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條路我們今天走過之後,便會消失,下一次來的時候,就不是這條路了.”似乎看出了他的疑惑,李澤笑着向他解釋道.
“消失?”沈從興大惑不解.
“對,消失.”李澤道:”深山密林,想要掩蓋這些道路的痕跡,實在是太容易不過了.這些路本來就沒有什麼人走.”
“已經如此隱秘了,爲什麼還要費功夫做這些呢?”沈從興有些不以爲然.
李澤搖了搖頭:”永遠不要心僥倖,我們沒有任何犯錯誤的機會,一旦犯錯,等待我們的可能就是滅頂之災.所以,再小心也不爲過.”
看着李澤神情極其嚴肅,沈從興也是鄭重起來,抱拳道:”多謝公子教誨,我記下了.”
李澤欣慰地點了點頭,他現在極其缺人手,山裡秘營的規模日漸擴大,屠立春目標大,也不能長時間地呆在這裡面掌控局面,他需要信得過的,又有一定本事的人能幫屠立春一把手,但他能用的人手着實不多,屠虎倒是一把好手,也信得過,可是又有另外一大攤子需要屠虎掌控.
不過沈從興能用到何種程度,那就要看他接下來的表現了.
再向前走了大約裡許的路程,便不再繞來繞去,而是筆直向前了,不過林木倒是比先前更粗壯了一些.
林間響起了喜鵲嘰嘰喳喳的聲音,帶路的屠立春停了下來,鼓起腮幫子,一連串雀鳥的聲音從他的嘴中發出,林間寂靜了片刻,又是一陣嘰嘰喳喳的叫聲響了起來,屠立春一笑,回頭道:”公子,走吧!”
“這是?”沈從興問道.
“已經快要到了,接下來的路上,有許多機關,剛剛是放哨的發現了我們,出聲詢問,我回答之後,他們便會將這些機關稍微收拾一下.”屠立春道.
“既然他們看到了公子和屠立春哥你,自然是認識的,爲什麼還要這樣做?”
“這是公子佈置的.公子說,也許有一天,他會被人挾持着往這裡來,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只要應答不當,秘營裡的人便應當發動起來.”屠立春解釋道.
沈從興一驚.看了李澤一眼,訥訥地道:”但是真出現了這樣的情況,公子在敵人手裡,他們又如何發動,不怕傷了公子嗎?”
屠立春看了看李澤,道:”公子說,如果真到了這樣的情況,根本就不用顧忌他的安危,而是要全力發動,能救得出來他便救出來,如果救不出來,秘營的人便應當殺盡眼前敵人,然後想辦法替他報仇,而不應當因爲他受到挾制被被敵人所迫,反而讓所有人被一網打盡.”
沈從心從心底裡冒出了一股寒氣,看着李澤的目光,已經是完全變了.他服侍的這位公子腦子裡的想法,與一般人是完全不一樣的.
李澤的想法的確與一般人不大一樣,如果自己真到了這樣窮途末路的時候,爲什麼還要自斷爪牙呢,倒不如留下一些香火,讓那些與自己爲敵人的日夜不安,豈不更佳?說不定自己留下的這些種子啥時候就能替自己把仇報了,那就更妙了.
李澤怕死嗎?
當然怕死.死過一回的人,對於死亡,其實是更加畏懼的.
可是真要到了非死不可的時候,他還是能坦然面對的,畢竟已經死過一回了嘛.
聽起來似乎有些矛盾,但當事人卻覺得理所當然.現在他所做的一切,都是爲了能活得更長久,能活得更滋潤,如果這一切不復存在了,那麼也就不得不坦然面對了.
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只要自己努力過了,到死的時候,回想過望而不後悔是因爲自己沒有做好而落到了這個地步,而是時也勢力,天要我亡所以不得不亡而已.就像上一輩子,自己做到了最後,但一場飛行事故,就奪走了自己所有的一切.
這一世,他仍然想把過程做到最好.如果老天爺非要再來一次天災人禍,那也非他區區一介凡人能夠左右得了.
幾人各自想着心事默默前行,兩側的草從之中,突然忽拉拉一左一右站起來兩個人,將李澤唬了一大跳,這個時候,就看出隨行幾人的反應了.屠立春瞬息後退一步,一把便將李澤攬到了自己的身後,同時嗆的一聲,已經拔刀出鞘.
