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先回去吧,等我媽氣消了,我給你打電話,我想你也不希望爸走了的都得不到安穩吧?”蘇旭東皺眉看着我,繼續道:“今天你就先聽我的,回去休息!”
等到那扇門關上後,厲晏城把我從地方扶了起來,雙手捧住了我的臉,指腹溫柔的幫我擦去眼角的淚痕,“如果你爸還在,我想他也不希望看到你這麼傷心,剛剛他不也說了嗎,等阿姨氣消了,你就能去看你爸了,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就是養好身體,不然到時候你拿什麼去看你爸!嗯?”
我知道厲晏城也是爲我好,可我做不到,一想到蘇然走了,我都不能陪在他身邊陪他最後在說說話,我的心就像是刀剜一樣的難受。
秦天來接我們的時候,我一直都依偎在厲晏城的懷裡,儘管他也緊摟着我,可我還是覺得很冷,特別特別的冷,比冷水澆在身上的時候還徹寒入骨。
如果能夠重來一回,如果能讓我再重新選擇一回,我一定不會選擇和蘇然決斷這條路,其實我也不是說我恨他,我只是一時接受不了他的欺騙。
可到了現在,這些反倒都已經成了無法彌補的遺憾。
不管我再怎麼懊悔,蘇然也不會活過來了,而這一切都是因爲我的自私造成的,如果我沒有那麼的強勢,沒有那麼的決然,也許他就不會???
“不是你的錯。”厲晏城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在我沒有任何言語的情況下,輕撫着我頭頂的發,安慰道:“相信我,這些都不是你的錯。”
我張了張嘴,想要對他說些什麼,可卻發現自己因爲情緒激動,根本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厲晏城低頭看着我,安撫性地揉了揉我額前的碎髮,繼續道:“我知道你現在比起痛苦更多是自責,但小菲相信我,如果你爸在天有靈,並不會想看到你這個樣子,所以你要振作,知道嗎?”
我狠狠地咬住自己的下脣,凝了他好半晌後才帶着濃濃的鼻音,應道:“嗯,我知道了。”
其實我也知道如果蘇然在世,看到我這副痛哭流涕的模樣一定會很心疼,可我就是忍不住,只要一想起他最後離去的模樣,我心裡就酸澀到不行。
“其實。”厲晏城稍稍加劇了摟着我肩膀的力度,和我對視片刻後,坦白道:“你的這種體會,我深有感觸,我知道說再好聽上臺面的話,也不過是變相的安慰你,看着好像句句都有道理,但自己內心的小情緒卻根本得不到平復。”
聽到他的話,我有些意外。
然後他兀自哼笑着道:“當你最親最愛最重要的人先你一步離開了,那種突如其來的崩潰無助的感覺是毀滅性的,他們走了就走了,沒有任何的感覺,而我們這些活下來的人感受到的卻是無盡的淒涼。”
厲晏城話句句都戳到了我的心窩裡,沒錯,當醫生宣佈蘇然因嫁接血管爆裂而亡的消息後,剎那間,我的腦袋似乎也停止了運轉,滿心的感受倒是徹頭徹尾的崩潰。
“但儘管是這樣,生活該繼續還是得繼續下去,因爲在未來還有更美好的東西在等待着我們,不是嗎?”厲晏城低頭看向我,他的臉距離我不過幾公分,我都能感覺到他的呼吸灑在我的臉上。
迎着他那雙深沉如墨的黑眸,我看了很久很久,之後才緩緩地,艱難地一字一句的道:“晏城,以後???不管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比我先走,只有等我離開了,你才能放手。”
他不說話,一直緊盯着我的,而我也是。
過了一會兒,他伸出手輕輕地把我的手握住,放低聲音道:“好,我答應你。”
我吸了吸鼻子後,將臉埋在了厲晏城的懷裡,如果沒有他,我真不知道經過這麼大的事情,我還能不能好好的繼續生活下去。
這麼一想過後,我更是往他的懷裡縮了縮,在最靠近他心臟的部位無聲的說道:厲晏城從今以後你就是我最重要的人了,你大概永遠都不會知道我到底是用怎麼樣的感情愛着你,你也不會知道我對你的愛已經到了這麼樣的地步,我不奢求你對我的愛和我對你的愛均等,我只希望你能記住對我的承諾,不管未來發生什麼,你都不能比我先走,只有等我放手了,你才能離開???
