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這樣呆了一會兒,地面傳來震動,沈長澤睜開眼睛,回頭看去,第一眼看出的是百合潔白的大胸脯,在黑夜裡特別顯眼,身後還有佩爾、卡利等人。

佩爾跑到他旁邊,看着他滿臉的汗水,嘆了口氣,有些心疼地說,“你怎麼成天受傷呢,我想你根本還不適合出任務,這對你來說太早了。”

沈長澤清晰地說,“佩爾,一點都不早,我是個合格的僱傭兵,幫我療傷吧。”

百合擰了擰他的鼻子,“人小口氣大,閉上嘴,老實休息吧。”

佩爾把他背後的碎步全剪開了,查看了一下傷口,鬆了口氣,“卡利,他的傷沒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卡利正氣喘吁吁地躺在地上,咬着吸管喝背心裡的水,隨口嘟囔了一聲,“是嗎,你說不重就行。”

“早知道這樣我應該留在運河那邊,巨石還在昏迷呢,給孩子處理完我必須馬上回去。”

沈長澤睜開眼睛,“佩爾,巨石受傷了嗎?你過去吧,別管我了,我感覺還好。”

“巨石腰部中了榴彈,我已經給他處理了,他接下來要做抗菌治療,這裡沒有條件,必須得回到自由軍的基地,卡利跟我說你被炸傷了,所以我先過來處理你的傷。”佩爾一邊說一邊麻利地把卡利草草給孩子包的繃帶剪開了,重新做了抗菌處理和止血,然後包紮了起來。

“卡利、百合,馬上跟着我去運河,我們要儘快離開。”

卡利後背也受了點傷,但不嚴重,但是揹人和裝備都有些吃力,於是百合一個人背起了小孩兒和他們的裝備,快速往運河方向撤離。

跑到半路遇到了艾爾他們,本來沉默地躺在百合背上一聲不吭地沈長澤,一看到單鳴就來了精神,伸出手叫道:“爸爸,你揹我吧。”

單鳴沒空搭理他,正用法語和自由軍的軍官溝通,指揮他們儘快把武器裝船然後撤離,這些傻-逼貪得無厭,還想把整個庫存搬空,這不扯淡嗎,等到政府軍的援軍到了,他們就沒法跑了。

沈長澤不甘心地又叫了一聲,“爸爸,你揹我吧,百合拿了太多東西了。”

百合嗤笑道:“臭小子,就會和你爸爸撒嬌。”她跑到單鳴身邊,“你兒子,自己接管吧。”

單鳴一邊跑一邊朝着無線電大聲罵人,他衝百合偏了偏腦袋,示意她把孩子遞過來。

孩子一下子摟住了單鳴的脖子,轉移到了他身上,用雙腿夾住單鳴的腰,心滿意足地被爸爸背在了背上。

看到自由軍開始撤離了,單鳴嗓子也罵啞了,這纔想起來身後還有個人,他問道:“你怎麼又受傷了?”

“我跑不過炸彈嘛。放心吧,皮肉傷。”孩子蹭了蹭單鳴短短的頭髮,用臉貼着他溼乎乎的脖子,單鳴身上血、汗與硝煙的味道,竟讓他覺得溫暖無比。

儘管倆人一身狼狽,可他們畢竟都還活着。從戰場上活下來,就是最大的勝利。

單鳴皺了皺眉頭,覺得這小子好像越來越愛撒嬌了,他小時候都不這樣,總是呲牙咧嘴揮舞着小拳頭,說有一天要把他打趴下,現在卻總愛和他摟摟抱抱的,怎麼越長大越膩歪了呢,真是奇怪。

孩子卻一點都不認爲這反常,他小聲說着“爸爸我沒事,我不覺得疼”,心裡卻十分期望單鳴能安慰他,雖然他知道單鳴絕對不具備那樣細膩的神經。

沈長澤對單鳴有一種渴望。他崇拜單鳴,以擁有單鳴這樣強大的父親爲傲,只是單鳴對人對事太冷淡,從不會像普通人那樣遵循人與人之間交往的習俗,更別提知道如何做一個父親,以及如何關心教導兒子。對於孩子來說,有這麼一個父親,跟沒有差不多,於是他愈發渴望他想象中的父愛。他渴望和單鳴親近,渴望得到溫柔和誇獎,渴望和爸爸有更多屬於兩個人之間的互動,他越是知道單鳴永遠不會表現得像個尋常的父親,他越是渴望能得到他理想中的感情。

