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挑,撥,勾,刺,院中人將手上的一杆紅纓槍舞得讓人眼花繚亂,招式凌厲,槍上帶着見過血的殺氣。不難看出這人基本功的紮實,是個練家子,不過她似乎有舊傷在身,只發揮出了這套槍法真正威力的五六成。

“小姐,藥好了。”春荷端着一個銅盆走來。一套槍法練下來,沈千竹已經是大汗淋漓。她此時一身簡單樸素的短打,未施脂粉,顯得格外英氣利落,完全沒有人前嬌柔豔麗的樣子了。

沈千竹放下紅纓槍,把雙手浸泡在銅盆中的藥汁裡,頓時,手腕處傳來一陣劇痛。她卻想是習慣了似的,眉頭都沒皺一下,對春荷說:“泡了這麼久,總算是有點效果,不然白遭罪了”她這是玩笑話,春荷卻紅了眼眶:“小姐,奴婢一定會努力練好武功,以後奴婢保護您,您別這麼累了。”

沈千竹笑了,說:“小丫頭,盡會逞能,你主子還沒這麼沒用。”說到這裡,她不知是想到了什麼,嘴角的笑容漸淡:“莫要學你姐,爲了我這個不成器的主子,把命都丟了,不值得啊。活着多好,好死不如賴活着。”

聞言,春荷眼眶裡的淚水立刻就下來了。沈千竹擡手抹去了她臉上的淚水,說:“好了別哭了,今日是她的忌日,我去瞧瞧她,你替我去國子監看着那幫人。這麼久沒去看她了,那丫頭,估計得悶壞了吧。”話音未落,人已不見蹤影。春荷抹了把眼淚,端着銅盆離開。

白雲寺,後山的槐樹上,一抹素色在花枝間若隱若現。一身素裙的沈千竹坐在樹枝上,手裡拎着兩壺酒,酒香醇厚,是難得的好酒。她笑着自言自語:“以前來白雲寺上香,你都喜歡坐在這棵樹上,本小姐今日陪你好好喝一喝。”她仰頭喝了一大口,姿態瀟灑,全無大家閨秀的忸怩拘束。

“好酒!”一個低沉的聲音忽然響起。沈千竹目光一凜,偏頭看去,只見旁邊的樹枝上立着一個男子,一身白衣,面上戴了個銀色面具,腰間掛着一把長劍。

可能是看出了沈千竹眼中的不善,他拱手道:“姑娘莫怪,在下不是有意要打擾姑娘雅興,只是聞着這酒香才忍不住開口。”沈千竹只覺一陣煩悶憋屈,心頭無名火起,沉着臉將酒掛在樹枝上,右腳輕點,擡掌不由分說地朝他劈去。

白衣男子有些錯愕,但回招的速度並不慢。他似是習慣於使劍,掌法不熟練,只勝在勁力足以及靈活的變招。

沈千竹起初只是想打一架發泄一下煩悶怒火。但待得交手數招後,她心裡便不由升起一種棋逢對手的快感。她有舊傷,不便使勁,所以手上力道不夠,但內力深厚,再加上一身雁過無痕般超凡脫俗的輕功,二人一時間竟不分高下。

又過了許久,沈千竹的手腕隱約傳來刺痛。男子敏銳的察覺到了她的異樣,便收掌落地。沈千竹也跟着落下地來,見他拱手作揖道:“是在下的不是了,竟拉着姑娘鬥了這許久。姑娘可是有哪裡不適?”

沈千竹的氣消了,看他越來越順眼,也拱手道:“小事,小事,還請公子莫要放在心上。”她隨手從地上撿了幾顆石子,屈指輕彈,打折了樹枝,兩壺酒落下來,被她穩穩接住。她遞過沒開封的那壺:“此酒乃自家所釀,贈與公子,便當是交了你這個朋友。”

白衣男子伸手接了:“多謝姑娘,在下溫玉,請教姑娘芳名?”沈千竹一驚。溫玉是江湖上有名的劍客,來去無蹤,今日竟被她碰上了,也算有緣。她微笑道:“謙謙君子,溫潤如玉。好名字!我叫沈夏,溫公子,後會有期。”說完,抱拳行了一禮後,轉身離去。

溫玉看着手中的酒,嘆道:“憑酒寄紅顏,好一位沈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