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展翼的黑劫血統,讓他擁有強於黑血族的五感,雖然人類眼睛的構造無法改變,也看不出夜視儀的效果,但他的雙眼很快適應了黑暗,同時……聽覺、嗅覺和反應靈敏度都進一步增長。

從空氣之中瀰漫的血腥味,他能推測出交手的是血族,因此也提高了戒備。對付血族和對付人類是不一樣的,血族的迅猛和力量都在人類之上,而最要緊的是——血族是殺不死的,人類卻不會復活。

展翼在墓地醞釀的情緒,以及到了這裡後產生的一種被玩弄的無聊之感,讓他決定手下不留情。

一場殺戮就這樣開始,十分鐘後……結束。

展翼收了刀在黑暗中微微皺眉,他剛纔應該放倒了十一個血族,戰鬥力比一般的血族要高,但是似乎沒有糾纏,有些奇怪。

“真是不堪一擊。”

聲音再一次傳來,展翼始終覺得很熟悉,在哪裡聽到過呢,應該還是近期……略一思考後,他心中微動,想了起來。

之前他去C2的酒吧調查芬妮婭被殺事件的時候,遇到了酒吧的老闆,一個看着不怎麼順眼,同時放火焚燒了赤魎相關證據的黑血族。展翼聽出了現在說話之人的聲音,就和那個男人一樣!

這樣一來,展翼感覺出了更深一層的蹊蹺——對方交手的時候看到了自己的胎記,也就是說他一定猜到自己是黑劫。換句話說,用血族偷襲自己是毫無意義的,那爲什麼要製造這一次襲擊?

正在疑惑,就聽到牆角有悉悉索索的聲音。

展翼皺眉,過去一把抓住了一個人,就聽到慘叫聲。

是剛纔跟他談判的施密特,那個人類。

展翼將驚叫的他拉了起來,按在牆上,同時感覺腳踩到了什麼東西。他微微皺眉……分辨出似乎是手指頭。將還在驚叫的施密特扔到了地上,展翼蹲下去,伸手輕輕摸索,真的摸到了一隻人手。這隻手接近於溫熱和冰冷之間,確切地說,是正在慢慢地降溫,從溫熱變成冰冷。

展翼半蹲在那裡,愣住了。

這是剛纔與他交手的“血族”。血族是沒有溫度的,手更是冰冷,怎麼可能……同時,他感覺不出對方有正在恢復或者復活的情況,一個念頭就閃過——難道不是血族?

就在他疑惑的時候,聽到那個聲音不耐煩地又來了一句,“第二波吧。”

展翼聽到開門聲,似乎有第二批襲擊者被送了進來,血紅色的眼睛帶着詭異的光澤,展翼突然拔出槍,對着某一個方向連開了數槍。

那個位置是他進來的時候注意到的,那裡有整個房間的控制系統。像這種巨大的空曠房間,又用來存放藝術品,溫控除溼等系統都有一個空氣箱總控制。而通常這種控制箱帶發電功能,一旦被子彈射擊會產生爆炸,當然了,威力不大。

展翼射出的子彈擊中控制箱後,果然引起了爆炸,一時間,電火花四射,封閉空曠的房間被火花點亮,晦暗又閃爍的光線讓展翼看清楚了紅眼的襲擊者,以及滿地帶血的屍體。襲擊他的根本不是紅血族,從扭曲的樣貌和有些變形的身材,可以看出——是變異的赤魎。

這些赤魎的身上潑灑了血液,應該是來自於血族,就是這特殊的血腥味,迷惑了展翼的嗅覺,還有那個黑血族語言上的誤導,讓他一開始就以爲襲擊自己的是血族。

用一瞬間想清楚了事情經過的展翼,並沒有遲疑,擡手舉槍射擊了一個近在咫尺的赤魎,不過與先前不同,他使用的是制服赤魎用的液態麻醉彈。但奇怪的是一槍打進赤魎的身體,原本會應聲而倒的赤魎卻依舊腳步不停地撲過來。

展翼一閃身避開,發現這一批的速度比之前那一批還要快,就意識到,對方莫不是在用他試驗赤魎的戰鬥力?

赤魎的戰鬥力的確會增強,但再強也不會超越血族!眼前的赤魎顯然已經高過紅血了……這是要多少級變異?

