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恩怨兩消

凝鹿也在收回靈力的那一刻昏倒在地,孽徒連忙接住凝鹿,讓她依偎在自己懷中,關切道:“凝鹿,凝鹿,你沒事吧?”

凝鹿睜開眼,有氣無力地搖了搖頭,道:“我只是耗盡靈力過多,休息片刻就好,你去看你的父親吧!”

孽徒將凝鹿交給珞摩,道:“你替我照顧下她!”珞摩點了點頭,接過凝鹿,脫下自己衣衫鋪在地上,隨後讓凝鹿坐於上面,好讓她能夠打坐恢復元氣。

孽徒奔到自己父親身邊,將他扶了起來。然而恢復了人形的都鞠卻一直用衣袖遮擋着自己的臉,好像很怕讓孽徒看到他的臉一般。孽徒有些擔心,害怕他還未恢復原形,關切地問道:“怎麼了?難道還沒復原嗎?”

都鞠推開孽徒,道:“我不想讓你看到我這副尊容,我這副樣子一定會讓你很失望,軒明,很感謝你爲了救我這個父親傾盡心力,可是我卻無法再面對你。”

孽徒很是生氣,怒道:“你在說什麼?難道說你還是很恨我,不願見到我,還是說我沒有遵照你的指令,私自回了赤燕城,你覺得我冒犯了你。”

都鞠搖了搖頭,道:“我只是不願讓我兒瞧見我這副模樣,我只希望在你心中留下的永遠都是十年前的那個父親。”

“胡說八道,你有什麼顏面無法見我?要是的話你早已無臉見我了,還怎麼會到現在。”孽徒不知爲何,竟是異常的生氣。

婕藍拉住孽徒,道:“你冷靜一點,不要激動,先問個明白再說。”

孽徒氣得胸腹間不住地起伏,他背過身去,竟生起氣來。

婕藍小心翼翼地試探着問道:“那個,軒明少主一直以來記掛着城主你,縱然以前有什麼恩怨誤會,但都已經過去了不是嗎?至少現在不要芥蒂那些事,你們能冷靜下來好好談談嗎?”

都鞠放低衣袖,露出雙眼,他看着面前這個藍髮藍眼的女子,便明白她非人類女子,他試探性地問道:“你…是異類女子吧?”

婕藍沒想到他對自己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樣的一句話,一句刺穿她心靈的話,婕藍知道城主厭惡異類,所以纔會使赤燕城很多半獸半妖受到歧視虐待。婕藍心頓時冷了下來,她低下頭,道:“是的!”

孽徒未想到自己父親居然介意婕藍身份,還如此公然地傷害於她,他怎的不氣憤,怒道:“怎樣?你一恢復你的原來面目便恢復了你以前的本性,厭惡起異類了嗎?我告訴你,藍是我敬重的人,這裡的很多半妖都是我的朋友,我也敬重他們,倘若你也因此而想怪罪於我,那也隨便,早在十年前你就因爲異類的事弄得赤燕城滿城風雨了,現在卻又想怎樣?”

擎戰走了過來,拉過婕藍道:“軒明少主所說的這番話也正合我意,這個叫婕藍的女子在我心中可也是高貴得很,就算她是異類也如此。”

婕藍擡頭看着擎戰,不自覺間又讓她感到些微的開心,因爲他第一次說出他不介意自己的身份,並說在他的心中自己最是高貴,那麼他從來就沒有輕視過自己,以前的種種誤會也都煙消雲散了。雖然被那城主傷了心,可是此刻,婕藍卻是比誰都開心,因爲低下頭,不想讓擎戰看到自己的樣子,以免以後被他笑話。

然而婕藍這一切的變化卻是被一旁的承風完完全全地看在眼裡,他長嘆了口氣,顯得很遺憾般。

“我現在有何資格歧視他們是異類的資格,要歧視豈不是連我自己也歧視了麼?我只是想說,明兒,以後只要你覺得對,那麼你就可以去做,哪怕與異類結交,哪怕讓他們在朝爲官,我都不會阻止,但是不要發生十年前那樣的慘禍就行了,你知道嗎?就算是異類,也要求他們有顆善良的心,就如你的這些朋友一樣。”都鞠此刻看來像一個尊者,每一句都顯得如此的慈愛,讓孽徒不禁爲之感動。

孽徒剛纔對自己父親大罵一通,此刻聽了父親的話後,愧疚不已,心想自己還是無法做到冷靜、穩重、理智,想成爲一城之主還差得很遠,他愧疚道:“父親教誨得是,孩兒會聽從教誨的。”孽徒頓了一頓,疑問道:“既然父親連這樣的事都能看開,那麼爲何就不願讓我瞧一瞧你的面容呢?難道你就這般不願讓我見你嗎?”

