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他們在自由軍的基地裡休息了四天,自由軍用遊隼幫他們搶回來的武器,攻陷了政府軍的基地,趁着戰事稍稍平穩的時候,他們開車趕回直升機停落地,這次任務已經完成,尾款付清,他們該回哥倫比亞了。

他們萬萬沒想到,在返程的路上遭到了伏擊。

太陽快要下山的時候,一架黑鷹戰機追上了他們,看着機身上的標示,他們知道這是安吉爾政府軍。現在至少能說明兩件事,一是自由軍裡有政府軍的間諜,出賣了他們的行蹤,二是在前線吃緊的時候仍然派武裝直升機追殺他們,可見政府軍多恨他們。

確實,如果不是武器庫失守的話,自由軍不可能攻陷基地,那個基地是保護首都的重要防禦要塞,基地被自由軍佔領之後,政府軍遭到了嚴重的打擊。

他們對於前一架戰機被狙擊手幹掉一事心有餘悸,所以飛得很高,四輛在路面上行駛的越野簡直就是移動的靶子。

負責護送他們的自由軍軍官開始用無線電求援。

艾爾迅速指揮所有人棄車,輕裝上陣,健康的僱傭兵自覺背起了受傷的人,集體往叢林裡撤。每個人都知道這回麻煩大了。

這麼多人進入森林,一是無法隱蔽,二是攻擊目標很充分,那架直升機甚至不需要瞄準,只要朝大致範圍內掃射,有人被打中的機率非常之高,剛何況此時他們還有三個人是無法自己行動的。

即使如此,也沒有人放棄隊友,他們以最快的速度分散開,把目標分的越散越好,黑鷹追上了他們,作爲固定靶子的那四輛越野車,挨個被炸翻,隨後戰機配備的加特林六管機槍開始瘋狂地在樹林間掃射。

單鳴拉着沈長澤躲進一個腐爛的樹根下面,層層疊疊的樹葉形成了天然的屏障,子彈射進他們身邊不遠處的泥土,打得草皮樹根亂飛,那突突突突的聲響聽得人心驚肉跳。

這種時候,賭的就是運氣。

如果繼續亂竄,天上的人容易看到他們,躲在這裡,也有可能被流彈打中,究竟能不能活下來,就看命夠不夠硬吧。

黑鷹開始尋找能捕捉到的身影,然後往下扔炸彈。劇烈的轟響炸得他們腳下的土地都直顫。

沈長澤咬牙道:“真想把它打下來!”

雖然每個人都這麼想,但現在的條件現在不可能,機槍和炮彈打得大夥不敢冒頭,頭頂上遮天蔽日的濃密樹叢,也給瞄準帶來了極大的難度,一旦一發不中,暴露了目標,炸彈馬上就會扔下來,把周圍的一切夷爲平地。

他們對着天上的這個大傢伙,無能爲力,只能躲起來,等到戰機彈藥或者燃油不足。

突然,無線電裡傳來虎鯊的聲音,“所有人聽着,有政府軍偷襲,有政府軍偷襲。”

情況還能更糟糕嗎!

單鳴攥緊了他的MP5,他發誓要把這些孫子統統送進地獄。

政府軍的部隊從西南面朝他們逼近,而直升機則一直在東南面盤旋,只有有一點風吹草動,一排子彈就掃了過來,他們被夾在了中間,不敢動,不敢露臉,不敢反抗。

槍聲響起,不遠處已經開火了。

單鳴對沈長澤道:“跟着我,你負責留意天上的玩意兒。”

單鳴說完之後,一個翻身滾了出去,孩子也跟着翻出去,倆人快速地匍匐前進,在找到樹作爲掩體之後,他們分別躲在兩棵樹後面,他開始朝遠處而來的敵人射擊,沈長澤則觀察着那隻黑鷹有沒有把腦袋調到他們的方向。

他的槍聲吸引了敵軍的注意,單鳴微微探頭,用餘光掃到了大概有四五個人都朝他的方向過來,他立刻被子彈打得縮回了頭。

剛纔時間太緊,大的裝備都留在了車上,如果單鳴身上沒幾發彈夾,這又是一場苦戰。

MP5K那如同小鳥啁啾般的射擊聲並沒能讓主角感覺到安全,相反的,對面的AKU爆裂般的射擊,反倒是將單鳴藏身的樹幹打出了大片飛濺的木屑!

緊靠在這唯一的藏身之處,單鳴祈禱着這株不知道在多少年前就倒下朽木還能保留着些許的堅固,但在如此密集的彈雨之下,他心中清楚的知道,或許就在下一刻,一顆穿透了朽木的7.62口徑子彈就會鑽進自己的身體!

沈長澤眼看着單鳴背靠的那顆不靠譜的樹吸引了全部火力,馬上就急了,移出掩體衝着過來的敵人就是一陣掃視,打完一發彈夾再馬上跳回來。

他的動作終於讓敵軍知道另外一棵樹後面也有人,吸引了一半的活力,否則單鳴背靠的那棵樹很有可能被攔腰打斷,到時候他就是暴露在所有人槍口下的活靶子。

單鳴輕聲對着無線電說,“兒子,你換彈夾的速度是多少?”

“半秒。”沈長澤的眼睛瞪得如銅鈴般大,在天空和地面之間來回逡巡,生怕漏掉半點致命的細節。

“你覺得這些人呢?”

