,有氣無力地說了句:“活着真好。”咕咚咕咚把一杯茶水喝了下去,然後翻了個身,又沉沉睡去。
正好隔壁的老祭師聽到兩個人的叫喊,匆忙趕了過來,看到了這一幕,也是十分的欣喜:“好好,這下子全好了,應該不會有什麼岔子了。一會兒金花肯定也會像這樣地。兩位客人,現在你們總該放心了吧,可以去休息了吧。”
米東也是高興的說:“嗯,再等等,不是親眼看到沙子醒過來,我這心裡總有些不踏實,等確認他沒事兒,我們這就去睡。老人家你也別光說我們,你還不是一樣記掛着金花呢。”
老祭師呵呵一笑,看到米東的堅持,也就不再勉強,又回到了隔壁,那步伐落在米東眼裡,似乎又年輕了十歲。
果然過了沒多久,沙塵暴也恢復了意識,同樣的要了杯水喝,又昏昏沉沉的睡着了。米東和劉文豹這才放下心來,輕手輕腳的出了房門,順手把門關上,對望着長出了一口氣。這才走回老祭師給自己二人準備的客房。
米東還特意去了下金花的房間,發現老祭師正坐在牀頭緊緊地握着金花地手,而金花的樣子十分地安詳,漂亮的臉蛋上呈現出聖潔的光輝。米東沒有打攪他們,又退了出來。
也許是因爲太困的原因,也許是因爲太累得原因,更加上心情的放鬆,米東和劉文豹的腦袋剛一沾上枕頭,就發出了輕微的鼾聲。這一覺睡得十分的死。十月的小山寨中又異常的寧靜,祭鼓節也剛過,並沒有什麼大型的熱鬧場面,寨中只是偶爾傳來一兩聲的雞鳴犬吠,再有就是小孩子做遊戲的打鬧聲,這也給米東和劉文豹提供了一個良好的睡眠環境。
直到一聲淒厲的尖叫傳來,米東和劉文豹才被驚醒。擡頭看看窗戶外面,也不知道睡了多長的時間,外面早就又是黑濛濛的一片,米東看了看手腕上發着熒光的手錶,這才發現居然已經是第二天的凌晨兩點多了。也就是說,兩個人睡了近二十個小時。
米東和劉文豹都是和衣而眠,隱約覺得剛纔的一聲尖叫似乎是金花發出來的,急忙跳下牀向出聲的地點跑去。
雖然山寨與世隔絕,並沒有電燈,但事發地點已經給松油火把照的通明。米東就看到了在火光中有些歇斯底里的金花。
這時候的金花只穿了一件褻衣,隱隱『露』出一段潔白的胸口,紅撲撲的小臉上不知道是汗水還是淚水混在了一起,一頭烏黑亮麗的頭髮披散下來,赤着一對小巧玲瓏的玉足,手中卻拿着一把剪刀,正對着自己的喉嚨。
米東感到時,金花正對着老祭師喊道:“爺爺,你不要過來,你再走一步,我就刺死我自己。”
老祭師這時候手足無措的道:“金花,你別做傻事,有話好好說,沒有淌不過去的河,你這是幹什麼,難道想讓爺爺我傷心死嗎?”
屋子外面也是『亂』哄哄的,想來是寨民們聽到了金花的叫聲全部跑了過來。而沙塵暴和韓光明,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米東和劉文豹身邊,打了個招呼。
金花聲淚俱下的說道:“爺爺,我對不起你,我這個樣子,還有什麼臉面見人。你不要管我,讓我走!”
老祭師顯然紅了眼,搓着手垛着腳沒了主意,他可是直到剛烈的金花絕對會說到做到。
米東以爲是金花醒來想起她在瓦哈薩詛咒控制下的所作所爲,一時心情激動才變得不理智起來,急忙趕上一步道:“金花,你不用這麼自責,我們大家都知道你的難處,那並不是你的本意,我們也不會怪你,有話好好說。你先把剪刀放下。”
金花看了米東一眼,表情十分的怪異,似乎有喜歡,難捨,隱約中還有股恨意,竟向瘋了似的大笑起來:“哈哈,不怪我。好一個不怪我,你們不怪我,我卻怪你們,啊…你放開我!”
原來米東趁金花不注意的時候一個箭步躥了上去,要奪過金花的剪刀。金花沒有米東的力氣大,眼看要給他搶了過去,突然伸嘴在米東手腕上咬了一口,米東疼得一咧嘴,剪刀也掉在了地上。
金花卻趁機退回了自己的房間,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兩步就從窗口跳到了外面,向村寨後面跑去。
“追!”米東喊了一聲,跟着跳了出去。一衆人也跟在了後面。
金花這時候卻跑得十分迅捷,又加上熟悉道路的緣故,米東等人雖然盡了全力,卻怎麼也追她不上。
“快點!前面是百丈淵,這傻丫頭是要尋短見啊。快攔住她!”上氣不接下氣地老祭師高聲叫道。
也就在這時,跑在最前面的米東看到金花“飛”了起來,猶如在黑夜中綻放的一朵白菊,然後落了下去。
“我以我的血爲誓,從今往後……”隱約聽到了這幾個字,然後過了十幾秒鐘,從下面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