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鴻鵠高飛

雞血喝過了,約也立了,病重的劉邦該放心地撒手而去了吧?

他實在是不放心啊。

準備繼承他江山的太子劉盈十七歲了,好像還是個愣頭青。腦子被那滿口仁義道德的叔孫通教得有點癡呆,一點也沒有開竅。

在劉邦看來,朝中文武哪個都不簡單。一個傻頭傻腦的小子,如何能將朝中那些文武玩弄於股掌之間?怎放心把自己九死一生打下的江山交給他。

而那趙王劉如意天資聰穎,就是最好的接班人選。要是將帝位傳給他,那就真正的稱心如意。

更加讓劉邦不放心的是他那結髮婆娘——皇后呂雉。

殺韓信(冒牌的),殺彭越,眼睛都不眨。十幾年的夫妻,呂雉是個什麼人,劉邦再清楚不過。

戚妃與呂雉爭儲君之位,那就是給她埋下一個定時炸彈。等他兩眼一閉,呂雉還會給自己那心愛的女人好果子吃嗎?劉邦幾乎不敢想象,日後戚妃母子將會是如何一個悲慘的結局。

這個問題戚妃也意識到了。開弓沒有回頭箭,她就趁着早晚侍候繼續哭訴:“皇后非容人之人。現在陛下尚在,臣妾與如意兒尚能保全,等陛下撒手而去,吾母子將身歸何處也?”順便就捅太子一刀:“若非太子不能東征,何需陛下親冒矢雨,捨身圖賊。陛下有今日,皆太子之過也。”

劉邦征討英布是自找的,先前也不怨劉盈。經戚妃這麼一說,也動了怒氣。心想要不是那傻小子不爭氣,哪用他老子親自上陣,中了英布一箭。那易儲的念頭又撿了回來。

滿朝文武都向着黑道大嫂這一邊。要是把換太子的決定一公佈,那老夫子叔孫通又來個“以死相諫”怎麼辦?

劉邦決定在宮中擺一場酒宴,傳召衆大臣與太子劉盈,說是慶祝東征的勝利。

東征已過了好久,剛回來不慶祝,爲何要現在慶祝?

天子擺酒沒那麼簡單,酒宴自古就是政治鬥爭的戰場,殊不見鴻門宴上危機四伏。劉邦就要趁那酒興,當衆將酒盅一摔,把那不肖兒劉盈的不是痛責一通,將他太子之位褫奪。

叔孫通不是會玩“以死相諫”嗎,那就趁着酒醉賜他去死。等朕喝得酒氣沖天,臉紅脖子粗時,誰敢勸諫?

劉邦箭創迸裂,還能喝酒?他這是拼了老命要爲戚妃母子創造一個美好的將來。

無恥的流氓要將流氓進行到底。

※※※

“皇上舊傷復發,尚能酒乎?”“東征過了一月,爲何今日擺酒慶祝?”“聽說皇上病情惡化,只恐時日無多也。”

大臣們都在案上竊竊私語,等着天子入席。

在宮女內侍簇擁下,劉邦龍行虎步步入殿中。第一眼就向太子案上掃去。

“咦,這傻兒子今天居然帶了跟班!”劉邦望着四位恭恭敬敬站在劉盈身後的鬚髮皓白,衣冠奇偉的道士,只覺得有點眼熟。

劉邦不由站定,驚異問道:“敢問四位道長何人也?”

劉盈替他們答道:“此乃東園公唐宣明,這幾位是夏黃公崔少通,角里先生周符道,綺裡季朱暉。”

劉邦大驚失色道:“莫非便是商山四皓者否?”

四皓齊道:“正是貧道等。”

劉邦道:“昔年四位仙長投鼎於泗水,被百姓望到。朕曾令人按衆仙長相貌繪成圖像,瞻仰供奉於室中,難怪如此面熟。四位乃得道真仙,今日爲何隨吾兒光臨宮中?”

夏黃公答道:“聞太子仁孝,恭敬愛士,天下莫不延頸願爲太子從者,故貧道等能來爲太子效勞也。”

劉邦驚得呆若木雞,站在那裡半晌不言。內侍見劉邦呆站,急以示意。劉邦恍恍惚惚,這才入席坐定。

於是捧起酒盅,遙遙祝道:“四仙長賢名,冠於四海,太子能得仙長之輔,乃社稷之幸也!”