都鞠眉頭一皺,嘆了口氣,正不知該如何面對自己兒子的請求時,卻聽得屋外傳來一個渾厚的聲音,“既然已經看穿生死,爲何卻還放不下你這副臭皮囊。”

衆人都朝屋門口看去,卻見從院外走近一個鬚髮皆白的僧人,那僧人面容憔悴卻威嚴,身披袈裟,手持禪杖,右手執着一串佛珠。他走了進來,停在了都鞠的面前。衆人都不知道這僧人是什麼來歷,爲何會出現在此處?更爲何要突然干涉他們的事?

然而這和尚卻正是被狼妖攻擊後被重傷的玄空大師,他暈厥之後醒來不見狼妖的身影,便不顧自己的傷勢,一路沿着狼妖留下的妖氣追蹤而來,因此來到此處,但是令他難以相信的是,此時的狼妖竟已經被祛除,而都鞠也恢復了原身,他感嘆在這裡的人的力量,也爲都鞠能擺脫魔障而欣慰。

“阿彌陀佛,施主能夠擺脫魔障,老衲真是欣慰之至,既然施主能讓老衲我目睹你的尊容,又何懼讓你的親子瞧見呢?倘若放不下你的身份,你的尊嚴,你就會覺得人的面貌不過是隻是虛物。”玄空話語渾厚而具有磁性,聽來讓人說不出的受用。

都鞠見玄空竟然沒事,心裡寬慰不少,他長嘆口氣,漸漸放下遮擋着自己面目的袖手。

當他的面容出現在衆人的面前時,衆人都是一陣驚愕,因爲那已經是一副面目全非的臉,臉上坑坑窪窪地佈滿了被燒灼過後的疤痕,而鼻子與嘴也因此有些連再一起,看起來異常的恐怖醜陋。

孽徒無法相信這是自己父親的面容,他驚道:“這是怎麼回事?父親怎會變成這樣?”

都鞠嘆了口氣,道:“我之所以不願讓你見到我這般,也是不想讓你生活在仇恨之中。”

“莫非…是空靖?”孽徒試探着問道,因爲除了這個人,他無法想到其他人敢做這樣的事。

都鞠點了點頭,“晁牙校尉爲了救我將我帶出城廷,但是還是被他識破,追了出去,後來晁牙爲了救我利用幻影術變成我的模樣跟空靖回了城廷,但是空靖早已知道晁牙是在冒充我,所以放了一把火,打算將我燒死在荒廟中,幸好玄空大師救了我,只是我真是身負罪孽,竟然會玄空大師出手,還將你的弟子盡數…”想到自己犯下的罪孽,都鞠都無法再說了。

玄空卻顯得很淡然,道:“生亦是亡,亡亦是生,施主不用介懷,倘若因他們的往生能讓施主心有所悟,常懷慈悲,那麼也是他們的功德。”

都鞠作了一揖,道:“大師教訓得是!”他轉向擎戰,道:“我犯下了如此多的罪孽,現今甘願受罪,少君便將我帶回王城受罰吧,我並無怨言。”

擎戰肅然道:“按照聖令,你所犯下的罪當以三罰論,即是削你權位,除去肉體,破其靈魂,你當真甘願承受這三罰嗎?”

孽徒一聽,心中便是一驚,道:“少君,難道就只能這般嗎?”

都鞠朝孽徒怒喝道:“你現在是少主,將來便是城主,豈可因私情而向代表聖令的少君求情,你這般以後赤燕城如何託付於你?”

孽徒被說得很慚愧,但是想到自己父親要受這樣的刑罰,他確實心有不甘,但是自己卻又不能說情,只得忍着這份痛苦。

“好!看來救你逃脫魔障確實沒有浪費衆人的一番苦心,你犯下如此多的罪死不足惜,可是本君卻又無緣無故地答應了你的忠城豫堯,有朝一日你們赤燕城內禍平定,便饒你性命,我本可以食言的,但本君卻又昏了頭,對豫堯寫下了君證書,看來我要殺你,必須得殺了豫堯奪回君證書才行。”擎戰說起來顯得有幾分戲弄的意思,彷彿對都鞠的生死捏在他的手心,他翻手可爲生,覆手可讓其亡。

婕藍知道擎戰個性如此,明明有時候是好意,卻一定要把自己表現得像個邪惡的人一般,她怒道:“你就不能好生說話,既然你答應了豫堯大人,豈可一夕間就反悔?”

擎戰笑了笑,道:“本君是可饒了你性命,但是我只答應了豫堯城輔饒你性命,那麼你的權位我會依照聖令剝奪,你有怨言否?”

“像我這般還有何資格做城主,既然有愛子爲赤燕城勞心,那我便不會再理朝政,我甘願接受少君的刑罰!”都鞠右手撫胸,向擎戰行了一禮。

“那便好,自此你也不能再進城廷,勿得與城廷有絲毫朝政上的牽連。”擎戰厲言道,一改方纔戲謔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