卡瓦爾堡的‘宣戰告令’無疑於在平靜的湖面砸下一塊巨石,濺起數不盡的漣漪又翻起了陣陣浪花。
平靜完全被打破,沒有任何人能夠逃離漣漪的覆蓋和浪花的翻打。
無數的目光在這一刻投向了卡瓦爾堡,投向了卡瓦爾堡裡那位年輕的統治者。
在這則通告發布之前,幾乎沒有人會想到培迪會做出這樣極端的決定。甚至於在接到通告後,克魯領的貴族都不能相信。但上面冰冷的文字提醒着克魯領所有人那位年輕的統治者的決心。
一個意外而又令人震驚的決定!
在‘告令’中,培迪痛斥哈倫斯高地自治18位領主串聯合並集結兩個軍團三萬大軍,在克倫米農場決戰的時候伏擊卡瓦爾堡徵繳凱德領的重裝騎兵兵團。
伴隨着‘告令’的還有多達百張魔法照片,照片裡有包括菲茲騎士、米克騎士等人清晰的正面照,更有數天前貝爾-凱德秘密會面幾位領主的畫面。
但其實,貝爾-凱德聯合其他貴族的事情,在克魯領上層貴族之間幾乎就是沒有公開的秘密。這是所有貴族默認的事情,因爲他們覺得應該給凱德領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
在培迪準備戰爭期間,不少貴族面見他的時候都曾經暗示過,只需要懲處貝爾-凱德本人不要牽扯其家族,這是千百年來所有貴族達成的通識。
沒有人會想到培迪會不顧一切撕毀所有的僞裝!
所以,貴族們亂成了一團。
在告令發出的一個小時後,克魯城內的大半貴族都聚集到卡瓦爾堡城門外的暮色廣場上,他們幻想着這樣能夠給培迪造成一定的壓力,讓他能夠及時收回告令。
在貴族的眼中,什麼事情都是可以通過桌面討論來解決的。
…
而相比於貴族的怒意勃發,克魯城離的富有的自由民卻開心不已,他們成羣結隊在酒館中慶祝,慶祝卡瓦爾堡那位年輕統治者正確的判斷。
這些人中大多數人並沒有長遠的目光,他們也看不到這次戰爭後克魯領即將會發生的改變,他們只是單純的嫉妒地方領主奢靡的生活以及手中的特權。
是的,他們在嫉妒!
他們的先祖也曾經在哈倫斯高地戰役、嘉米奇草原戰役、還有克魯平原戰役立下過汗馬功勞,但最終得到貴族頭銜、得到領地的卻只有那爲數不多的幾百人而已。
這種嫉妒持續了兩百餘年,
他們無時無刻不在盼望那些貴族從高臺上跌下來摔得鼻青臉腫。而培迪的這一則‘告令’把哈倫斯高地大半領主都推到高臺的邊緣。現在,就等着最後的那一把推手!
於是,他們都擦亮了雙眼,等待那最後一把推手的出現。
…
聚集在卡瓦爾堡外衆多貴族原本就怒意橫生,當他們聽到外城區的自由民聚集在酒館中慶祝卡瓦爾堡發佈的‘告令’後,內心積生的怒意終於找到宣泄口。
衝突不可避免的爆發…
幾乎就在片刻間,外城區街面上就站滿了對峙的貴族和自由民。
他們就像潑婦一般在街道兩邊對罵!
當警察局巡查總長兼副局長的泰夫-查特爵士帶着警員們抵達的時候,所有外城區的街道都被堵死了,他們根本擠不進去。
泰夫-查特浪費命令警員強行衝擊對峙的兩撥人沒有取得效果後,當即就轉身離開。他需要一股可以重開擁擠人羣的力量,這股力量在克魯城城防營!
城防營指揮官夏佐特爵士因爲碧恩領雷澤斯特伯爵被刺的案子牽連辭職後,騎士衛隊至今都沒有任命新的指揮官,泰夫-查特找到的是城防營現存的唯一副長官多佛軍士。
泰夫-查特找到多佛軍士的時候,對方正在視察武器庫存,他沒有和對方過多的交流,開口就直言道:“外城區的東騷亂,我需要城防營的協助。”
“你應該知道,自從警察局成立之後,城防營的調動五十人以上的武裝士兵都需要通過騎士衛隊的手令。”多佛軍士露出一副無奈的神色。
“想想培迪大人的‘告令’,再想想今天外城區的對峙。”泰夫-查特並不打算好言相說,“你再想想克魯城出現動亂後,城防營會是什麼樣的結果。”
“這算是威脅嗎?”多佛軍士臉上浮現出笑容,他的笑容很冷。
泰夫-查特硬邦邦的說道:“這是我對你的忠告,軍士!”言罷他轉身便走。當他走到武器室門口的時候又說道:“我現在就回去調集警察局的聖騎士小隊和巡查總隊,你現在應該做的是下令關閉內城城門!”
…
哈倫斯高地西北地區名爲烏卡洛山林北部邊緣地帶,這裡四周環山且樹木茂盛,是里根家族私人狩獵區域,培迪秘密集結的兩萬軍隊就駐紮在這裡。
山澗的雨水並沒有停,這使得周圍霧茫茫一片,讓這裡成爲了絕佳的藏兵地點。
培迪發表‘宣戰告令’之後並沒有急着下令部隊開拔。他此刻獨自一人待在自己私人營帳內想着事情。
他剛剛做了一個噩夢,使得他額頭滲出了一拍細密的汗珠。並不是他的膽子小,而是這個夢很特別,像是傳說中預言法師的夢境一樣真實。
他夢見自己遭到了背叛!
