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門-格林,卡瓦爾堡的軍情處長,其家族世代服務於里根家族。
這位克魯領的情報頭子此刻正小心翼翼的行走在烏卡洛營區駐地內,他現在要去見這座軍營裡士兵們的最高指揮官培迪-里根。
他對這次傳訊感到坎坷不安。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他開始害怕那位年輕統治者的傳訊。
是的,他在害怕。
丹門-格林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麼。
但他就在害怕!
在培迪-里根接過卡瓦爾堡權柄的這半年多的時間裡,作爲經常陪伴其左右的丹門-格林,能夠直觀的感覺到對方的變化。
變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呢?
丹門-格林在雨中略顯孤獨的身影陷入了回憶中…
他記得剛開始見到領主寶座上那位年輕人的時候,對方給他的感覺是一位溫和而又優雅的貴族少年。
那時,丹門-格林幾乎每天都會主動跑到那間光線極強的辦公室內彙報工作,那位貴族少年會不厭其煩的聽取他的彙報,而且每次彙報後他們都會交流幾句。
在很長一段時間裡,丹門-格林在認爲自己運氣很不錯,因爲他覺得自己遇到一位性格隨和的主人。特別是在克魯領對獸人戰爭期間,軍情處在這場戰役中成爲了獨立於騎士衛隊之外的特殊機構。
丹門男爵認爲這將是他的機遇。
通往上層貴族捷徑的機遇!
緊跟着便是警察局的建立,類似於帝國警衛處的部門,她奪走軍情處一半的權利。但丹門男爵卻暗自鬆了一口氣,因爲讓他如鯁在喉的唐萊特和他的情報系統被劃撥給了警察局。
在這之前,他一度懷疑軍情處長的職位會被唐萊特取代。
畢竟,對方有那樣的能力!
從這個時候起,丹門-格林就有些看不懂那位年輕人了。
再後來,就是特瓦克領那次驚險萬分的戰役。
哦,對了!
就是這次戰役結束後,那位年輕的統治者才發生了改變。
他不再那樣溫和,他變得嚴肅且懷疑一切。
他不再跟任何人透露自己的心聲,他口中說出的話只剩下命令!
他變得更像一位統治者了…
丹門-格林擡着頭望着瀰漫於天際的雨水,春季的雨水很涼,涼得丹門-格林渾身發抖,他兩隻手死死的拽着他的牛皮斗篷生怕一滴雨水灌進他的衣服裡。
這位被稱作‘卡瓦爾堡看門狗’的情報頭子、冷血的殺手首領,此刻在這冰冷的雨水下瑟瑟發抖。
“大人?”丹門-格林的隨從很奇怪自家大人爲什麼突然停下腳步。
“我很好!”丹門男爵低下頭的同時擦拭着臉上的水澤,朦朧的目光裡他看到了一個身影,一個他既羨慕有嫉妒的身影。
是唐萊特!
他羨慕對方無所顧忌的性格,嫉妒對方手中握有的情報系統。
唐萊特那張死氣沉沉的臉雖然讓丹門-格林看着很難受,但他還是禮貌性的點頭致意。對方報以微笑,這種微笑看在丹門-格林的眼中卻變成了冷笑。
兩人身形交錯間,對方身上那一股永遠伴隨着的血腥味讓格林皺起眉毛,他討厭這種味道。
…
培迪的私人營帳在靠近一處小溪的上流區域,是一頂普通的營帳。
丹門男爵斥退了他的隨從,獨自一人站在營帳的外面感受着營帳內散發出來的溫暖。
“培迪大人。”他雙手拽着皮斗篷的手鬆開的同時把遮下頭部的斗篷,雖然他知道現在裡面的年輕人看不到他的樣子,但他還是恭謙的站在帳篷的門簾之外。
這一刻,雨的涼意好像再也不能影響到他。
“進來。”裡面傳來的聲音讓丹門-格林渾身一震,腳步幾乎就下意識的不受控制的向前面邁開。
裡面確實很暖和。
“過來坐吧,聽說你特別怕冷?”培迪首先說話了,這一次不再是硬邦邦的命令。
丹門-格林一怔後慢慢靠過去,他沒有打算辜負培迪的好意,因爲他確實很冷,而且這是難道的接近克魯領權利最頂峰的好機會…他的腳步很輕,一股暖意隨着他的腳步慢慢遍佈全身,很快就驅散雨水給他帶來的冰涼感覺。
丹門-格林坐在一張用原木削成的長凳子,培迪坐在他的對面。
兩人陷入了詭異的沉默。
培迪好像並不着急談話,他拿着火鉗靜靜的望着火盆發呆。
丹門-格林從在感受到溫暖的短暫舒適感後,一股無形的壓力開始隨着時間的流失慢慢增加着,沒多久他就忍不住說話了,“大人,貴族們對您的‘告令’反應有些強烈,他們…”
“先不談這件事情。”培迪在火盆中放入幾塊木炭的同時打斷丹門-格林的話,接着他放下火鉗吐出一口因爲長時間靜默而積累的濁氣後說道:“我們先談談幾天前克魯城外拿着武器的自由民吧。”
丹門男爵聞言一怔的同時腦海中回想起幾天前眼前培迪交給他的任,當時他接到這個任務的時候還有些興奮,因爲探查克魯內部事務本該是警察局的職權範圍。
於是,他專門組織起一個小組調查這件事情。就在昨天,調查已經有些眉目,只是沒有確認,他就沒有着急彙報。
對了,昨天的彙報!
