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徹底凝固了。
此時,已經是一天最寒冷的時段,也就是凌晨。
封朗,臉上結滿了霜花,已經看不到面孔,呼吸,也看不到霧氣冒出,處於即將凍僵的邊緣。
外界,兩個營地徹底陷入了沉睡,只有在外站崗的,守着火堆苦熬。
遠處雪下,戰狼他們根據總部的情報,一直不敢鑽出雪下,因爲行蹤會暴露他們的位置,只能在百米的積雪下,捅出不大的窟窿通氣,慢慢的尋找掉落,或者被風吹到峭壁邊沿的枯枝敗葉,在夜晚,點一下火烤鞋襪,喝點熱乎水,同樣苦熬。
冰層下,雲雀的呼吸越來越粗重。體溫的恢復,行功的速度加快了,漸漸的,她六識慢慢歸體。
她意識恢復的過程中,感覺身上好溫暖,只是胸口有重物壓着的感覺。
這個感覺讓她一驚,猛地睜開眼睛,下意識的要坐起。
一動,卻發現自己被人抱着。
這下她徹底醒了,伸手一摸睡袋裡,沒有找到手槍,跟着條件反射的就撐地而起。
可是,那隻手臂並沒有因此放開,依舊抱着她,還很用力。
這讓她惱怒異常。
這個小屁孩居然吃自己的豆腐!還是自己睡着的情況下!
她迅速拉開拉練,伸手攥住那個手臂,就要掰開。
可一使勁,是拿開了,卻感覺得到哪隻手臂並沒有落下,而是支棱着。
幾乎同時,突然的寒冷讓她徹底清醒,又活動了下,不由大驚,三下兩下就穿上棉襖,摸着黑,摸到了那個身體。
這一摸,她大駭。
入手冰涼,臉上都冰涼,手臂僵直。
“雪狼!你怎麼了!你可別嚇我……”
雲雀使勁推了推封朗,腦海裡嗡嗡炸響,聲音小到蚊子叫一樣,帶着哭腔。
她沒能叫醒封朗,立時意識到封朗凍僵了。
連想都沒想,快速給封朗活動手臂,捏着肌肉,焦急的呼吸都不穩了。
她不知道封朗怎麼會離開睡袋,怎麼會抱着自己睡着了。
柔了數秒,封朗的手臂軟了下來。
她又揉腿。
短短不到一分鐘,感覺到封朗身體柔軟了,但試探呼吸還是相當微弱。
看來真的是凍僵了……
雲雀畢竟經歷過太多的戰火,心志足夠強大。
焦急的心情迅速被壓抑,人快速冷靜。
她清楚的知道,封朗這會生命已經飄搖不定,隨時會凍死,而且很可能留下終身殘疾,截肢。
迅速分析了情況,她伸手摸了下週圍,觸碰到頭盔,封朗用毛巾包裹的頭盔,小心打開了燈光。
這一看,她心裡一緊。
封朗臉色長白,滿臉霜花,呼吸已經看不到哈氣。
必須趕緊救治……
雲雀有這方面的經驗,焦急中,她迅速關閉照明,將睡袋蓋在封朗身上,摸到匕首,摸到豁口最邊緣,小心而迅速的將一個防水的袋子從並不多的冰碴上拽掉,如巨蟒一般的游出了豁口,來到冰層下,先是將快堵死的通風口捅開,跟着快速的用匕首颳着冰層上的霜花,短短數秒,一袋雪面就灌滿了。
返回裂縫裡,她毫不猶豫的將封朗衣褲全部脫下,顧不上羞澀,快速的用雪給封朗全身搓着。
隨着手掌的搓動,封朗僵硬的肢體慢慢的,變得更加柔軟,但呼吸,依舊沒有變化。
雲雀努力讓自己平靜,兩手迅速搓動,包括手指腳趾……全部搓到,沒有死角。
這樣,即便會因凍傷而水腫,掉皮,但不至於組織壞死,血液循環速度要是快,連凍傷都能免了。
快速搓到封朗腳背手背都發紅,雲雀打開燈光,迅速的將封朗塞進睡袋。
這一塞進睡袋,她心裡猛地一痛。
剛纔,出於女人自我保護,她以爲自己被吃了豆腐,所以,沒有注意到睡袋是兩層拉練。
這會才知道,自己睡在兩個睡袋裡,封朗之所以睡在外面,是將睡袋給自己了。
你傻啊……幹嘛給我睡袋……
雲雀心裡一顫,不知道封朗這是幹嘛,也顧不上多想,手上略微一頓,就快速將封朗塞進睡袋,跟着隔着睡袋,快速給封朗揉着肌肉,活動肢體。
昏暗的燈光裡,她心急如焚,但這裡條件就這樣了,她能想到的,已經全部做了,封朗能否醒來,能否不被凍傷,她真的不知道。
揉搓中,她的視線落在了封朗頭前的東西上,不由一愣。
停下手,伸手拿了過來。
這是防毒面具。
幹嘛用到這個……
她狐疑的看了看手上的防毒面具,跟着,就看到了兩套供氧系統並聯,隨之看到面罩的排氣孔已經被霜花堵住,玻璃罩上已經結冰,而供氧系統,依舊工作着。