綺裡季道:“貧道等孤陋寡聞,虛有其名也。聞太子賢德仁厚,又不以貧道能老邁,常以禮遇,故遠而來,以先聖之理導之。太子聰明通惠,周禮好善,實乃德才兼備,世之人傑也!”

劉邦道:“既是如此,煩衆仙長始終如一,調護太子,勿致失德。”四皓點頭稱是。於是劉邦依次爲四皓奉觴上壽。

※※※

那酒劉邦也喝得索然無味,早早散去。回到宮中,戚妃早就候着來等消息。

劉邦嘆道:“朕本在酒宴上欲將易儲之事定下,奈何有活神仙爲其所用,羽翼已成,難以撼動也。”

戚妃聞言什麼也不再說,就在宮中默默爲劉邦跳起她最擅長的楚舞。

只見翠袖飄揚,舞姿翩躚。傾國美人宛如一隻輕盈的天鵝,在用舞蹈來述說着內心的絕望。

“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以就,橫絕四海。橫絕四海,又可奈何!雖有矰繳,尚安所施!”劉邦看着戚妃跳舞,用悽愴的聲音一遍一遍反覆地唱着。

我兒劉盈羽翼豐滿,我就是有心幫你,也是無力迴天啊!

“嚶”的一聲,戚妃那舞再也不能續跳,跪在地下,泣下如雨。

※※※

“是啊!戚妃母子身歸何處?”酒宴之後,劉邦的心就懸了起來。

病榻前,劉邦陰沉着臉就在向呂雉逼問。

“朕走後,你能容下戚妃母子乎?”劉邦很鄭重地問道。

呂雉額頭上出現了冷汗。

自從廣武澗交換戰俘回到劉邦身邊,劉邦沒有與她再過一次夫妻生活。而戚妃的寢宮,一個月有大半個月劉邦都宿在那裡。

嫌棄她年老色衰,隨伍出行陪王伴駕呂雉從未有份,甚至連接待外賓出席社交場合的事劉邦也不給她,而是給了那細腰如柳肌白如玉的戚妃。

這就好像開奧運會,聚焦在鎂光燈前陪着國家元首的不是他的原配,而是他的小蜜。你說呂雉對戚妃該有多恨?

想當年,呂雉還是一個大家閨秀,劉邦就是個流氓。呂大小姐嫁給一個流氓,那是萬分委屈。流氓能娶到大小姐,那是萬般榮幸。大小姐被流氓推下車做了楚軍俘虜受了幾年牢獄之苦,大小姐一家都在爲流氓的革命事業貢獻金錢與生命。如今大小姐成爲黃臉婆,流氓變成天子把大小姐視爲敝屣,大小姐心不甘啊。

搶盡風頭受盡君王寵愛也就罷了。可是千不該萬不該,那賤人不該打儲君的主意。劉盈就是呂雉的希望,就是她最後的底線。只要盈兒能做上皇帝那把金椅,呂雉什麼都能忍受。

可是戚妃打了這主意,差點就將呂雉的希望幻爲泡影。

“絕對不能饒了這賤人。”呂雉心底的聲音說道。

但在劉邦面前,這話可不能說。

呂雉咯咯一笑:“陛下這是說的什麼話。戚妃是娥姁的妹子,臣妾自是會善待她母子二人也。”

劉邦哼了一聲:“朕與你十幾年,你的秉性朕如何不知。朕要你發一毒誓,朕死之後,必不謀害戚妃與如意。”

被劉邦一逼,呂雉只好發誓道:“臣妾日後若有不利戚妃母子之舉,背上生疽而死。”

戚妃之事交代完,劉邦長吁一聲,揮一揮手,示意呂雉出去。

※※※

卻說呂雉剛剛出去,就有一內侍一溜煙進來,匍匐在地。

劉邦望着那人妖怔道:“汝來作甚?”

原來那劉邦不僅好女色,也有玩男嬖的癖好。這內侍名叫籍孺,貌美如婦人,聲音婉轉,媚態動人。一度得劉邦寵愛,曾要封他高官。後因人妖的身份,遭到大臣反對,封官的事這才罷了。那籍孺受寵的程度僅次於戚妃,與戚妃素來交好。

籍孺頓時眼淚汪汪說道:“臣妾在這宮中的好日子不長也。”

劉邦奇問:“這話如何說起?”