茜拉、博文萊特、戴西里、考利爾等等培迪所有信任的人統統都背叛了他…改革失敗了,這場十拿九穩的戰爭也失敗了。
在夢境的最後面,是他的未婚妻艾琳菲兒用一把富有魔力的匕首親手痛死的他…他甚至在夢境中感覺到自己胸口火辣辣的疼痛。
培迪就是在這種火辣辣的疼痛感中醒來。
醒來後,他便對着火盆中撲騰的火焰發呆,他在思考這場改革,也在思考這行突然就發生的戰爭。
是的,突然發生的戰爭。
這場夢讓培迪開始仔細思考這場戰爭,這場突然的戰爭。
培迪原本沒有打算用戰爭來解決領地現存的矛盾。至少,他沒有打算現在就打這場戰爭。他原本的打算是在貴族中培養一批支持他的人後再對地方領地動手。
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他問自己:這場戰爭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
好像是通過警察局以及新任命的稅務總長埃德溫爵士向外透露出打算改革地方領地稅收的意向後,一些列事情便接踵而至。
先有地方領地聯合抗稅,然後又有考利爾暴力執法…
想到這裡的培迪眉毛一皺拿起一張紙,用炭筆寫下幾個字:考利爾暴力執法??
他好似突然有些明白過來…
考利爾是誰?
是在大陸流浪幾十年的老法師,這位老法師所經歷的事情絕對不會讓他連貴族的幾句咒罵都不能承受,從而動用武力來解決徵稅時遇到的衝突。
“沙沙”培迪用炭筆在考利爾名字下面又寫下一個名字:埃德溫-菲林。
他開始回憶和這位商人接觸的每一個細節。
對方好像每次都在有意提醒着什麼。
但提醒的是什麼呢?
或者說這位克魯領大商人知道些什麼?
培迪用炭筆把考利爾和埃德溫-菲林的名字連起來...他們是怎麼認識的?
接着,培迪又寫下貝爾-凱德的名字,
他盯着這個名字看了幾秒後搖搖頭,畫了一個叉。
貝爾-凱德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身後的人和代表的勢力。
不久前的貴族見面會上,那場衝突中貝爾-凱德突然放肆的宣言到底是有意爲之,還是憤怒後的無意?
如果是無意,他又怎麼有那樣的信心?
又到底是誰建議我對利用對凱德領戰爭再挑起對其他領地的戰爭?
是誰?
培迪的腦海中把他身邊親信最近所說的話大致回憶了一遍。他有這樣的記憶,強大的聖力幫助增強了他的記憶力。
幾分鐘後,
他通過記憶得到了答案。
沒有人!
一切都是他自己下定的決心,爲此他還和他的將軍們爭吵過。
但這樣的結果更讓培迪心驚,因爲這意味着有人對他的熟悉甚至超過他自己!
是誰?
培迪再次在心中問出這個問題。
亦或者是這是自己多餘的疑心?
也許是吧,但統治者不就是應該有懷疑一切的心態嗎?
培迪又一口氣寫下了七八個人名,然後開始勾勒出這些人名的相互之間的關係。
“沙沙”
“沙沙”
黑來的炭筆來回擺動,一條條細小的線慢慢把名單上的名字連通。
外面依舊小雨不斷,冷風依舊捶打在營帳的門簾上‘啪嗒’作響,培迪臉上因爲噩夢的滲出的汗珠正在不斷的減少,噩夢帶來的那一瞬間的恐懼感覺也早已消失!
現在是他讓別人恐懼的時候了。
“大人。”營帳外突然響起唐萊特的聲音。
培迪下意識的把目光看紙上的名字…唐萊特的名字在正中間位置,他沒有和任何貴族有交際,唯一的聯繫就是‘光輝力量’的漢妮娜男爵。
“進來吧。”培迪把紙扔進火盆。
更大的冷風和唐萊特強壯的身軀一同進入營帳,培迪站起身活動着有些僵硬手臂的同時問道:“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
所有能準備的已經準備好,從他發佈那份‘告令’後,他就在這裡靜靜的等待着各地傳來的消息。
其中有的好的,也有壞的。
“是克魯城方向傳來的消息,外城區的自由民和貴族爆發了衝突。”唐萊特下意識的走出兩步用極低的聲音說道:“消息是兩個小時前利用魔法傳送傳來的,衝突已造成了至少兩百人的傷亡,其中確認的死亡人數是三十二人,有五名貴族!”
培迪表現得很平靜,他沒有過多的吃驚或者…生氣。在唐萊特彙報完之後,他沉默兩秒後說道:“看來克魯領各階層的矛盾比我們想象中還要嚴重。”
唐萊特並未對此表態,他冷漠的說道:“泰夫-查特爵士詢問是否用武力鎮壓?”
“不,不用!”培迪重新坐回火盆旁邊的小凳子上盯着那張已經化爲灰燼的紙張,“告訴泰夫爵士讓他控制事態的發展,所有的衝突必須控制在百人以內。”他伸出手放在溫暖的火盆周圍感受着火焰溫暖的同時說道:“是到了警察局展現力量的時候。”他轉過頭盯着唐萊特:“警察局可以受理這次衝突的所有案件…記住,我要的是公平,絕對的公平!”
唐萊特並不意外培迪決定,他平靜的說道:“我明白了。”
而培迪在唐萊特答應後突然問道:“我聽說漢妮娜男爵現在就在克魯領?”
“是的,漢妮娜長官在克魯領。”唐萊特承認得坦然。
“讓她來見我。”培迪臉上浮現出微笑,“警察局更需要你,戴西里侯爵和他的親衛隊今天晚上會啓程返回克魯城,你跟着他一起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