這……
雲雀並不笨,笨的人也進入不了精英部隊。
短暫的驚愕,淚水瞬間涌出,差點哭噴。
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知道一點,自己被兩個睡袋包裹,還用供氧系統了,顯然,自己出事了,在不知情的情況下,被封朗救治,而封朗也因此被凍僵。
“你傻啊……你不要命了……”
雲雀扔掉面罩,哽咽着,抱起封朗的腦袋,不知道如果封朗就這麼被凍死了,自己將怎麼面對。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這一刻,她已經知道了,當時自己肯定昏迷了,封朗,這是用生命救回了自己。
“不行!你不能死……再不緩過來,醒了也成廢人了……”雲雀嘴裡喃喃着,一把擦乾淨了淚水,放下封朗的腦袋,左右看了看,想尋找合適的東西幫封朗取暖。
可她轉了圈,猛然警醒。
自己是急糊塗了,不說這裡是不是能點火,封朗也絕對不能被火拷到,連溫差稍大都會讓已經接近凍僵的肌膚龜裂,冷熱的反差,會讓毛細血管破裂。
那就真的完蛋了。
看着臉色慘白的封朗,她突然想到了一個辦法,一個最正確,也是這會唯一可以救治封朗的辦法。
念頭掠過腦海,她一咬牙,迅速爬到封堵裂縫的位置,儘量小心,但近乎野蠻的拽掉了一個已經凍上,但並沒全部溼透的兩個睡袋,拉開拉練,整個蓋在了封朗身上。
跟着,她連停頓都沒,拉開睡袋拉練就鑽了進去。
雲雀念頭閃了下,將封朗蜷縮過來,將他的腳和手塞進了懷裡,用另外兩個睡袋將倆人連頭全部蓋上。
冰冷讓她打了個冷戰,但還是緊緊的抱着冰塊一樣的手腳,讓心臟儘可能的貼近已經凍僵的手腳。
時間,慢慢的流逝着。
體溫的交換,讓封朗僵住的血液開始流動,慢慢的,封朗的手腳不再冰冷,但也沒有恢復正常人的溫度。而且,人也沒有清醒。
最寒冷的時段過去了,雲雀不再發抖,感覺胸口的手腳不那麼冰冷了,已經比封朗其他位置的肌膚溫度略高,她試探了下封朗的鼻息,發現呼吸還是微弱。
怎麼還不醒……
雲雀焦急的五內俱焚,但這會並不慌亂。
感覺到懷裡手腳柔軟程度跟常人差不多了,她知道,封朗的手腳不會出現截肢的現象了,最多就是掉層皮。
探手摸了下封朗的身體,入手還是冰涼,脈搏微弱。
這樣下去不行……
雲雀收回手,摸了摸懷裡的手腳,感覺溫度比剛纔摸到的肌膚還要略高,手指腳趾都靈活了。
人的體溫恆溫,不會傷到近乎凍僵的毛細血管和皮膚的皮丘。
心臟砰砰跳動中,雲雀沒有什麼書裡那些捨身救人,心無雜念、聖潔的高大上,但她並沒有一點後悔。
這並不是單純的要救戰友,其實,從內心裡,她一點不牴觸封朗,甚至不止一次的心動過。就算這個小屁孩比自己小五歲還偏多點。
什麼冰清玉潔這個說法就不提了,救治過程中,封朗一旦甦醒,肌膚相親,會引發意識模糊中的原始萌動,會發生什麼,她雖然沒經歷過,但很清楚。
但她並不會猶豫,依舊緊緊的抱着冰冷的封朗,任由封朗微弱的呼吸噴在耳邊。
就算髮生了什麼,那也是她需要的結果。因爲只有那樣,封朗在不運動的情況下,血液流速加速的唯一辦法。
時間,靜靜的流逝。
封朗睡夢中,感覺像是在母親的懷抱裡一樣溫暖,一樣的舒服。
隨着意識漸漸回到腦海,他嗅到了令他陶醉的氣息,嗅到了淡淡的,但相當好聞的香氣。
意識模糊中,他的手指動了動,但卻沒有想象中的活動自如,就連他自己,也感覺活動下很費力。
這會,他毛細血管的循環,還不足以達到正常人的程度,就算沒有凍結,一樣是循環緩慢。
雲雀感覺到了封朗手指抽動了下,但手指搭在她的肌膚上,並沒有張開。
雲雀深吸了口氣,顧不上羞澀,將封朗的手腳抱緊,靜靜的躺着。
封朗感覺到渾身暖洋洋的,意識模糊中,肌膚傳遞到腦海的模糊感覺,讓他想起了曾經的抵死纏綿。
他的手慢慢動了,但意識並沒有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