籍孺奏道:“臣妾得陛下寵愛,卻也遭人嫉恨。在這宮中受的冷眼,哪還少了。尤其是皇后,對臣妾恨入骨髓,說是都是因臣妾與戚妃之故,致使陛下對她冷落。”

劉邦失笑道:“那婆娘年老色衰,就是沒有汝與戚妃,朕也不會宿在她那兒。想是你擔心朕走之後,擔心皇后加害。朕便賜你出宮。這幾年賜你的珍寶,也夠你下半輩子富貴了。再賜你一條玉帶,繡上免死二字,你日日系在腰上,見那腰帶便如見朕親臨,可保你一生平安。”

“陛下賜淮陰侯三道特赦,還不是爲皇后所誅。縱是有免死腰帶,皇后必設計派人偷搶,保不得臣妾也。”籍孺依然在哭訴。

“她敢!”劉邦沉聲道。

“陛下不知道也。皇后與太尉密謀,等陛下宴駕之後,就引兵回京,盡誅戚妃,趙王如意與其他皇子嬪妃。臣妾也在她計劃加害之中。”籍孺語出驚人。

“有這等事!”劉邦怒喝一聲:“汝何處所聞?朕怎不知?”

“陛下成日臥在榻上,哪裡知道。此事已傳遍宮內宮外,好歹只瞞着陛下一人。”籍孺止住淚,說道。

劉邦聞言倒吸一口涼氣。

他對什麼人都不相信,什麼人都防備,連蕭何也不例外,就是沒有想到那樊噲也會謀亂。

比蕭何更令人擔心的是,樊噲手中有二十萬兵馬,還有他大姨子呂雉撐腰。

忠勇的樊噲會不會謀亂?很難說。

樊噲是忠勇,可是那是對他這個大哥忠勇。皇帝大哥要宴氣了,黑道大嫂呂雉就是他效忠的對象。

喋血長安啊!他那幾個兒子連同所有臨幸過的女人都將喪命在呂雉那婆娘瘋狂的報復之下。劉邦產下的蛋,將只剩下那傻兒子劉盈。而劉盈尚未加冠,並不能主持朝政。呂氏家族,將把持這漢家朝綱。

那是多麼恐怖的前景!

這個時候,劉邦能動呂雉麼?不能。

樊噲的二十萬兵馬,就是漢軍最精銳的精兵。若是對呂雉不利或是另立儲君,必遭兵變,樊噲大軍揮師長安,無人能擋。

怎麼辦?劉邦汗如雨下。

“籍孺,你速出宮去,召曲逆侯與絳侯入宮。”沉思半晌,劉邦對籍孺說道。

※※※

陳平與周勃二人不知所以地被劉邦召進宮中,站在病榻前。劉邦將呂雉與樊噲的密謀對他二人一講,二人異口同聲說道:“太尉忠直之人,當無此舉。”

劉邦哼了一聲:“那樊屠子一向對朕不敬。朕這一病重,他是巴不得朕早死,好與那婆娘結黨獨攬朝綱。”

陳平疑惑地看着劉邦,心想那人妖的話也能信?皇上是不是愛那戚妃與趙王心切,病得糊塗了。這等事情,怎麼地也該去查證一下啊。

“子房有病在身,這事也難與她商議。二位愛卿便是朕最信賴之人,且幫朕出個主意,該怎樣收拾那屠子?”劉邦恨恨地說道。

周勃喉嚨裡咕嚕一聲,想要勸諫。陳平哈哈一笑:“這有很難,只須陛下一道聖旨,命絳侯取代樊噲太尉之職。臣與絳侯領一支軍詐稱援兵,出其不意,擒來對質便可。”

劉邦瞪了瞪陳平,把語氣加重:“擒來對質?朕要的是樊噲的人頭!”

那周勃還在向陳平擠眉弄眼,陳平已經毫不含糊地回答:“爲臣遵命!”