“小心哦。”

這時,那個黑血族的聲音又從揚聲器裡傳了過來,提醒展翼,“他們還會咬人。”

展翼微微一愣,感覺耳邊有氣息,一個側身,一隻赤魎撲上來就是一口,被展翼堪堪躲過。

“不要客氣麼,你的工作就是殺赤魎……”

對方的話沒說完,展翼舉槍對着揚聲器就是一槍。那個煩人的聲音消失了,展翼依然抽出刀,一腳踹飛了眼前一個赤魎,看來沒有辦法挽救,已經完全變異的赤魎,只能處決。

而就在電火花的光亮漸漸暗下去的時候,展翼看到一樣東西從剛纔那個被他踹飛的赤魎衣服口袋裡飛了出來,落到他腳邊。

展翼這才注意到這些赤魎的服裝很怪異,有的西裝筆挺,有的穿着工作服似乎是某個工廠的員工,還有一些穿着休閒的居家衣服,似乎來自各個不同的階層,只是普通人並非專業的打手。

落在腳邊的是一個兩折的老式錢夾,只有人類纔會使用這種錢包,因爲電子錢包是沒法放家人照片的。

果然……在錢夾打開的一剎那,展翼看到了錢包一側的透明隔膜後邊,夾着一張照片。昏暗的燈光下,是一個胖乎乎的小女孩兒的照片,笑容甜蜜,儘管只是照片,但雙眼依然靈動。

原本應該一刀砍殺赤魎的動作,被展翼臨時變更成爲了用刀背擊打肋骨,但這些赤魎的痛感似乎消失了,兇悍無理智。

就在這時,只聽到,“轟”一聲巨響。

黑暗的房間立刻光亮刺目。

展翼望向被踹開的大門,整扇鐵質的門板就這樣直挺挺倒了下來,正好壓住那位悄悄爬到門邊準備逃走的談判抓家施密特。看門的重量估計在兩百斤以上,加上力道,那位談判專家估計已經被壓成肉餅了。

門口,白色的光芒下站着個人,一頭白髮顯眼,從身材,展翼就能分辨出是白羽。

白羽雙手一伸,開口依然欠揍,“哈尼,我來救你!”

展翼皺眉,同時就聽到四聲槍響,衝上來偷襲的四個赤魎被子彈擊斃。

白羽不解地回頭,只見凱帶了幾個行動組的人員衝了進來,變異的赤魎轉而攻擊其他警員,都被處決。

展翼站在房間中央。

凱收了槍問他,“沒事吧?”

展翼沒說話,就見白羽撅着嘴慢悠悠晃進來,眯着眼睛瞧搶了自己風頭的凱——英雄救美又沒有成功。

不過以展翼的攻擊力,對付這些赤魎應該不在話下,白羽就轉臉看展翼,而此時展翼的臉色卻是不好,原本雪白的膚質……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濺上了幾點殷紅血跡的緣故,顯得更加蒼白,也豔麗。

“誰解釋一下。”凱清點屍體的時候,問跟他們一起上來的超市負責人。

“我能解釋。”

那個聲音又一次傳來,展翼望向門口,果然……那天在酒吧被揍的那個黑血族走了過來。

凱和白羽也認了出來,都有些意外。

展翼的眼神立刻冷了幾分,可對方卻笑得更歡,“自我介紹下,我是安德烈?海森。”

凱微微皺眉,看展翼——原來他是海森家族的人。

“報警的人就是我,你們動作好快。”安德烈開口,衆人卻不解。

“報警?”凱看着他。

就在這時,電梯門打開,涌進來了不少記者,還有藍洛,他帶着警員上來,顯然能和剛纔安德烈的“報警”兩字聯繫到一起。

藍洛看到了房間裡的展翼還有凱,微微地愣了愣,單手摸了一下下巴,嘴角流露出了一絲瞭然的笑意。

“問題已經解決了藍洛。”安德烈笑着和藍洛握手,邊指着房間裡的展翼說,“呀,BN7的行動力真是不得了,一下子就把襲擊我超市企圖造成混亂的赤魎都解決了。”

霎時,閃光燈亮成一片。

就有人問,“爲什麼赤魎會襲擊超市。”

安德烈笑容可掬地說具體原因不知道,大概是恐怖分子,還把展翼誇了一頓,說他果然適合做BN7的主管,行動力驚人,有這種人保護第七區,治安絕對是有保證的,還代表海森家族感謝展翼。

白羽就注意到凱一手抓着展翼的胳膊,以免他這個時候過去,當着衆多傳媒的面把安德烈的腦袋擰下來。

藍洛緩緩走了進來,看了看凱又看了看神色冷峻的展翼,開口壓低聲音說,“算了,人擺明利用你,還是想想明天各大報紙頭條出來後,怎麼跟艾德和家裡的長老解釋吧。”說完,讓人叫清道夫來,收拾赤魎的屍體。

展翼轉臉看凱,“放手。”

凱遲疑,“你想幹嘛?這裡多傳媒……”

展翼盯着他看不說話,凱只好放手。

展翼並沒有去揍安德烈,也沒去理會傳媒,而是蹲下檢查其中一具赤魎的屍體。

正看着,白羽湊到了他耳邊,低聲說,“一樣的味道。”

展翼看他,“什麼味道?”

