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夜,有些悶熱,滿天繁星。
陶鑫忙着給方晴空收拾去上大學的行李,一個26寸的粉紅色行李箱裝滿了衣服,毛巾,牙膏,牙刷……
方晴空習慣了媽媽爲自己操辦一切,所以她只是在自己的書桌上摸索着,看看有沒有可以帶上的書。
她有選擇困難症,最後乾脆就放棄了帶書,去一個新的城市,開始了全新的生活,書也該看符合年齡的了。
方晴空的內心激動不已,她跑到陽臺上看了一眼格外耀眼的星空,在這個城市生活了近20年,就要離開了,內心不捨,卻又很期待。
回想起過往的三年高中生活,似乎每一件小事都變成空中的一顆顆小星星,有的清晰所見,有的若隱若現,有的消失不見。
小時候看的《希臘神話》中,很多神都浮現的方晴空的腦海中,其中印象最深刻的是半人馬座,它位於長蛇座以南,豺狼座與帆船座之間。半人馬武藝高強,形象可怕,舉止溫和善良。
小時候,一座村莊,潺潺溪流,炊煙裊裊。有綠油油的稻田,有金燦燦的麥田。有田間勞作的村婦,有犁地的老牛。她彷彿間記得七八歲的時候,坐在老牛背上,緩慢前行的悠閒自在。
一座白色牆壁已經脫落些石灰碎屑的房前,一個鍼灸的老爺爺在沒病人的時候,拉着二胡唱《梅花三弄》。
幾個穿着樸素的小屁孩,拿着一個蛇皮袋,在有紅色屋檐的房前捉麻雀,或是去有枯樹枝搭成的鳥窩的書上掏鳥窩。
還未被推土機推平的長滿野草的操場上,一個小女孩追着一條叫思思的獅子狗在自由奔跑,偶爾思思發現了一個骨頭,就會叼着跑得很遠,怕被別人搶走。
幾個小夥伴拿着名叫果寶的飲料一邊喝着,一邊在小河邊溜達,看着蜻蜓在蘆葦蕩間飛舞,有的小朋友會撕開飲料盒子,在河邊舀水,常常會收穫一些黑黑的小蝌蚪。
漫山遍野的毛毛草,在陽光下耷拉着腦袋,偶爾會看見幾株蒲公英,幾個小夥伴就會摘下來,將一顆顆小降落傘吹向空中,讓她們隨風飄遠。
童年的記憶裡,還有毛毛蟲,常常會在樹葉上緩慢地爬行着,夏日總是充斥着悅耳的蟬鳴聲,偶爾走在林蔭道里,還會發現酷似蝙蝠的生物飛過。
夏日的草叢中,會看到螢火蟲打着熒光綠的燈來回遊蕩,不幸的幾隻會被捉走放到房間裡,把燈熄滅,當作夜光星星般賞玩。
一把塑料劍,趕集時的孫悟空面具,一個眼球會轉的洋娃娃,一個上繡的大鐵盆,一口可以打水也可以養龍蝦的水井……
小學的時候的百米賽道,扔沙包的體育課,幾個女生一起玩的跳皮筋,放學後玩的抓五子(石子,沙包),溜溜球,打陀螺,藏濛濛。
第一次學騎自行車時總是跌地鼻青眼腫,第一次離別時總是默默流淚,和朋友去照相館照相留念,給去了別的城市的朋友貼郵票寄信,厚着臉皮在朋友家吃飯。
第一次生理期以爲自己生了重病不知所措,第一次喜歡男生默默地藏在心裡臉紅心跳,第一次考了全校第一時的驕傲激動,第一次讓家長作爲代表講話時的心花怒放。
中學知道了對比和升學的殘酷,考了多好,就排在第幾考場,爲了能前進一個考場,早起跑步,晚上熬夜寫試卷。
因爲名次落後,躲在教學樓的後花園默默落淚,直到口乾舌燥、胸悶氣短,上課鈴一響就迅速擦乾眼淚,回到教室正常聽課。
班級裡經常會有“三大美女”之類的比賽,每一次都期待有自己的名字,可是每一次在靠臉吃飯的行列裡永遠沒有自己。
在女孩圈競爭的都是名次,但是在男孩圈永遠都是靠真友誼,和陽光學霸能成爲朋友,和校園霸王也能坐得了同桌。能考得了第一,也能紋得了紋身,能算得了數學題,也能玩得了遊戲機。
高中的回憶滿滿的都是壓力和正能量,值得欣慰的是有幾個朋友的陪伴和守護,還有報紙雜誌電視機。
校園裡的體育舞蹈,課餘時間的班得瑞減壓音樂,提高英語水平的校園廣播,每天都喝不完的雞湯故事,熱血的老師,說着一口方言的搞笑教導主任,流動紅旗,鐵打的班會課,三天一大考兩天一小考,豐盛的校園食堂,男生集體剪短髮活動,第一個英國老太太外教,校園早戀。
還有太多的回憶在方晴空的記憶深處,有的不曾想起,也許就默默地忘記了,有的或許在生活的某一刻,猛然間會突然想起,而有的卻因爲不願意不提起,就被動地忘了。
方晴空依稀還記得考上天使一中時的心情,轉眼間就上了大學,所有形容時間的成語:白駒過隙,光陰荏苒,光陰似箭,歲月如梭,一日三秋,一刻千金,稍縱即逝等等,都不足以說明時光之快。
她只是期待在新的校園——京靈大學,開啓她人生新的篇章,編織新的故事。
人生的第一個轉折不是從她的家鄉去了京都,而是報考志願後焦急等待結果的時候,等來的第一個電話。
方晴空一直因爲喜歡英語,於是就報了京靈大學的英語專業,但是由於比她分數高的人大有人在,而在國內開設的時間不太長的小語種韓語和日語專業沒有很多人報名,於是招生辦的人就打電話給她。
“喂,您好,我們是京靈大學的招生辦,您的第一志願是英語專業,但是根據分數段已經報滿,您是否服從調劑,可以到韓語班或者日語班?”
“上英語班是沒機會了吧?”
“是的,我們需要您的回覆,來確定是否把您的檔案調到我校。”
方晴空一想,如果不服從調劑,就要到別的學校了,無法和樑天俊在一起,於是她趕緊回答:”我服從調劑到韓語班。“
“好的,您確定的話,我們這邊就把您的檔案調過來。”
“我確定了,謝謝您。”方晴空斬釘截鐵地回答。
當她掛上電話纔回過神來,這樣的一個決定,就讓她四年的大學軌跡有了變化,當初和英國老太太的約定,也發生了不一樣的結果。
那是高三的普通的週一,早上是升國旗活動,教導主任告訴所有的人,高一的學妹開設外教課,是一位英國的老太太給她們上。
方晴空在現實中還沒有見過外國人,於是她在腦海裡想象着和這位英國老太太見面的場景。
晚飯過後,她打聽到了老太太的住處,於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敲了老太太的房門。
第一次和老太太用英語對話,讓方晴空永遠不會忘記。
方晴空:“您好,我只是想和您聊天,我第一次見到外國人。”
老太太:“你好,認識你很高興。”
方晴空:“我希望以後學英語,去國外唸書,您覺得可能嗎?”
老太太:“你有一個偉大的夢想,不過你需要努力學習,還需要有經濟基礎。”
方晴空:“好的,我會加油的,我可以擁抱你嗎?”
老太太:“當然可以,加油。”
方晴空永遠不會忘記老太太溫柔的目光和鼓勵地擁抱,那是她第一接觸外國人,像是人生之門被開啓,但是知道這通電話的結束,她才明白一個道理,人生不是隻有夢想,還有現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