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劉邦得了張良,歡喜無限。次日,引張良與衆文武相見,當衆以師禮待張良,授以軍師,封爲廄將。那張良連冒頓單于的軍師也能做得,衆人自是無人不服。
便有舍人樊噲說道:“吾軍之敗,皆是那叛徒雍齒所致。如今魏軍遠去,何不奪回豐邑,宰了那狗孃養的雍齒。”此言一出,夏侯嬰,盧綰等在沛縣黑道上混的流氓無不高聲叫好。
劉邦也對那叛徒雍齒恨得牙癢。想當初雍齒與自己在黑道上呼風喚雨,一同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一口一聲劉大哥,顯得是多麼的義氣。誰知他竟在背後捅了自己這麼一刀,把自己的老巢豐邑獻給了魏軍,害得自己差點在諸侯榜上除名。黑道信奉的是睚眥必報,似雍齒這等叛徒,就該給他三刀六洞,點他的天燈身方解心頭之恨。樊噲一提議,無恥的流氓劉邦哪裡忍得住。便道:“好!咱們這就殺回豐邑,抓住雍齒,操他老母,殺光他全家!”
有劉邦帶頭,堂上衆人更是羣情激昂,紛紛聲討那無義的雍齒,一片沸騰。
蕭何打眼一瞧,只見張良坐在劉邦身旁,慢悠悠的搖着摺扇,笑嘻嘻地望着衆人叫嚷,卻一言不發。他心中一動,高聲道:“大家安靜安靜,聽聽軍師的高見。”
衆人這纔想起劉邦新拜的軍師正在堂上,瞬時緘口不語,目光齊刷刷望着張良。
張良微微一笑,問道:“沛公,如今沛縣有多少兵馬?”劉邦嘆道:“如今我軍新敗,士卒三去其二。沛縣義軍,實不足五千。”張良又問:“雍齒手中,有多少人馬?”劉邦道:“這豐邑是俺老家,俺對其十分重視,當初給了那狗孃養的雍齒二千人馬駐守。”
張良遂道:“魏軍雖去,必留有人馬駐守,加上雍齒的二千軍馬,沛公有信心打勝此仗,奪回豐邑麼?”
劉邦一聽,頓時氣餒。
自古防守容易攻擊難。雍齒那叛徒的人馬,與自己在同一個數量級上,如若打起來,若他佔據有利地形,還真拿他沒辦法。
張良又道:“沛公如今僅存這點兵馬,若執意要去攻打豐邑,必有損傷。那豐邑士卒也是泗水兒郎,沛公忍心看着他們殞命於這場戰事麼?”
招兵買馬,不像在地裡收割莊稼,今年收了,明年種下還有。這適齡的男丁可是要十幾年才能長成。劉邦在泗水攻城略地,勉強只整合了二萬人馬。若是與雍齒一場大戰下來,泗水男丁必然銳減,縱然得勝,也只是吞下了一個苦澀的勝果。與想要發展壯大的目的可謂背道而馳。
劉邦聽張良一語,已知道這一仗打不得。他不甘心道:“若是任那狗孃養的雍齒就此逍遙快活,難解俺心頭之恨!”
張良笑道:“若是能兵不刃血收服豐邑,得回雍齒那二千人馬,沛公能否放下心頭之恨,饒了雍齒性命不殺?”
劉邦聞言一怔。殺一個雍齒,只是解一時之恨,哪能與奪回豐邑得到兵馬相比?但想要兵不刃血,只有雍齒主動投降。知道黑道對付叛徒的規矩,那大叛徒降了周市,又怎會吃回頭草再來投降俺劉季?
但看張良那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好像奪回豐邑只是舉手之勞。劉邦這人精哪裡不明白張良已有了計劃。遂笑呵呵道:“若能不戰而收復豐邑,饒了雍齒也無妨。不知軍師有何妙計?”
張良道:“據子房所知,雍齒之所以背叛沛公投降魏師,是因周市許以封侯之諾。但子房聽說雍齒並未封侯,必有怨恨。而他手下士卒均是沛公舊部,多半不願背棄沛公,只是魏軍大兵壓境,又有雍齒彈壓,只好相從。若能隔開豐邑與魏國聯繫,讓彼成爲一支孤軍,雍齒走投無路。子房再搬弄三寸不爛之舌,必說得雍齒重投沛公麾下。”
劉邦一聽大喜,說道:“就依軍師之計。軍師若見到雍齒,就說俺劉季念他放了俺家小,饒他不死,歡迎他迴歸,可官復原職。不對,俺要升他爲舍人,與樊噲一樣。”
那雍齒原來的官職是中涓,比樊噲矮了一級。劉邦果然是個人精,這番爲了要雍齒重新投到他的懷抱,不僅不追究雍齒背叛之罪,還要升他的官!