※※※

二人領了聖旨,出得宮來,周勃就開始埋怨:“樊屠子與皇上多年故交,積功無數,又是皇后妹夫。皇上今日聽那宦人讒毀,命我等去斬樊噲人頭。若是日後醒悟過來,可不要問吾等錯殺賢臣之罪。”

陳平嘿嘿一笑:“皇上時日無多也。等到吾等去了河北,還不知能不能見到皇上。現在考慮的是如何過皇后這一關也。”

“曲逆侯,難道你也巴不得皇上早死?”周勃將面孔一板。

“難道你看不出來嗎?皇上重病在身,命在旦夕。俗話說生死在天,皇上能不能活得長久,這是我們做臣子的能想的嗎?”陳平反問道。

周勃默然一陣,問道:“不殺,便是違抗君命,吾等按律該死。殺樊噲,皇后怪之,亦是死罪。吾等該如何處之?”

陳平將周勃一拍:“有我陳平,絳侯何須緊張。”當下不慌不忙說出一條妙計來。

上有政策,下有對策。這等難題哪裡難得倒那花花腸子陳平。

二人去了河北,就立起一高臺,召樊噲前來聽詔。樊噲很老實地前來受詔,一露臉就被武士一擁而上擒住。

那樊噲也不是獨身前來,手下有人啊,就要拼命。陳平不慌不忙,將聖旨一宣,樊噲反而勸其手下:“汝等休要鬧事,我見了皇上,自有分說。”

於是周勃領了那太尉大印,自去征討燕王盧綰。陳平用囚車押了樊噲,回去長安。

樊噲想的是隻要見到皇帝大哥,身上的污水自然能夠洗清。一路安安靜靜任由陳平擺佈。

欲知樊噲能不能再見劉邦?那縱橫家弟子陳平拿了呂雉的妹夫,又如何取信於她?請繼續追讀本文。

第六章 非分之想第三十一章 亡命而逃第七章 儒門高手第二十六章 魏舒方陣第三十一章 放水決堤第二十一章 大打出手第四十一章 見面大禮第十九章 蛇母妖姬第四十章 斬盡殺絕第十章 項軍驕女第二十三章 魔道同門第四十七章 分說未來第二十一章 溫柔陷阱第三十五章 四面楚歌第二十六章 何方神聖第六十四章 大點鴛鴦第二章 倒海翻江第三十二章 內外夾攻第八章 韓信佈陣第八章 投身義軍第十二章 劫數難逃第五十一章 單于立誓第二十五章 狙殺劉邦第二十八章 隱龍護身第三章 漂母饋食第二十四章 東胡使者第四十三章 決一死戰第六十五章 鴻門開宴第十七章 大錯特錯第五十五章 左右丞相第十九章 傳檄而定第十一章 截江弒君第二十七章 跨夫韓信第十七章 秦軍戰陣第三十三章 斬斷情絲第八章 流水無情第三十九章 刑馬立約第五章 擒賊擒王第二十四章 東胡使者第十六章 萬千波瀾第五十五章 自作自受第二十五章 御駕親征第三十八章 垓下鏖兵第十九章 跨河而來第一章 風雲突起第二十三章 貌合神離第九章 夙根未盡第四十七章 反目成仇第四十二章 佳音傳來第二十六章 何方神聖第二十三章 戰友對決第三十五章 賣國密謀第十章 隱隱生痛第二十二章 身世之謎第五十七章 連環重擊第四十九章 反出天國第二十八章 謠言四起第六章 敞開心扉第二十四章 夜探侯府第十四章 河堤殲敵第十一章 徐福東渡第十一章 攻心爲上第八章 沐猴而冠第二十八章 魂縈夢牽第一章 風雨欲來第二十九章 幹吏趙高第二十章 無米之炊第二十五章 九天玄女第十一章 欲哭無淚第一章 阿房一炬第二十五章 天道不爽第十七章 鬥智鬥勇第二十六章 何方神聖第四十一章 元帥升帳第九章 圍城打援第十三章 揭竿之義第四十九章 救出兄弟第七章 先倨後恭第二十八章 老成謀國第二十五章 摩天巨手第四十四章 形神俱滅第十四章 索築秦宮第三十六章 千里傳信第五章 待字呂雉第八章 初夜纏綿第二十三章 黎山老母第二十一章 金針刺穴第二十九章 心有慧根第三十九章 天大人情第二十七章 好生震驚第十六章 大封文武第五十七章 長吁短嘆第二十二章 天賜神斧第十四章 裂土封王第八章 佳人入宮第五十七章 長吁短嘆第四十四章 追斬龍且第二十八章 屠刀高舉第五十一章 火攻降敵第十一章 鳥出樊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