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說說我跟傻狍子的關係吧。傻狍子這人挺隔路,也挺有心眼。雖說我倆都在機務排,但是很少說話。我知道,他瞧不起我。不過,我這人雖然個頭不高,但心氣挺高。他不愛答理我,我也就不答理他。再說了,我知道他也喜歡紅梅,雖然他嘴上不說,但是我能看出來。他看見紅梅對我挺好,心裡肯定也不老好受的。不過,後來遇上一件事,我倆就成了朋友。
那年秋翻地的時候,人手不夠,我和傻狍子都在拖拉機上打替班。那天半夜,我倆一起去09號地裡接班。09號地離場部有四里多地,中間還得穿過一片荒草甸子。那天晚上沒有月亮,但星星挺亮。我們沿着小道往09號地走。傻狍子那人壓根兒就不愛嘮磕,我也不愛嘮,所以我們就悶頭走。聽着那草讓風颳得沙沙響,我真希望他能說點啥。不過我知道,我倆也沒啥可說的。
我們就那麼走着,他在前面,我在後面。因爲吧,那片荒草甸子上時不常地有狼來,所以我倆一人手裡拿了根木棍。說是木棍,就是出場部時在路邊撿的樹枝子,真遇見狼,也不頂啥用。走到草甸子,我覺得涼颼颼的,老覺着後面有人跟着我,可回頭看時又啥都沒有。場部的燈光也讓山崗子給擋住了,四周都是黑糊糊的,弄得我後脊樑背一陣陣發緊。
突然,我看見身後有兩個綠點,像鬼火似的在空中飄着。我走它也走,我停它也停。我的頭髮根子一下子立了起來。我這人生性膽小,忙叫,傻狍子,你看,那是啥?他停住腳步,走了回來,順着我手指的方向看去。這時,那兩個綠點又一動不動地懸在了空中,好像是啥東西落在了草尖上。
傻狍子蹲下身去,仔細看了看說,是狼。站在傻狍子身邊,我覺着心裡踏實多了,便也蹲下去,藉着天上的星光,果然在那綠點周圍看到了黑糊糊的身子。原來,那綠點是狼的眼睛。那畜生離我們大概有二十多米遠,見我們蹲下身,又向後退了幾步。
傻狍子站起來說,別管它,然後邁開大步向前走去。傻狍子個子高,步量大,我在後面幾乎是小跑着才能跟上。我心想,傻狍子是不是想借這機會整我一下,我倆可是情敵啊!我這一不留神,腳下讓一個草墩子給絆了,撲通就摔倒在地上。我這麼一倒,後面跟着的那隻狼一下子就竄了上來。就在這時,傻狍子幾步跑到我和狼中間,舉起手中的木棍,和狼廝打起來。我連忙爬起來,也想上去助陣,但是手裡那根木棍不知摔到啥地方去了,而且我的右胳膊也不好使,只好從地上抓些草根土塊衝那畜生亂扔,拼命地大喊大叫。
不知是傻狍子打的,還是讓我喊叫的,還是那畜生看我倆不好對付,反正它跑了。我問傻狍子傷着沒有,並想說兩句感激的話,但他沒容我說便催我快走。這一次,他讓我在前面走,他在後面,手裡拿着那根還剩半截的木棍。
出了草甸子,又拐過一個山坡,我們終於看見了拖拉機的燈光。來到拖拉機前面,我看見傻狍子那工作服的袖子和褲腿兒都被狼抓破了,而且在他的手背上和小腿上還有好幾道血淋淋的爪子印。
自從出了那事以後,我和傻狍子就成了好朋友。這大概也算得上生死之交吧!我發現,傻狍子這人挺有本事。他看的書多,懂的也多。你別看他不愛扯閒篇子,但扯起國家大事來,他還真整得頭頭是道。我覺着,他一準是個能幹大事業的人。不過,我倆從來不談紅梅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