只是張良這計劃,須得隔開豐邑與魏國的聯繫。要想做到這一點,必須拔除一根毒刺。
張良早有準備,攤開一張地圖,纖手指向一處——亢父。
自沛縣被圍,亢父得而復失又落入魏軍手中,現有魏國大將王景領二千軍駐防。
張良的計劃便是偷襲。劉邦新近大敗,元氣大傷,王景必料不到他還有膽量來與魏軍叫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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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仗的過程是:周勃,夏侯嬰化妝成平民,帶人悄悄潛進亢父城中。樊噲,紀信夤夜領大軍長途行軍,突然猛攻亢父城池。周勃,夏侯嬰聯繫亢父劉邦軍舊部,猝起發難裡應外合,奪下城門,迎接大軍入城。
王景知道敵軍到來時,正摟着兩個搶來的如花似玉的姑娘在被中風流快活。一聽戰報,急忙提刀上馬,倉促應戰。剛到城門,黑夜裡一枝冷颼颼的利箭像長了眼睛直射而來。王景還未來得及反應,咽喉便被神射手周勃一箭洞穿。
本來魏軍被偷襲就亂作一團。主將被殺,更是亂哄哄不知所措。黑夜裡也不知來了多少敵軍,均無心戀戰,只顧了逃命。結果樊噲等人,就像收割莊稼一般,見到魏軍便是一刀了結性命。
這一仗打成了一邊倒,也無什麼精彩之處,筆者就不在此多花筆墨贅言。
亢父被奪的消息傳到了劉邦的老家豐邑,頓時引起了士兵們的騷亂。
原本雍齒手下兵將就不情願背叛劉邦。只是那雍齒許了好處,雲自己被魏王封侯必提攜衆位,又有魏軍大兵壓境,才隨了雍齒投降。待到真的降了,那好處卻不得兌現。別說自己,就連那雍齒也只不過被周市安撫了幾句,說等拿下沛縣滅了劉邦,再回臨濟向魏王請賞。
如今亢父被劉邦收服,這豐邑就成了一塊飛地,與魏國無接壤之處。這二千號人得不到糧草供給,不等劉邦來攻,餓也餓死了。
便有幾位伍佰主壯着膽闖到雍齒帳中,責罵他見利忘義投降魏人,害得大家走投無路。更有人叫嚷着要殺了雍齒,回頭再投奔沛公。
雍齒這流氓只能嚇唬嚇唬幾個平頭百姓,鎮壓幾個黑道混混,對這大軍譁變之事束手無策。此時他自己也亂了方寸,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若再去投靠劉邦,以黑道的規矩,當叛徒是什麼下場?他心裡清楚那大哥劉邦定不會饒恕自己。
忽然有人來報,雲沛公派出軍師張良張子房先生來說降。雍齒喜出望外,趕忙將張良迎進營來。
聽說劉邦不僅不治自己背叛之罪,還要升自己的官,雍齒簡直感激涕零。哪消三言兩語,張良便輕輕鬆鬆將雍齒搞定。
這豐邑還駐紮着魏軍三百人,說是增援,其實是周市派來監視雍齒動向的。領頭的是一個伍佰主。雍齒便以邀他商量對策的名義,請他到自己的賬中,暗中埋伏刀斧手一擁而上亂刀砍殺。一旦拿定了主意,雍齒這流氓這點狠勁還是有的。
於是按張良的提點,雍齒演出了一出“負荊請罪”。赤着上身,把自己五花大綁,背上插着荊條,來到沛縣城中,一步一爬摸到玉面孟嘗劉大哥腳下,請大哥責罰。
只要不砍自己這顆狗頭,挨頓打算得什麼。只要劉大哥肯拿起荊條開打,這一關便算過了。雍齒這流氓,這點還是想得清楚。
劉邦一見雍齒,怒不往一處出,渾身如篩糠般亂抖。一時就忘了與張良的約定,擡起腳在雍齒背上重重一踏,罵道:“狗孃養的雍齒,俺操你老母!”
雍齒哭喪着臉說道:“我老母早就過世了,大哥想操,就操小弟吧。”
張良連忙乾咳一聲。劉邦望了望張良,心想出來混這信義二字還是要講的。若殺了雍齒,雖解一時之怒,但以後與自己爲敵的,誰還敢投降俺劉季?
他腦筋轉得也快。既然殺不得,乾脆就讓這狗孃養的雍齒一輩子感激俺,死心塌爲俺效命。於是伸手將雍齒身上繩索解掉,一把抱起雍齒,痛哭道:“雍齒賢弟,多日不見,想死大哥了。”
這天才的表演家真可以去演電影。剛纔還凶神惡煞一副要吃人的樣子,轉眼之間就熱淚盈眶,好像與自己最親的親人久別重逢一般。別說雍齒一愣一愣,就連張良看得也是心中那佩服如滔滔江水綿綿不絕。
不管劉邦是真情還是假意,自己的小命算是保住了。雍齒的反應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痛心悔悟道:“小弟悔不該背叛大哥,小弟知錯了!”
劉邦大手一揮,滿不在乎道:“錯了就改,從此咱們還是兄弟。你此番領軍來投功勞不小,俺封你爲舍人,與樊噲一般。”
於是這場鬧劇便以喜劇收場。劉邦收得雍齒二千軍馬,又有不少“叛徒”聞風而至,回到他的麾下。劉邦的兵力雖說趕不上當初,總算有所回覆。
張良便留在沛縣輔佐劉邦,運籌帷幄揮斥方遒,將那魏軍得去的十餘座城池一一奪回。
劉邦得了張良這位謀士,可謂如魚得水。此時那流氓已對張良佩服得五體投地,以師禮事張良,對她恭敬有加。張良閒來無事,便將黃石公所贈《太公陰策》中的韜略授予劉邦。
那《太公陰策》乃是帝王之術,記錄的是姜子牙平生所學,天文地理無所不包,作戰攻謀無所不容,更兼治軍治政之道,處軍相敵之法,隱寓玄機,妙不可言。
劉邦兵法沒學會,對《太公陰策》中的厚黑之道倒是一點就通。這臉皮厚本來就是他的強項,經張良的點撥,他無恥的功力又提高了何止一個檔次。
可惜好景不長。隨着張楚陳勝的節節敗退,秦軍的步步緊逼,天下形勢已容不得劉邦在泗水逍遙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