他心中不由得開始有些踹踹不安。
他擡起頭想要看看身邊這位年輕統治者此刻的表情,但培迪此刻面無表情。
“其實…其實在雷恩騎士率領重裝騎兵兵團出征之前的三天裡,克魯城內就有人在暗中控制市民討論的話題。”丹門男爵努力組織着語言想要把整件事情解釋清楚,“但他們的話題並沒有對卡瓦爾堡不利,甚至有不少是支持卡瓦爾堡商業稅務的改革的好話!”
“好話?哈哈!都是什麼樣的好話呢?”培迪目光一閃看向了丹門-格林。
丹門男爵感受着培迪的目光後只感覺自己頭皮一陣發麻,他低下頭逃避培迪目光的同時裝着思考好幾秒後才說道:“他們宣稱稅務改革可以幫助是削弱貴族的權利增加底層民衆的收益,他們在暗中鼓勵市民支持您的稅務改革。”
“還有呢?”培迪點點頭繼續追問。
“還有…他們在傾述貴族特權和不納稅給領地帶來的危害,而且說得有理有據!”
“怎麼個有理有據?”
“克魯領一半的土地在貴族的手中,但他們交出的賦稅卻不到百分之一,換句話說就是,剩下空額就需要底層市民和其他村鎮自由民補充。”丹門男爵一邊說一般看着培迪的臉色,“但隨着克魯領的人口增長,這個缺口就會越來越大,到最後甚至就需要克魯領每一個家庭三分之二的財產才能填補這剩下的空額。”
“我很好奇他們這筆賬到底是怎麼算的…”培迪突然笑了,“還有嗎?”
“他們列舉貴族特權帶來的戰爭危害,特別是近幾十年的時間裡因爲貿易經濟的崛起各個領地之間糾葛的利益,而這些糾葛的利益就是戰爭爆發的導火索。”丹門男爵說道:“克魯領最近二十年內發生過的領主之間的內戰不下百餘次,各大商會計算過這百餘次戰爭所造成的貿易損失高達近五十萬枚金幣,而領主們掠奪走的產物和造成地方損失更是一個天文數字!”
“如果有機會我很想看看他們的賬本!”培迪語氣像是在調侃,又像是在極其認真的下着命令。
“還有…”
“剩下的我就不聽了。”培迪卻擺擺手。其實,他比誰都清楚地方割據的領主們對整個克魯領的危害,但他更清楚‘過猶不及’這四個字的意思。
現在,根本不是對地方領地動手時間。
看看現在的爛攤子吧,光一個凱德領就需要出動如此龐大的軍隊來平息,如果所有領主都來反對他,該怎麼辦?
不要說所有領主,淡淡四大自治領地就夠他頭疼的。
當然,如果培迪選擇來一場全面戰爭,他獲勝的機會還是蠻大的,
但這划算嗎?
在自己的領地來一場全面戰爭,讓整個領地變成廢墟,然後再慢慢重建?
這也許是個辦法,
但培迪不會這麼幹,
因爲他也愛惜他的名聲,而且他是一位謹慎的人。
…
丹門男爵聽出眼前這位統治者不耐煩的心情,他雙手不知覺微微一抖,腦海中開始回憶剛纔說過的話。
這時,培迪問道:“說說吧,是誰策劃的那次,恩…很特別的送行儀式。”
“剛開始我們調查的時候一切都指向一位年輕人,丹尼商會會長戴裡克-丹尼爵士最喜愛的那位侄子…”
“就是博文萊特爵士本家的侄子,戴裡克-丹尼?”培迪開始認真對待。
“是的,就是他。”丹門男爵說道這裡的時候有些猶豫,“但接着我們調查到戴裡克爵士的侄子只是擋箭牌,真正背後的人物卻另有人,很意外的人,他並不是戴裡克-丹尼,他是巴蘭鎮商業聯盟的領導人賽克-馬拉爵士!”
“賽克-馬拉?”培迪臉色一變,他知道這個人,他已經和對方單獨會面超過兩次,賽克老爵士給他的感覺很好,他本來打算再過不久就會啓用對方充實他的宮廷官僚隊伍。
培迪盯着他的軍情處長,“賽克爵士可是一位睿智的老人,如果他要做這件事情絕對不會這麼簡單。”
“這只是初步調查結果,還沒有來得及確認。”丹門男爵立刻補充,說完後他立刻把嘴巴閉得死死的。
“賽克爵士現在在什麼地方?”
“昨天的消息,在塞卡鎮!”
“立刻安排,我要在五天之內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