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的人們雖然浮躁,同樣趨利性也讓真正的寧靜淡泊離我們越來越遠,但是人類對於細膩和美的感官感受終究還是沒有退化的,真正的茶和水自然能夠輕易辨別出來,茶道的博大,並非在於這一杯略顯微苦且甘的液體有多麼的玄奧秘密,真正代表的確是一種境界,寧靜而致遠,悠然所以博大,能夠感悟到這種境界的人越來越少,因此真正古老的文化正在離我們而去,恐怕等到人們真正幡然醒悟的時候,會爲今天的揮霍而痛哭流涕,因此古人在笑,站在歷史的塵埃裡面笑現代人的無知。”葉蕪道看着女人精緻到最挑剔的茶道大師也沒有辦法找出一絲毫破綻的女人,渾身上下氣質如玉般溫潤,忽然想到了泡茶同樣出類拔萃的蘇惜水也吳暖月,神情柔和,似乎真正地懂得茶和道之間聯繫的女人都不會太平庸,一個懂得泡茶的女人終究要比不會泡茶的女人來的有內涵的多。
“正解。”小心翼翼如同捏着事件最珍貴的寶物,女人將茶壺蓋上,繼而輕輕睜開雙目,一雙靈秀的眸子透露出一股濃重並且絲毫不加以掩飾的欣賞。“對於泡茶的人來說,最爲可喜的事情就是遇到一個真正懂得喝茶的人,我知道你們中國有個詞叫做知音,音弦能尋覓到知己,其實這茶,就和廚師渴望找到真正認可自己作品的佳餚的食客是一樣的道理,同樣希望能夠遇到一個真正懂得,和了解茶道的人,而非是那些附庸風雅貽笑大方的僞君子。否則再口若懸河,難免顯得面目可憎。”
“在日本,喝上一杯真正精心泡出來的茶用讓人望穿秋水來形容都不過,不但泡茶的過程中數十道工序極其繁瑣,而且喝茶也講究更衣觀賞茶庭,初茶,茶食,中立,濃茶,後炭,薄茶,退出,銜接,共計十一個階段,每一個階段有着嚴格的時間要求,初坐一小時四十分鐘,後坐一小時二十分鐘,很難想象,在忙碌的日本竟然能夠發展處這麼一種極其耗費時間和悠閒的另類茶道,道與不道暫且不說,光就着喝茶和泡茶相加足有五六十道的工序,如此繁瑣,這和中國向來講究的大道至簡已經背道而馳。”葉蕪道的語氣算不上鄙夷,卻有一種發自內心的平淡,坐在這內舍,即便是葉蕪道都不得不承認,中國但凡是和商業扯上一些關係的茶社,真的很難找出幾家能和這裡相比。
女人一直含笑側耳傾聽,一邊聽一邊點頭,繼而輕輕端起那一壺,細細地斟在茶碗中,姿態優雅如同藝術一般,一股讓人心醉的寧靜氣息從她的身上散發出來,倒了六碗七分滿,繼而把六碗茶碗中的茶水倒去,再倒入第二壺水,等待茶葉在茶水中沉浮既定,茶麪平靜,才一人一碗分了下去,葉蕪道細看眼前的茶碗,色澤翠綠,柔亮,鮮豔,茶葉正是正宗的碧螺春,真正正宗的碧螺春只在中國,而中國的正宗碧螺春每天只有那麼一畝半畝的地纔出產,一年的產量也無非就是一斤半,傳言當年尼克松總統訪華的時候,在中南海喝的就是碧螺春,訪華結束之後中美關係第一次破冰,得到了極大的突破,而尼克松總統向周總理要這碧螺春,周總理這纔給了尼克松三兩的茶葉,其珍貴可見一斑。這茶和那幾株絕版龍井一樣,是真正市面上有錢也喝不到的。
對這個櫻花堂的背景越來越感興趣葉蕪道輕輕吹一吹茶麪,如同靜湖破皺,擠開一圈圈的漣漪,極爲清香寧和的味道從茶水中飄散出來,葉蕪道由衷地點頭讚道:“好茶!”
“茶雖是用來喝的,但是真正的茶客聞茶的功夫卻一點也不會比喝茶低,茶香悠遠,先有聞纔有品,兩者缺一不可。”女人輕輕點頭,含笑看着葉蕪道,眸子中盡是一種豁達。
這杯碧螺春因爲之前倒過了第一杯茶湯,因此浮在水面上的茶毫已經少了許多,濃郁的清香撲鼻而入,葉蕪道輕啜一口,繼而微閉雙目,微苦,在味蕾還沒有來得及完全感受到這股微微帶些苦味的茶湯的時候,接下來馥郁的清香已經鋪滿口鼻,碧螺春,茶如其名,清新而自然,充滿了自然的香氣,茶水充分地在口腔內迴盪,讓整個口腔的每一處都感受到了微燙的茶水洗禮之後,嚥下喉間,這時候那股濃郁的清香才真正地反饋回來,衝入了口腔,彷彿整個人渾身上下的毛孔都有一股清爽的感覺,葉蕪道點點頭,第二次開口讚道:“好茶!”