沈長澤不屑道:“垃圾,至少一秒,我看到了。”

單鳴深吸了口氣,“我們賭這半秒。”

孩子咬了咬牙,“爸爸,就算你賭贏了,也可能被直升機發現。”

“我快沒子彈了,我身後的這棵樹,也快玩兒完了。”單鳴簡單地闡述了自己的處境,他冷靜道:“掩護我。”

孩子沉聲道:“放心。”

腎上腺素的急劇上升讓單鳴感覺到不可抑制的口乾舌燥,甚至連向來穩定的手指都有了些許**的症狀。他努力吞嚥着強逼着自己分泌出來的少許唾沫,單鳴在AKU的射擊聲稍停的瞬間,猛地朝着身側不遠處的一個淺淺的凹坑翻滾了過去!

一秒!趁着對方換彈夾的這一秒鐘,就是他活下來的唯一機會!這是一場賭博,他賭他的對手沒有太豐富的戰場經驗,賭注是他的命。

手裡的MP5K瘋狂地朝對面的敵人射擊,槍托亂蹦,震得他虎口都撕裂了。沈長澤的PSG也拼命吐着子彈,他眼看着打頭的幾個敵人在他和孩子的掃射下紛紛倒地,下一刻,他脊背重重地撞到了凹坑中一塊堅硬的石頭。單鳴在因爲劇痛而引起的頭暈眼花中再次聽到了那支短管傘兵型AKU的轟鳴!

賭對了……

AKU的聲音戛然而止,恐怕是被沈長澤幹掉了,單鳴只覺得脊椎撞得生痛,半邊身子都麻了,肯定是碰到了什麼神經,他差點連搶都握不住。

沈長澤朝他衝了過來,抱着他撲向另一邊的凹坑,落地之後倆人拼命地在地上翻滾,剛纔單鳴藏身的地方瞬間被炸成了平地,衝擊波將他掀了起來,紛紛撞到了樹上,拍得他們差點兒暈過去。

單鳴甩了甩腦袋,強迫自己爬起來,拉着沈長澤往森林裡跑,機槍追着他們的腳後跟掃射,倆人也許從來沒跑這麼快過,因爲他們在跟死神賽跑!

沈長澤腦海中浮現出被加特林重機槍打成碎肉塊的那些人,最大的一塊可能都沒有死者的手掌大,如果就那麼死了……媽的,怎麼能就那麼死了!

直升機既然已經發現了他們,就沒有跑的比他們慢的道理,單鳴知道這次凶多吉少了,不過,往好的一方面想,至少其他人現在是安全的。

單鳴感覺自己的腿快抽筋了,短時間內的劇烈奔跑讓他的體力成倍的消耗,被死亡緊緊追趕的陰影更是讓他的神經處於高度緊張狀態,他覺得眼前有點花。

他還沒被直升機追過,不得不說,這是個難得的經歷。

他猜想這家黑鷹戰鬥機的炮彈用完了,要不然也不會一直用子彈掃射,明明已經看到他們了,扔個炮彈下來,他們都會被炸飛,何必如此辛苦。所以該說他們是幸運還是不幸呢,還是算不幸吧,畢竟生存的希望如此渺小,掙扎的過程還要被迫延長。

天無絕人之路,前方兩百多米處出現了一個凹洞,是個絕佳的天然防空洞,倆人突然覺得腳下生風,朝着他們唯一的希望瘋狂衝刺。

單鳴跑着跑着,突然覺得身體一輕,他的大腦還在思考出現這種感覺是基於什麼狀況,一扭頭,淡金的光芒在刺得他被迫眯起了眼睛。

沈長澤已經變成了龍的形態,抱住了他往凹洞跑。

這下子速度明顯非人類了,沒用上四五秒就跑完了兩百米的路程,估計天上的直升機駕駛員也愣住了,機槍的掃射失去了準頭。

沈長澤把單鳴塞進了洞裡,然後才發現凹洞太小,兩個人裝不下,他就用身體擋着單鳴,赤紅的眼睛狠狠瞪着天上朝他們飛來的黑鷹。

單鳴攥着他的腰要把他拉進來,可是凹洞真的太小,他想往裡縮都沒時間。

雖然這小怪物的鱗甲很厚,但是重機槍連鋼板都能掃穿,何況是血肉之軀!

就在兩個人感到無力迴天的時候,迫擊炮的鳴叫在天空中響起,然後砰得一聲巨響,那架黑鷹爆炸了!

一時間火光沖天,天上彷彿綻放了一枚大煙花,壯麗非凡,所有人都看的痛快不已。

單鳴鬆了口氣,渾身癱軟在地上,輕聲道:“我只用零點三秒。”

沈長澤扭頭道:“什麼?”

“換彈夾,我只需要零點三秒,所以,你還差得遠了。”

孩子把單鳴從洞裡拽了出來,他拍了拍單鳴的臉,“爸爸,少說幾句話吧,我看你就要暈過去了。”

單鳴嗤笑道:“你說我?快要暈過去的是你吧。”

孩子看了看自己的身體,苦惱道:“我不想暈過去,怎麼辦。”

“我怎麼知道怎麼辦,你儘量保持清醒吧。”

“我可以教你怎麼辦。”一道冰涼的聲音穿入倆人的鼓膜。

這聲音清清冷冷的,彷彿最純淨的水,無波無瀾,跟這個雜亂的戰場格格不入。

倆人一起扭頭,一個身穿綠色軍裝,外面罩着雪白的醫生服的人不知何時出現在了他們面前,他手裡甚至沒有一把手槍,而是帶着一塵不染的白手套,從口袋裡掏出了無線電,輕聲說,“找到他們了。”

站在眼前這個人,單鳴和沈長澤都不陌生。

雖然他們只有一面之緣,雖然已經時隔五年,但是唐汀之這樣極具個人特色的人類,沒有人會輕易忘記。

作者有話要說:每天兩更,依然那麼多人潛水,抽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