於是他只能自己主動去接近單鳴,無論是身體上的、還是交流上的接近,然後努力做好任務,等待單鳴的一句肯定。

有時候他會因爲單鳴對他的漫不經心而憤怒難過,但更多的時候,他會因爲他爭取而來的“親密”而感到加倍的滿足,就像他現在趴在單鳴的背上,他覺得很高興。

單鳴是不會明白到一個五歲就離開父母和熟悉的一切的孩子有多缺愛的,他甚至從未往這方面考慮過,他認爲男人需要的只是趁手的武器和擊敗敵人的能力,其他的都是虛的。

他們上了船之後,緊繃的心都放鬆了下來。

由於這次是黑夜偷襲,他們的損失比想象中輕,至少全員沒有人死亡,但是巨石、黑白機和迪諾都受了重傷,還有十多個成員受了不同程度的輕傷。不過,在一個有六百多人駐紮的營地裡幾乎搶空了他們的軍火庫,這也是不得了的戰績了。

船回到自由軍基地後,他們受到了熱烈的歡迎,那些人捧着搶來的武器歡呼着,激動非常,就差把他們當神了。

大家都沒有時間和他們歡慶,現在最要緊的是找到一個衛生條件好的地方給傷員療傷。

自由軍基地裡的診療室雖然有些簡陋,但還算乾淨,遊隼的成員多少都會些醫術,佩爾就找了艾爾和百合協助她給巨石他們做手術。

按照三個重傷病患的情況,他們一時半會兒沒法離開這裡,因爲這附近戰火連連,沒有任何一個適合直升機降落的地方,他們必須驅車三個多小時趕回他們來時的直升機降落點,但是這一路的顛簸不是傷者能承受的。

於是他們暫時在自由軍基地的後方住下了。

由於牀位有限,沈長澤這樣輕傷的就沒有睡在醫療室,而是住在給遊隼騰出來的營房裡。營房裡的空間也不怎麼夠,他們二十幾人,不分男女,全都睡在了一個屋子裡,糟糕的空氣,老舊的建築,狹窄的牀鋪,都讓人覺得壓抑。

白天沒事兒乾的時候,能跑能跳的健康的僱傭兵們,有時候會跑到前線指揮自由軍怎麼打仗,晚上睡覺大家也不多說話,他們都沒忘了自己在戰場上,儘管在戰場後方,目前還算安全,但是萬一戰線被突破了,他們就得馬上撤離了,所以隨時保持着充沛的體力是必要的。

晚上單鳴和沈長澤睡在一張牀上。

由於牀太小,孩子背部受傷,所以他是趴在單鳴身上睡的。

雖然壓得單鳴的胸口不大舒服,但是他知道讓一個受傷的人趴在又髒又臭又潮溼的牀鋪上,一定會相當不好受。

果然,孩子在他身上睡得很沉,不過單鳴卻有些睡不着。

不知怎麼的,他回憶起了五年前的事情。

他負傷逃進原始森林,撿到這個小孩兒,夜幕降臨之後,森林裡又黑又冷,孩子哭着爬到他身上,拼命往他懷裡鑽。那個時候小孩兒只有那麼大點兒,稍微蜷起身子就能窩進他懷裡,現在可大多了,也沉多了。

再過幾年,這孩子就會變成大人了,真難以想象,當初那麼膽小軟弱、動不動就哭的奶娃娃,會變成一個強悍的僱傭兵。

單鳴腦海裡浮現出孩子睜着晶亮的大眼睛,脆生生地叫他爸爸的畫面,真有意思啊。

懷裡的兒子動了動,嘴裡發出模糊不清的夢囈。

單鳴自信辨認,才聽出他在叫“爸爸”。

爸爸,爸爸,爸爸。

單鳴的嘴角輕輕扯出了一個微笑。

雖然你們嫌進度慢,可是我真的覺得龍寶寶比較萌,長大了就。。。。。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