刑天見到葉蕪道一臉享受的表情,也端起了自己眼前的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氣,咂咂嘴,卻實在沒有感覺到這杯苦苦又甜甜的茶到底有什麼好喝的,不過見到葉蕪道一副很享受的樣子,刑天又疑惑了,最後乾脆牛飲一番,一杯碧螺春被他牛飲而盡,放下了茶杯卻見到大家都用驚奇的目光看着他,刑天不好意思地撓撓頭,嘿嘿笑道:“好茶!”
金秋慧第一個沒有忍住笑意,撲哧一聲笑了出來,繼而才猛然發現這裡好像沒有她開口的份,連忙小臉微紅地低下了頭,一雙手細細地攪動着衣角,卻不敢去碰面前的那一杯茶。
“爲什麼不喝?”葉蕪道輕笑一聲,問膽怯如同一個小鴨子一般縮在蕭破軍身邊的金秋慧。
金秋慧不自然地動了動身體,鼓起勇氣擡起頭,看着葉蕪道,用蹩腳的中文說:“這茶很名貴。”
搖搖頭,那女人卻開口淡然道:“再名貴的茶也是用來喝的,難不成放在家裡供奉起來?”
金秋慧小心翼翼地看了蕭破軍一眼,這才鼓起勇氣來,端起自己面前的那一小杯茶,小心翼翼地喝了一口,先是微微閉上雙眼感受了一番,繼而睜開雙眼,讚歎道:“真宗的碧螺春味道果然和媽媽說的一樣,醇如仙露,辛香馥郁!”
被金秋慧的話逗樂,那女人又追問一句:“那麼你的媽媽還說了什麼呢?”
金秋慧歪了歪頭,先是看了一眼正低頭喝茶的葉蕪道一眼,才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說:“媽媽說,碧螺春講究一倒兩品,說是第一杯茶湯因爲碧螺春茶葉上面的茶毫太多,會影響到口感,所以一般情況下是要倒掉的,而第二杯沖泡下的碧螺春纔是可口的茶,不過如果說真正正宗的碧螺春,要到第三杯才能夠真正地衝出那一股醇正的味道來。”
葉蕪道放下茶杯,點點頭,道:“這種講究的喝法,若非對碧螺春極爲了解的人是不會知道的,你媽媽是中國人嗎?”
一面對葉蕪道,金秋慧之前的勇氣就不知道哪裡去了,身體向蕭破軍靠了靠,小聲地回答:“是的,而且還是中國蘇州太湖洞庭山的人呢。”
“葉先生,既然附庸風雅的事情做完了,那麼現在就該談談正事了吧。”那女人忽然轉移了話題,思維跳躍很快,凝視着葉蕪道,輕笑,聲音柔和。
“你似乎對我瞭解很多。”葉蕪道看着跪坐在對面的聰明女人,聳聳肩,玩味地說,這個女人無疑是很聰明的,而男人大多不大喜歡太聰明的女人,因爲那樣會很危險。
“敢妄言瞭解葉先生的,還沒有多少吧,我也只是從一些資料上看到的,所以除了一些很表面的東西,知道也不多呢。”女人斂眉輕笑一聲,躲過了葉蕪道充滿了侵略性和進攻性的眼神,這種眼神她見得太多,但是今天卻讓她有些心神浮動,藉着低頭喝茶的機會,她希望能夠扳回自己快要失去的先機。
“你叫什麼?”葉蕪道忽然用一種很輕佻的語氣問,那女人擡起頭,莞爾一笑,回答:“清川袖。”
“多大了?”葉蕪道的眼睛微微眯起,眼中盡是雄性的侵略氣息。
終歸是見多了世面,清川袖並沒有如同一般的女人一樣嬌柔做作,反倒落落大方地回答:“三十二。”
揉了揉下巴,葉蕪道煞有其事地點點頭,自言自語:“正是少婦風華時。”話才落音,又問:“結婚了沒有?還是不是?”
清川袖無論再怎麼深的城府但終究還是一個女人,見識再多,在紅粉場所沉浮再久,這樣露骨的話對於她來說還是感覺有些啼笑皆非,畢竟不是剛出茅廬的小丫頭了,清川袖儀態萬千,絲毫沒有任何的尷尬和窘迫,道:“沒有結婚,至於是不是,葉先生要不要你試試?”
原本懶洋洋地盤腿坐着,正前前後後地琢磨這件內舍裝飾的蕭破軍都被這句強大無比的回答給驚動了,轉過頭看賽亞人一樣看着清川袖,繼而搖搖頭,嘀嘀咕咕不知道在感慨什麼。
葉蕪道聳聳肩,示意清川袖給自己把空下去的茶杯斟滿,一邊看着清川袖保養極好肌膚細膩的小手拿着深褐色的茶壺爲自己斟茶,一邊說:“試試就不用了,現在科技這麼發達,補個膜百十來塊,要是不是,我豈不是鬱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