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江的問題聽得豔慧苦笑起來,她轉頭,從窗臺望向沒有繁星的夜空,輕聲回答:“我們沒聊甚麼,只是楚晴這傻孩子,想幫我找阿林留下的遺言,她似乎看穿我心中的遺憾,寧願面對死亡,也不想面對假設,她想把或許阿林根本不愛我這假設刪除,好讓我可以走得安樂。”
寒江搖搖頭,坐在牀邊嘆氣:“豔慧姐,其實你可以先去美國治療好身體,一切等你好過來,自然有很多時間去調查。”
豔慧沒有回頭,仍是看着窗外,喃喃道:“你們這樣勸我,只不過想讓我活久一些而已,我知道自己的身體,就算去到了美國,康復機率也不高,我沒可能會好回來。”
豔慧說的話,是所有人都知道的實情,一時間寒江只能沉默下來,灰暗着神色撇過頭去,以他的聰明才智,怎麼可能不知道?但他只能抱着那一絲微小的希望。
病房陷入寂靜中,豔慧最終提起精神,悄悄嘆了口氣,轉身微笑面向他。
“不要只說我了,我這老太婆沒有什麼可說的,說說你吧,這段時間聽說你對楚晴很特別,我就猜,她是你提過的那個小妹妹吧?”
突然轉換的話題讓寒江措手不及,他在椅子裡直起身,努力冷靜下來,一時間只能輕輕點頭。
豔慧笑容欣慰起來:“就如你所說呢,楚晴這孩子會給人帶來希望,就像你當時遇到她那樣,令你有勇氣面對你的家,其實不只是你,耀天和佟逸也會一樣。”
寒江這次沒有迴應,眼神安靜凝視着她。
“可是,耀天和佟逸不知不覺間給了楚晴太多壓力,她又不懂得把它們分擔出去,特別是之後,佟逸一定會想方法追查自己的身世,那時楚晴一定很痛苦,所以…”豔慧轉身,從旁邊的牀頭櫃拿出一封白信封,遞給寒江。
“這封信寫了我所知,有關佟逸的過去,我考慮了很久,交給寒江你是最好的選擇,因爲你比任何人也清楚,應該什麼時候交給佟逸,而且你一定不會和其他人說起,寒江,這是我拜託你的最後一件事情。”
寒江的臉容露出了猶豫驚訝的表情,看着她手上的信不能動彈。
他知道,這封信代表了豔慧對他的信任,可是看着信封,他不由得憶起剛纔,聽到楚晴說起我們時,心裡隱隱的不快,他早就隱約覺得,再什麼也不聽不聞下去,恐怕…
但這樣的自己,有能力完成豔慧對他的委託嗎?
寒江盯着信封的時間太久了,豔慧輕聲開口:“寒江,你知道嗎,其實你和佟逸很像,不是說性格經歷,而是你們內心的東西,佟逸的某些堅持和信念,或許只有你明白,所以,我才把這件事交給你。”
寒江愕然地擡起頭,豔慧微笑着說:“或許,就如別人所說,最瞭解你的人就是你的對手吧,我相信你們兩個互相切磋下,未來一定有更好的成就。”
寒江閉上眼,深深呼了口氣後,再次望向豔慧,眼神已經變回之前的自信,他把信接了過來,向她彎身:“豔慧姐,我明白了,你好好休息吧。”
他轉身走向門口,豔慧的聲音,追在他身後響起。
“寒江,最後真心提醒你一句,你真正需要的或許不是你現在想要的,正如愛一個人並不是一定要佔有她一樣。”
話語衝擊進寒江的心頭,一下子緊抓着門把手,豔慧難道已經發現了他內心的不安和黑暗了嗎?
他快速的步出門外,裝作聽不到她的說話。
豔慧依然注視着關上門口,輕輕嘆了一口氣,她現在沒有什麼可擔心,有沒有那封信,佟逸的身世遲早會暴發,最重要是寒江能不能認清自己的真正想法,好好處理此事。
至於有關她自己的……
豔慧仰望夜空,有種阿林可能也在等自己的感覺。
到了第二天,當早上來臨時,楚晴回公司的腳步有點不穩,她握着鑰匙,掌心輕微的刺痛已經麻木起來,但鑰匙的觸感很實在,太實在了,這讓楚晴驚醒,她幫不了任何人,不管豔慧還是佟逸。
這不是和她以前很像嗎?在媽媽第一次欠債時,她幫不了媽媽,秀宜發病時,她又是隻能一旁目送。
她現在深刻的感受到,她身旁的人,她一個也幫不了,明明他們都是她最重要的人,卻只能站在一旁,看着他們痛苦。
這樣的自己,真是沒用...
她一邊沉思一邊緩緩步進公司,沮喪令她一直垂頭喪氣,在打開公司大門時,她下意識地擡頭,第一個見到的就是佟逸。
楚晴眨動雙眼,對上他明顯不滿的表情。
“喂,女人,你幹嘛不聽電話?”佟逸踏上前,瞄向她質問。
楚晴驚醒過來,立即在身上尋找,這才發現自己沒有帶手機來。
“啊…看來…電話好像留在家了…”
“你到底怎麼了?”佟逸的語氣開始不耐煩,楚晴也不知從何說起,只好含糊地說:“沒事,我沒事。”
楚晴明顯的說謊逃不過佟逸的眼睛,她閃爍其詞的眼神早就暴露出來,不過他以爲她在苦惱豔慧的事,乾脆直接道:“剛纔我去接豔慧姐出院時,已經聽她說了,你和寒江昨晚都有去看豔慧姐,我想你這女人,應該非常天真的去求寒江幫忙,對吧?”
楚晴一驚,想不到佟逸一早猜出她的行爲,這讓她更失落了,低下頭小聲道:“抱歉,但他沒答應,我失敗了,是不是很沒用?”
“對,非常沒用,連個寒江也搞不定。”
楚晴頭埋得更低了,直至他說出一句:“不過,我知道你很努力。”
她擡起頭,心砰砰的跳動,看着他的眼睛,佟逸有點尷尬的別開頭,煩躁的抓抓頭髮,最終還是裝作粗暴的喊:“沒時間再說了,遲了上去又要被珍姐罵,真是麻煩。”
楚晴噗的一聲笑了起來,趕快跟在他的身後,開始接下來的工作。
只是昨晚的事始終成爲陰影,今天一整天,她都不敢再接觸寒江因此也沒看到,寒江經常若有所思的表情。
Breeze一行人又去了表演場地彩排,在要進入這裡的休息室時,一些意外的聲音轉進楚晴的耳朵。
“豔慧姐,爲什麼你不去美國,我已經求我爸準備好專家和醫院,你一過去立刻就可以開始治療,而且最近那邊有新藥,可以加強治療的效果。”
“唉,耀天,這件事我已經跟你說過很多次了。”
“不!爲什麼你不聽我的!?”
楚晴站在門外,手伸向門把,輕輕把門打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