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省長,請放心。”市委書記立刻走到話筒前,堅定地表示,“我們保證把這筆資金留下來。”
“好吧。你們坐下吧。”省長說完,自己也坐下了,“下一步,我要看你們的行動。”
“同志們,今天的動員大會到此結束了。”看到省長坐下了,旁邊主持會議的人拿起了話筒宣佈,“下面,請各市自行召開會議,研究落實省長的講話精神。散會。”
電視信號切斷了,屏幕上一片空白。
市委書記嚴肅地轉過身去,面對大家說:“開發區的領導,工商、稅務、環保、財政、電力、城建、規劃部門的領導,請留下……呃,薛總裁,你也留下……”
聽到市委書記要自己留下,薛振華立刻停住了腳步。
“振華,李金鑄爲什麼要與崔老大掰開?難道就是因爲兒女婚事?”市委書記小聲問道。
“對不起書記,讓你爲這事兒捱了批評。”薛振華十分抱歉地說道,接着,就介紹了兩個人掰開的具體原由。
“這就是李金鑄不對了。”市委書記明確表明了自己的態度,“振華,你回去告訴他,在市委的眼裡,崔老大是一位成功的民營企業家,不是什麼人們傳說中的黑社會。如果他李金鑄不能崔老大合作,我們就提供優惠政策扶植他。他作爲一名共產黨員,必須理解和執行黨的現行政策,不能戴着有色眼鏡看待今天的新事物了。”
“好,我回去馬上找他談。”
“還有,李英傑那個民營研究院,我聽說運營的不錯。我們也要大力支持他開展技術創新活動。”
“謝謝書記,謝謝市委,回去我就向班子傳達。”
“好,你是大忙人,先回吧!我還得繼續給這幫子人的思想開開竅。”市委書記說完,走進了會議室。
這……薛振華望着市委書記的背影,遺憾地搖搖頭,明明是自己的部下李金鑄惹的禍,卻讓市委書記捱了一頓批評。這個李金鑄,回去非得狠狠批評他一頓不可。
張洪陽坐在湖邊樹下,看到有很多老人在雁鳴湖邊晨練,有的遛鳥,有的散步,有的打太極拳,有的練氣功,有的吊嗓子。看着這些幸福的老人,他心裡很不好受;如果紅葉生個一男半女,即便退了休,他也不至於大清早的就來到這裡蹲着,就像傳說中的那個守株待免的傻瓜。人工湖上籠罩着一層乳白色的霧,東邊的天上出現了一抹紅霞。吊嗓子老人的吼叫聲震盪山林:“嗷嗬——嗷嗬——”
他的心裡泛起一絲悲涼之情,好似微風吹過湖面,水上皺起波紋。但這絲悲涼很快就過去了,即將開始的嶄新生活讓他浮想聯翩,沒有工夫傷感。本來自己退休在家,是個無所事事的人了。可是孫廠長卻邀請自己來這兒爲他打理湖心島上這個娛樂城。娛樂城裡幹些什麼,誰投資的,掙錢不掙錢都不用他*心;他只要隔三差五來這兒住一個晚上,早晨起來與上班的員工打個招呼就可以了。他覺得這錢掙得太容易,太不可思議了,就想起古人說的“無功不受祿”那句話,生怕這其中會出什麼問題。可是,孫廠長卻讓他大膽放心地在這兒掙錢,說:你這個全國勞模的招牌就是這兒最好的投資。現在,市裡那些娛樂城亂七八糟的什麼都幹,人們都厭煩了。現在,他在這兒開一個綠色的、健康
的娛樂空間,是淨化社會空氣。而且,有他這個全國勞模在這兒坐鎮,人們就更大膽放心地前來休閒娛樂了。即使這樣,他還是覺得不託底。就想與老伴秋紅說說這件事兒,可是,秋紅最近不在家,去了一陣子北京,住小女兒那兒照料她的起居;剛剛回來,聽說紅葉懷孕流產了,就不放心,又去了那兒。於是,儘管心裡憋悶,他就只能這麼忍着、熬着,反正是不愁慘吃,不愁喝,又不費力氣。一天到晚遛遛達達,圖個自然清靜心情好就是了。也好,就當是找了個養老院,在這兒安渡晚年吧!他寬慰着自己,我來這兒走一走,也算是晨練了,呼吸了幾十年車間裡的污濁空氣,現在也輪到我呼吸新鮮空氣了。他提着馬紮子在樹林裡漫步,很快就熟悉了周圍的環境。水是清的,天是藍的,草是綠的,要說不好,就是在樹林間丟棄的避孕工具太多,讓他生些膈硬。可是,現在的年輕人都自由自在了,在這方面哪兒還有什麼約束、自律?正這麼想着,就聽見一陣腳步響,一對身穿游泳衣的青年男女披着大毛巾從湖邊走來,看樣子有點像找地方野合的鴛鴦。他們從他面前經過時,好像沒看見有他這個人一樣,兩個人鑽到前面的叢林裡,他就聽到兩個男女發出了與娛樂城情侶單間基本相似但各有特色的呻喚之聲,他就好像看到一張不堪入目的*畫面,厭惡之情充斥了心間。
中午,他手拿一個大蒲扇,提一個馬紮再次來到湖邊,這兒地形隱密且視野開闊。他坐在白楊樹斑駁的陰影裡,可以清楚地看到在湖中游泳的人們。鳥兒不知躲到什麼地方去了,只有蟬在樹上狂叫不止,一陣陣清涼的蟬尿像小雨似的落到他的身上。
一對男女沿着湖邊的小路走過來了。他遠遠看到,女的穿着天藍色的三點式泳衣,潔白的皮膚在斑駁的樹影下閃閃發光。男的穿着一條黑色彈力褲衩,胸膛和大腿上生着茂密的黑毛。他們戳七弄八、嬉笑打鬧着走近了,越來越近了,他犯罪般地看到了女人露出了半邊的*和肚皮上那塊銅錢般的青痣;他厭惡地看到那男人腆起的肚皮和那一窩山藥蛋般的器官。當他們距離自己三步遠時,他果斷地將蒲扇遮住了自己的臉。儘管這樣,他覺得自己的臉在扇子後面仍然像被火燒烤着一樣。透過扇子下面的縫隙,那兩個男女站到了他面前。他看到女人修長的腿和男人毛茸茸的腿停住了。他聽到男人大聲說道:“這個大蒲扇與咱們昨晚房間裡蒲扇一模一樣呢!可惜只這一個孤獨的老頭兒在這兒,他這麼大年齡,不會是帶小姑娘來開房的吧?”