白羽伸出手指,指了指地上的赤魎屍體,“這個赤魎,和上次地鐵站變異被我宰掉的那種,一個類型喔。”

展翼站了起來——果然是突變的。

“還有一個。”白羽又指了指被壓在門板下面已經變成肉泥的施密特。

展翼皺眉,“他也是赤魎?”

“不是,是人類,但是味道我認識。”白羽提醒,“那次找到芬妮婭日記的時候,你不是讓我記住味道,說撕掉日記關鍵幾頁的,是個人類麼?”

展翼想了起來,低聲問,“就是他?”

“嗯,不過可惜死掉了。”

展翼望向門口應付傳媒的安德烈,“之前放火燒掉赤魎線索的就是他、芬妮婭的死也跟他有關係,他又是芬妮婭的老闆,看來這些赤魎突變,跟他有脫不掉的干係。”

凱聽得不是很明白,就問展翼,“翼,安德烈騙你來不是勒索?”

“他只是讓我來幫他試一下這些赤魎的戰鬥力。”展翼收起武器,抽了張紙巾擦擦臉,“但是打電話來警局的是施密特,他現在死了就無對證,查不到安德烈這裡,只是他應該不知道白羽能認出施密特的味道。”

藍洛突然冷笑了一聲。

展翼看他。

藍洛微微一聳肩,“海森家族所經手的事業本來就隱晦,不清不楚,可惜黑血族的首席貴族蘭瑟家族已經滅亡了,海森家族已經算是最高層之一,誰都沒法管制他們。”

凱皺眉,“所以之前的案子查到一半就被砍斷了麼?海森家族在後面搞鬼?”

“雖然我們雷蒙德家族和奧古拉家族是世交。”藍洛拍了拍凱的肩膀,“但不代表我們要跟海森家族翻臉。”

凱一臉鄙視地看他,“你這個骯髒的政治家。”

藍洛嘴角抽了兩下,一把掐住凱的耳朵,“你纔是天真又沒大沒小的死小孩!”

不理會兄弟兩意見不同引發糾紛,展翼對剩下的事情已經沒興趣,伸手從地上撿起一樣東西,轉身出門。

白羽見沒什麼熱鬧可以湊了,就跟上。

出門經過安德烈身邊的時候。

安德烈跑上來,伸手到展翼面前,“這次真是合作愉快。”

展翼看了看他的手,沒動。

那些記者都舉着攝像器材,等着兩人握手的照片明天可以登頭版。

展翼看了看安德烈伸到眼前的手,緩緩擡頭,冰藍色的雙眼望向安德烈,嘴角挑起好看的弧度。

就在安德烈被這個笑容迷惑到走神的一剎那,展翼突然擡手,就跟前一次一樣,一把抓住安德烈的臉,猛地往後撞過去。只是第一次撞的是牆壁,這次撞的卻是鋼化玻璃。

之後,就聽到“呯”一聲巨響,鋼化玻璃經不起如此大力的碰撞,嘩啦一聲碎成了粉末。

尖叫聲傳來,展翼鬆手撤回一步,安德烈則是直接飛了出去。

“呀啊!”

在衆人的尖叫聲中,展翼拍了拍手,沒理會變成高空墜物,自由落體掉下摩天大樓摔成肉餅的安德烈,徑直往前走。那一瞬間的襲擊來得太猛烈,動作也太快太快,記者們竟沒一個人記得按快門。

樓下此時已經忙成了一片,安德烈摔傷嚴重,還是那句話,黑血族死不了,不過按照他的情況估計得養半年才能恢復原樣。

展翼悠然地走到衆多記者面前,涼絲絲開口,“閃開。”

記者們才意識到自己擋住了電梯,嘩啦一聲閃到兩邊,動作齊整。

展翼進入電梯,伸手輕輕一提黑色皮衣的衣領,出一口氣,感覺舒服多了。

白羽捧着臉跟他進電梯,兩隻眼睛裡寫滿了——好帥好帥好帥……空氣裡都是帥帥帥的泡泡。

第二天,頭版頭上什麼內容都沒有出現,只說昨日超市開幕有人意外墜樓。各大報業集團都控制在幾大貴族的手裡,奧古拉家族自然不會報道,雷蒙德家族也不想蹚渾水,海森家族感覺挺丟臉的,只好把準備好的頭條撤走。

白羽在BN總部的辦公室裡翻完了所有報紙,擡頭就找不到展翼了,於是戳了戳正在研究赤魎血液樣本的穆薩,“翼翼呢?”