回到家之後,我連鞋都來不及換了,就直接衝進了臥室,在衣櫃的嘴裡面找到了蘇然送我的梳妝盒。
我說過這是我最寶貝的東西,所以在搬到厲晏城家的時候,我除了帶了兩件衣服以外,唯一帶來的東西就是這個梳妝盒了。
這個梳妝盒幾乎承載了我對蘇然所有的念想,此時此刻再次拿出來看的時候,我的心情萬般的苦澀。
就像是酸澀的梅子浸入了陳年老醋中,釀造的過程中又倒入了一味苦,再抹上一辣,混合在一起之後,光是聞着味道都嗆得的人直流眼淚。
我胡亂的抹了下眼睛和鼻子,接着雙手緊摁在盒子的上面,連做了幾個深呼吸後,才鼓足了勇氣打開。
就像蘇然說的那樣,在盒子的最底層的夾層中,真的有一本存摺,開戶人竟然是我,而存摺的最初存款日期是我高一那年。
我沒想到蘇然竟然在十年前就開始給我存嫁妝了,看着存摺上那由一筆筆小金額累積而成的‘鉅款’,我就能深深地體會到他對我的父愛是有多深厚。
如果???如果我能細心一點,早一點發現蘇然爲我做的這些,那現在是不是就不會有這麼多的遺憾了呢?
他一直在爲我默默的付出,而我那天竟然還義正言辭的說我和他和蘇家再也不想有任何的關係,當時聽到這句話的他,內心是有多麼的受傷啊。
想到這裡,我本來是無聲的流淚也漸漸發展成了啜泣。
“爸???爸???”我一手捏着存摺,一手摁在化妝盒上,不斷的放聲痛哭着,眼前的景象從模糊變得清晰,再從清晰變得模糊,就這樣周而復始的重複着。
直到我被人擁入了懷裡,我打着淚嗝了,擡眼淚流滿面的向着厲晏城看去,此時眼前的人影是模糊的。
我不停地啜泣着,厲晏城沒說話,也沒別的動作,就這樣虛虛地把我擁在懷裡,雖然他一個字都沒說,但我知道他的意思,就像他說的,那些辭藻在華麗也終究不過是用來安慰我的話語。
而自身的小情緒根本就無法得到平復,所以他不打算安慰我,他只希望我明白,不管怎麼樣,我都不是一個人,他一直都在。
事實證明,厲晏城的方法很有效,等我內心奔潰的情緒全都通過淚水宣泄出來後,我的心情平復多了。
我擡手胡亂的抹了下眼睛,上面已經沒有溼潤的眼淚了,有的都是乾澀的刺痛,暫時從他的懷裡推開後,我勉強的扯着嘴角笑了笑,我也知道自己現在笑的肯定很難看。
“晏城,我沒想到他對我的父愛竟然這麼深厚,現在我終於???終於相信他的的確確是把我當親生女兒看待了,看到這張存摺上密密麻麻的小金額,我感受到的全是他濃濃的父愛,可我沒想到讓我徹底明白的代價竟然是???竟然是???”
說到這裡,我實在是說不下去了,眼眶脹的要命,伸手摁了摁眼睛後,卻又實在是一滴淚水也哭不出來了,現在的我滿眼滿心都只剩下疲倦和疼痛。
“只要你能明白,多久都不算晚。”厲晏城撫了撫我的頭,許是被我給感染了,聲音也有些繃啞。
我閉上眼睛,搖了搖頭:“不,如果我能早一點,在早那麼一點點,也許我就不會像現在這樣痛苦???自責???內疚???在第一次被蘇然帶回家的時候,我一直都是排斥的,我甚至想要去找我自己的親人,可是隨着時間的推移,我從最初的排斥到慢慢地接受,最後到過分的依賴,其實對我來說蘇然是比父親還要崇高的存在,一直以來都特別的敬愛他,我慢慢的長大,而他卻在漸漸的變老。大學畢業後,我一直都是抱着讓蘇然過上好日子的初心努力的工作,可仇恨這個東西實在是太可怕了,它衝昏了我頭腦,蠱惑了我的初心,也狠狠地傷害了我和他之間的父女感情。”
說完這段話,我的情緒變得平靜許多,不再像剛纔那樣似乎處於奔潰邊緣了。
靠在他懷裡一會兒後,我努力的平復了下心情,過了好半天才微啞着聲音道:“他的葬禮,我想辦的風光一點。”
“好!”他擡手用指腹擦了下我的眼瞼後,繼續道:“交給我。”
夜晚入睡的時候,我側臥在厲晏城的懷裡,估計這兩晚是把他給折騰的累到了,他擁着我很快便進入了夢香。
而我卻失眠了,夜深人靜的時候腦袋格外的清醒,就像是電影回放似的,腦海裡全都是我和蘇然過往的點點滴滴。
細想起來,這麼多年來我們好像還從沒紅過臉,很多時候我都在想如果有一天我們對彼此紅臉了會是怎麼樣一個場面,可讓我沒想到的是,我們第一次紅臉也成了最後一次。
想到這裡,我好不容易平復的心情再次波濤洶涌,在厲晏城的懷裡翻來覆去幾次後,我還是選擇了起來,輕輕地拿開他放在我腰間的手,跟着悄悄的從他的懷裡退了出來,躡手躡腳的走到了客廳的陽臺。
站在陽臺上擡頭仰望着靜謐的黑夜,我感覺自己好像置身於無邊無際的黑暗之中,那種強烈的孤獨的感覺,讓我幾乎無法招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