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時候哲遠會想:當初爲什麼執念要找一份工作呢?要是沒有工作綁着,就能過自由的生活,這自由太誘人了,是想去哪裡逛就去哪裡逛,想找誰就找誰,想睡到什麼時候就睡到什麼時候,想什麼時候睡就什麼時候睡……這種自由會是一種浪費嗎?他心裡也犯嘀咕。有時候覺得這種自由是一種財富,應該珍惜,有時候又覺得是在蹉跎歲月,應該打破,所以纔會在後一種感覺很強烈的時候逼着自己走出去,改變原來安逸的狀態。
但是哲遠爲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呢?自由安逸的日子足以麻痹他的神經了,足夠讓他安於現狀了,那種漸漸萌發的不安是怎麼來的呢?
首先,是來自同學。很多同學很早就開始有打工的經歷了,不僅僅是因爲高考後有三個月的假期,他們在以往的寒假、暑假甚至是節假日都幹過兼職,雖然僅僅是偶然一提,在哲遠心裡就埋下了種子,許多偶然的累積,種子便發芽了:我爲什麼就做不到呢?
其次,來自家庭。家庭給他什麼樣的刺激呢?父母心疼他,不捨得讓他吃這個苦的,他們寧願自己多吃點苦,但是哲遠又何嘗不心疼自己的父母呢?儘管現在這個家不像之前那麼難了,但是絕對說不上寬裕,之前就已經養成了節儉的習慣,也就時刻注意着儘量減輕家裡的經濟負擔。小時候給別人家剝茶針,一天坐下來賺個幾塊錢也堅持下來了。有段時期,破爛的價錢比較好,那段時間哲遠看什麼都是寶,走在路上一根釘子、一個螺絲也往家裡撿,滿海灘滿海岸地尋找瓶瓶罐罐,繩子……每次賣了錢,都感覺特別幸福。他很小就很願意賺點錢的。
最後,來自社會。社會太大,也很複雜,哲遠這個年紀,這個經歷是不可能對於來自社會的壓力有所覺悟的,只是有時候他也會受到來自社會的刺激。稍微熟一點的人就會說:你爸媽太寵你了,你沒吃過什麼苦,你應該出去鍛鍊一下。不認識的人也說:你知道社會是什麼樣子嗎?不出去鍛鍊一下,不吃點虧,怎麼成長?我像你這麼大的時候……
很多人對哲遠的第一感覺就是嬌生慣養,覺得他不經事,需要吃點苦才明白賺錢怎麼不容易,知道在社會生存有多難……如果說因爲哲遠社會經驗少的話,讓他去鍛鍊他能虛心接受,但是如果是帶着對他嬌生慣養的偏見而鼓動他去鍛鍊的話,哲遠的內心是很不服氣的,他會在心裡說:我嬌生慣養嗎?你知道我以前怎麼過來的嗎?心中實際上是有一股怨氣的。不過不管是怎樣的刺激,哲遠知道自己是該有所行動了。
好在終於找到了一份工作,哲遠感到一種充實的安慰,心裡也踏實了,他很感謝同學的幫助,如果沒有他們,自己還在挫折中失意難以自拔呢……
桐城的夜一如既往地沉靜下來,微風似有若無地拂動着窗簾,縫隙中好像跳進了夜的精靈,來自那千萬盞或絢麗或昏暗的燈的生命,在整座城市輕盈跳動,收集着每個角落的故事,也把所有的故事帶到每個角落,也許某個人看着看着就明白了,感動了。
哲遠的身體和黑夜融在一起了,但是精神卻在另一個白天繼續生活着,那是另外一個一模一樣的世界,但是那個世界發生的一切都太強烈,人們的情緒、事情的發展都太急了,哲遠的心總是跳動得厲害,情緒也波動得厲害,所有的壓抑和控制都不復存在了,他爆發了,將所有的委屈都化爲凌厲話語一吐爲快,氣勢壓人。
但是他的心還是難受,深處的憂傷還一直揪着他,心胡亂地跳着,久久難以平靜,就這樣激動着,突然,眼前的一切都換了……取而代之的是熟悉的數字電視、茶几還有自己身下的沙發,再看時,那對過的窗已經微微亮了。
已經第二天了,哲遠早早地就由於夢裡過於激動而醒來,他的頭枕着雙手,心裡怎麼也想不明白,爲什麼夢裡的自己會是那個樣子。他發着呆,怦怦跳着的心也終於慢慢平復下來,騰出一隻手拿起手機一看,才五點多一點。
下午四點半才上班啊,他想,上班前的時間突然變得好漫長。起身上了個廁所,回來坐在豎放的沙發上,正對着窗戶,邊充着手機邊玩。
“你們的辦公室是在黃鶴樓那邊?”他給之前加的一個好友王子立發信息,不過想想這個點人家估計在睡覺,就沒等對方回覆信息,去空間看看留言,看看動態,上微博瀏覽信息,這樣來來去去地打發時間。
“是啊。”對方竟然很快回復了。
“怎麼起這麼早?”
“睡不着了,你呢?”
“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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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聽你說要找暑期工,怎麼樣了?”
“找到了,在你們辦公室過去一段距離的鑫麥酒莊。”
“那上午來我們辦公室坐坐唄?”
“好啊。”哲遠很想認識新朋友,希望能多接觸聯絡感情,因此爽快地答應了。
時間過得很慢,哲遠好不容易熬到七點,下樓買了個麪包啃着,在公交站坐坐,又去橋上站着吹了會風,看看時間也還早,但是實在不知道幹嘛好了,就直接去找王子立。
“我到黃鶴樓這邊了,怎麼去你那呢?”哲遠打電話問。
“你別找了,我下去接你吧。”王子立回答。
也是,電話裡描述的話哲遠夠嗆能找到。
“這呢!”沒過多久王子立就出現在黃鶴樓旁巷子的那頭,哲遠走了過去。
“我們的辦公室在四樓,我們老師還沒過來呢,我起得早就先過來了……”上樓的時候王子立熱情地和哲遠說話,但哲遠見到人之後卻和網上的狀態完全不一樣,他只是一個傾聽者,默默跟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