“有什麼不會?現在,時興老牛吃嫩草呢!嘻……”
“年輕輕的,怎麼就不學好呢?!”張洪陽聽出這對男女是在奚落自己,索性拿下了擋臉的扇子,生氣地質問道。
“呵呵,學好?”男人先搭碴了,“學好,誰會上這兒來?”
“喂,老師傅,你嘴裡叼的這支菸味道好香。什麼牌子的?能借我抽一口嗎?”男人的話音沒落,女人就光了一雙大腿蹲在了張洪陽面前。像是在哀求他一般。
“一支菸有什麼好不好?”張洪陽沒想到這女人竟會對自己的煙感興趣,順手便遞給了她。
“謝謝老師傅!”女人接過煙之後,狠狠地吸了一口,“味道真不錯!來,你嚐嚐。”說着,將那支菸插進了男人的嘴裡。
“嗯,這味道兒,真的純正呢!老師傅,你這煙,是從哪兒買的?”男人問道。
“買?”張洪陽驕傲地昂起了頭,“我抽菸從來不花錢買。”
“這是別人送你的?”女人好奇地問道。
“是啊,這是孫廠長送我的招待煙。”張洪陽驕傲地說道。
“哦,孫廠長,敢情他有錢,天天能抽這好煙……”男人像是知道孫廠長的什麼秘密,聳了聳肩膀,領着女人走開了。
這對男女走了很遠了,張洪陽突然發覺自己像是少了什麼,半天之後纔回味過來,自己那支菸,借那個女人抽了一口,可是,她並沒有還給自己,兩個人你一口我一口抽着就走遠了。
漸漸到了黃昏,他站起來,不知不覺地轉到了小山包上。如血的夕陽照耀着山包後的人工湖,水面上流光溢彩。環湖的道路上,有成雙成對的男女在悠閒散步。他工廠工作幾十年,竟然一次也沒來過這雁鳴湖,更沒登上過這個小山包,當然更沒到湖邊散過步。他這幾十年以廠爲家,對外面的精彩世界毫不瞭解,像是白活了一樣。想着想着,眼睛裡熱辣辣的,心裡就有點悲憤交加的意思。眼看着暮色越來越沉重,叢生着茂盛灌木的山包上陰氣上升,投林的鳥兒發出一聲怪叫,嚇了他一跳。他揉揉酸脹的腿,站起來,往山下走去。
山下是一片推平的*場,*場上停了幾輛小轎車。他一出現在*場上,餐廳的服務員就喊他“老爺子,吃晚飯了!”他剛要奔食堂而去,就見前面有人閃過,看到他脆生生地喊了一聲“爸!”
他睜開眼睛一看,原來是自己的女婿薛利厚。
“你怎麼來了?”他對這個女婿印象一直不好,兩個人見面就顯得冷淡。他真沒想到會在這兒碰見他。
“我找孫廠長商量點兒事兒。”薛利厚說。
“他都不是重機廠廠長了。你還找他商量什麼事兒?”張洪陽覺得好生奇怪。
“爸,敢情你不知道,那個李金鑄當了廠長之後,對我們私營企業家可排斥了。這不,連他的親家崔老大都被他*走了。下一步還不得收拾我呀!”
“那你打算怎麼辦?”張洪陽並不關心這個女婿怎麼樣,而是擔心女兒會不會受到什麼牽連,就多問了幾句。
“所以,我就來找孫廠長商量辦法呀!”
“他都不是廠長了,能和你商量出什麼辦法?”
“爸,你別看這孫水侯不是廠長了。他自己的買賣做得大了去了。除了這個湖上的娛樂城,聽說在南方還有自己的公司呢!”看到岳父問這問那,薛利厚的話自然多了起來。於是,兩個人說來說去,薛利厚就問岳父:“爸,你怎麼上這兒來了?是來休閒?”
“休什麼閒?”張洪陽沒好氣地回了他一句,接着說:“孫廠長讓我幫他打理一下娛樂城。”
“打理娛樂城?呵呵!”薛利厚一聽就冷笑了一聲,“這個孫水侯這麼做,分明是要討好楓葉啊!”
“什麼,你說什麼?討好楓葉?”張洪陽覺得這個薛利厚話裡有話,就追問了一句。
“爸,你不知道嗎?楓葉離開了薛振華,與孫水侯好上了!”
“什麼,楓葉與孫水侯好上了?!”張洪陽聽了,禁不住大吃一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