沈從興慢了一步,但也就是慢了那麼一點點,也是側跨一步,護住了李澤的另一面,刀出鞘只比屠立春慢了半拍,另外兩個護衛就很差了一些,只到李澤都已經掏出了弩機,他們兩個纔回過神來,拋掉肩上扛着的豬肉,將李澤的另外兩個方向給堵了起來,四人團團將李澤圍在了正中間.
“心月狐隊狐八,狐十二,見過公子,見過屠統領.”兩個全身都披掛着草木,連頭上也插滿了枯枝敗草的傢伙,向着四人拱手一揖.
原來是自己人,幾人同時出了一口長氣,屠立春已經是勃然大怒.
“誰讓你們這麼幹的?剛剛也就是我多了一個心眼兒,想着這已經是我們秘營的地盤了,要是在別處,我不假思索地便是一刀砍過來,傷了你們怎麼辦?平素是怎麼教你們的?要麼便不動聲色,要麼出手便要擒敵?這算怎麼一回事?”
兩個草人瑟縮地後退了一步,訥訥地道:”我們隊長說,如果我們能藏在一邊不讓屠統領發覺,就獎勵我們兩個人十天都有肉吃.”
“既然如此,那爲什麼又跳了出來?”屠立春怒極反笑:”看起來你們不但違備了我平常教你們的規紀,連狐一的命令也違備了,這是錯上加錯啊!”
“是,可是我們看到公子一激動,便忍不住跳了出來了.”狐八大着膽子回答道.
“真是好極了,十天有肉吃是吧,現在,你們從這裡給我一路蛙跳回營地,每人給我頂一個不低於十斤的石頭.”屠立春怒道.
“屠統領,按照公子訂下的規練,你是不能直接命令我們的,您只能給狐一隊長下命令.”狐十二偷偷地瞟了一眼李澤,道.
屠立春一時氣結,便又被頂得說不出話來,但狐十二說得並沒有錯,秘營設立之初,這條規紀便立下了,即便是屠立春,也不能越級下達命令.
李澤從四人的圈子中走了出來,看着兩人,”那我的命令呢?”
“公子的命令,我們自是不敢有違的.”狐八狐十二兩人都垂下了頭.
“好得很,現在我命令你們,按着屠立春統領說的話去做.扛上一個十斤的石頭,然後一路蛙跳回營地.”
“遵命!”兩人毫不猶豫地轉身,各自在草從之中尋了一塊大小相仿的石頭,雙手舉過頭頂,然後就這樣一路跳着向着遠方而去.
看着他們兩人的背影,李澤若有所思.
“公子,看來在這裡長時間駐守人的確是有必要的.”屠立春道.
李澤嘿嘿一笑:”兩年時間了,是人才的也該露頭了.屠立春,這兩個傢伙是故意這樣做的.”
“啊?不是爲了十天有肉吃嗎?還有見到公子激動了嗎?”
十天都有肉吃,那可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那個狐八啊,或者真是爲了十天都有肉吃,那個狐十二嘛,可就不見得了.剛剛他們跳出來的時候,你們沒有注意吧,狐十二先跳起來,狐八慢了整整一拍,這也是屠立春你爲什麼擋在我左側而不是右側的原因.”
“這個我真是沒有注意.”屠立春有些慚愧地道:”這個狐十二想幹什麼?”
“很簡單啊,引起我的注意.”李澤輕笑起來:”不得不說,他達到目的了,代價嘛,不過是從這裡頂着石頭一路蹦回營地去,也不過一兩地而已了,對他們算不得什麼,他用最小的代價達到了他的目標,我甚至猜測今天這個埋伏在這裡的機會,也是他向狐一爭取來的,回頭你可以問一問狐一.”
“如果真是這樣的話,回去我想重重地懲罰於他!”屠立春森然道.
“懲罰是必要的.”李澤笑道:”不過懲罰之後,我會帶他出秘營,這個人,值得我好好培養一下.”
屠立春沉默了片刻,”公子,此風不可漲.如果都這樣的話,以後秘營規紀只怕就不復存在了,人人都會想法設法接近公子,引起公子的注意.這些人雖然都是孤兒,但其中只怕不乏聰明伶俐之人.這個狐十二,心思太活泛了,而且這件事中,他還拿狐一當了槍使.狐一可是他的隊長,狐八隻怕也被他利用了.”
“不怕有想法的人,有想法的人,給他機會,說不定能爲你創造更大的價值.當然,你說得也不錯,懲罰之後,便秘密將他帶出去吧,對秘營則宣稱此人違犯秘營規紀,已經被逐出秘營.”李澤想了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