“不知道啊大王,剛纔拿着個皮夾子出門了。”穆薩回答。

“皮甲?”白羽歪過頭,眨眼睛。

憑着對展翼氣息的熟悉,白羽跟着味道找到了安全中心正西面的大門口。

大門口,停了很多車子。

白羽一眼認出了之前在教堂碰到過的那個清道夫胖子,就上去問他,“小胖,這裡那麼多人幹嘛?”

“遺體告別啊。”小胖回答,“赤魎的屍體要當場火花的,家屬只好來領會遺物還有跟遺體告別,燒成骨灰後會交還給他們。”

“哦……”白羽又往前走了走,就見在不遠處的一個飲料機旁邊,展翼靠在那裡。

他一手隨意地插兜,一手拿着一杯咖啡,紙杯是白色的,當時日光也很美……灑在展翼黑色的頭髮上,有晶瑩的光。

日光下展翼的側面被勾勒出一層高光輪廓,顯得很柔和,冰藍色的眼睛裡有光斑,很亮很亮。完美的光影在展翼完美的側顏上,留下了一種一眼永恆的美,盯着看一會兒,有時間就此停滯的感覺。展翼的臉上依然沒有表情,眼神平靜,卻很專注,正在看着什麼。

白羽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就見從遺體告別室的通道口,有兩個人走出來。一個三十多歲的女人,邊擦眼淚,邊拉着一個四五歲的小女孩。

小女孩很可愛,胖乎乎的,她低着頭,一手抓着個透明的遺物袋,袋子裡裝着個老式的皮夾子。

展翼的目光停留在小女孩兒兩隻緩緩邁動的腳腕上。

白羽眨了眨眼,小女孩兒就穿着白色的襪子和黑色的皮鞋,腳腕上並沒有別的什麼東西。

他不解地又看展翼,就見展翼嘴角輕輕地揚起,雙眉微懂,幾乎難以辨別的細微變化之中,帶出了淡淡的喜悅。

白羽回過頭,注意到之後走出來的人有的腳上戴着黑色的環形監視器,他立刻明白了過來……這些人除了來進行遺體告別儀式,還有接受體檢。BN病毒是有遺傳性的,死者的血親如果有遺傳到,那麼就要接受監控。這個世界如果還留有歧視,那麼就是這個黑色的定位器和監控器了。帶了這個監視器,就好像成了戴着頸環的野獸,永遠無法融入正常人的世界,還沒犯錯就已經被宣判日後會成爲害人的狂魔,從此再不會得到公正的對待。

展翼靜靜地靠在飲料機邊喝咖啡。

白羽感覺心中隱隱有一種異樣的感覺生氣,有些糾結。他沒有走過去,而是回到了BN的總部,戳戳方旭,“那個海森家族,除了有超市之外,還有沒有什麼工廠啊、企業啊之類的東西啊?”

“有啊。”方旭點頭,“家族資產很龐大的。”

“那海森家的人是不是有很多私人產業?”

“有。”方旭接着點頭,“什麼私人會所、高爾夫球場,一大堆……”

“給我拉張表格,他們的不動產,要有地址的。”

方旭不明所以,不過還是照做了。

當晚,展翼拿着麪碗房前房後搜尋了一圈,用筷子敲着碗蓋“嘖嘖嘖”了好久,卻找不到白羽,有些奇怪——跑哪兒去了,連飯都不吃。

第二天,展翼一進安全中心,就見炸了鍋似的,好多人圍在一起交頭接耳,像是出了什麼大事。

“翼翼,快看呀!”穆薩拿着一卷報紙飛奔過來,交給展翼,“看呀看呀,昨天海森家族的十家工廠,三十多棟別墅還有五家超市還有會所啊健身中心啊什麼的,都不見了!”

“不見?”展翼驚訝。

“說是海森家族的化學工廠裡邊特殊染料被清空了,應該是放冷火燒光了!”穆薩捧着臉,“一下子損失了上千億哇,不得了喔!藍洛剛纔接到報警了,不過他說應該查不到線索,對方是得罪了不該得罪的人了!”

展翼看完報紙,沉默片刻,問穆薩,“白羽呢?”

穆薩眨眨眼,“大王剛纔還在,往西邊走的……”

話沒說完,展翼已經轉身走了。

最終,展翼在昨天他站了一下午的飲料機邊,看到了白羽。

快步走過去,“你很幼稚。”

白羽轉過臉,給了展翼一個大大的笑容。

展翼皺眉,一杯咖啡就送到眼前,白羽笑嘻嘻地說,“這個飲料機好神奇,衝出來的咖啡好喝的!”

展翼愣了半晌,接過咖啡,就見白羽伸出兩根手指比了個樹杈,得意地說,“英雄救美,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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