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第 68 章

事情發生的太突然, 所有人都沒有來得及做出任何反應。

被電線吊着的微型攝像頭咕嚕咕嚕滾了兩圈,最後慢慢在地上停了下來,就那麼暴露在大家的視野之下。

室內的一片詭異的安靜。

有個新來的小青年問了一句:“這是個啥?”

工頭一巴掌拍在他腦袋後面, 罵道:“閉嘴。”他齜牙咧嘴地捂住腦殼, 滿臉不解。

陸瀟緩緩蹲下身, 骨節分明的手撿起那隻攝像頭, 手背上青筋乍現, 好似要將它捏碎一般。

紅光時不時閃爍兩下,彷彿無聲的嘲弄。

下一秒,他用力扯斷電線, 將攝像頭砸在了牆上。然後紅着眼睛站起來,猛地擡腳向那幅婚紗照踹去。

咣噹一聲巨響, 碩大的相框轟然倒地。

地板被砸的嗡嗡震動, 相框上落下一層浮灰。

那個說話的小青年被嚇了一跳, 哆哆嗦嗦地看着他。

陸瀟又給了婚紗照幾腳,大家都嚇呆了。

葉橙急忙拉住他, 對工人們道:“麻煩你們先回避一下,這件事不要亂說,人工費我稍後會轉過去。”

工頭心領神會,說道:“您放心,我們只認真工作……看不見別的。那……那我們就先走了, 如果還有什麼需要, 隨時聯繫我就行。”

說罷, 帶着衆人匆匆離開了。

陸瀟站在原地, 胸口劇烈起伏, 呼哧呼哧地喘着氣,拳頭握的死緊。

葉橙沒想到會這樣, 靜了靜,試探着問道:“我們要不要報警?這會是誰幹的?”

“我爸。”陸瀟的聲音低沉嘶啞,帶着失望的篤定與徹骨的恨意。

葉橙睜大了眼睛。

剛纔這個想法在他腦海裡盤旋了幾秒,他下意識不願意相信陸堯山會做出這麼變態的舉動,安慰自己萬一是家裡進賊了呢。

陸瀟痛苦地說道:“我早該察覺的,她總是說有人在看着她……醫生說那是幻覺,是她的臆想。可她每次去青山之後,病情就會好轉很多,一回來又會加重……我居然覺得是她的問題,我真是該死!”

他狠狠地錘了腦袋兩下。

葉橙立即拽住他的手,心疼道:“你別這樣,誰能想得到阿姨的直覺是真的,換了我也以爲是她自己幻想出來的。陸瀟,你仔細想想看,你爸爲什麼要這麼做?他想從阿姨身上得到什麼?以及……”

他頓了頓,“這個家裡,還有其他監控嗎?”

兩人對視了一眼,陸瀟的眼神陰沉得瘮人。

如果有別的監控,也就是說他們的一舉一動都被陸堯山看得一清二楚。

他沉默了片刻,開口道:“我先把我媽送到青山去,那裡的療養院比較安全。阿橙,能不能麻煩你照顧一下她?我晚上帶人把家裡排查一遍。”

葉橙忙說道:“你放心,我一定看護好阿姨。你自己也要小心,實在不行的話……就報警吧。”

陸瀟卻搖了搖頭,表情有些苦澀,“沒用的,我爸在南都一手遮天,報警等於打草驚蛇。況且除此之外,他要是到時候說擔心我媽的病情,這纔在家裡裝攝像頭,估計也沒法給他定什麼罪。”

陸瀟這人有個特點,也可能是陸家的遺傳基因。

那就是不管他在多生氣多激動,都會在最後關頭穩一手,選擇用最理智的思維方式來解決問題。雖然他看起來現在就想拿刀把陸堯山砍了,但他心裡很清楚,這樣做只會雪上加霜,因此他不會這麼做。

別人都以爲陸瀟是個感情用事的,而葉橙本人冷靜至上,其實在很多時候兩人恰恰相反。

只有在碰上他的時候,陸瀟纔是個“衝動”的人。

兩人把畫復原之後,陸瀟避開了家裡的司機,親自把葉橙和孟黎送到青山療養院。

眼看着他們進去,這才獨自折返。

孟黎惴惴不安地問葉橙:“發生什麼事了?瀟瀟爲什麼看上去那麼不高興?一路上都不說話,看他那個臉色,我也沒敢多問。”

陸瀟提前囑咐過他,讓他暫時不要告訴孟黎這件事。

葉橙拍了拍她的手背,說道:“阿姨,他只是覺得你這幾天在家休息不好,所以才讓你過來修養的。明天剛好是週六,我就住在這兒陪你住一天好了。”

療養院的環境設施很先進,孟黎的房間寬敞明亮,的確比她那個總是不開大燈的臥室好得多。

她揉了揉太陽穴,說:“我這兩天確實睡得不安穩,哎,也不知道怎麼搞的。小橙,你說我的病情是不是真的加重了?我總是覺得有雙眼睛在看着我,吃飯、走路、睡覺,做什麼事都心不在焉。是我太疑神疑鬼了嗎,那明明是自己家啊。”

葉橙的嘴脣動了動,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孟黎嘆了口氣道:“瀟瀟他爸的確派了人在我身邊,可能是因爲這一點,讓我的神經太過敏感了。我前幾天還跟瀟瀟說,想和他一起搬出去住。”

葉橙忍不住問道:“叔叔爲什麼要派人跟着你?”

孟黎的眼神閃了閃,說:“他說安插保鏢是爲了保護我,怕我自己出門走丟了什麼的,你也知道,我是個病人。爲了這件事,我還跟他鬧了好幾次。”

這還叫保護?他根本是在監視你,葉橙心想。

他無法理解陸堯山接近瘋狂的掌控欲,更不覺得這是什麼愛意的表現。而且根據黃院長的言辭來看,孟黎的病情並不是很嚴重,反而陸堯山再三給她灌輸“你是個瘋子”的想法,這種舉動不禁讓人感到毛骨悚然。

哪有丈夫會這樣對待自己妻子的?

除非他刻意想要逼瘋她。

葉橙想起了上輩子,孟黎一聲不吭地去了國外療養院,而陸堯山恰好和她在同一座城市。那時候他沒有去看過孟黎,但是在前臺等待陸瀟的時候,隱約聽見護士談論,她似乎已經到了快要不認識陸瀟的地步。

他突然想到了什麼,問道:“阿姨,你有沒有想過去叔叔身邊,找個國外的療養院調養身體?”

孟黎當即嫌棄道:“我纔不去國外,加州那種地方,去玩幾天就夠了,讓我住在那裡等於是折磨。”

葉橙的心猛然沉了下去。

看來上輩子孟黎去國外,果然不是她自願的。

他開始隱隱猜測到陸瀟爲什麼會退學了,難道是爲了帶着孟黎離開,躲避陸堯山的追蹤?

但不幸的是孟黎後來仍然被陸堯山控制了,陸瀟也許是半被脅迫纔出國讀了大學。

葉橙思緒很亂,感覺似乎遺漏了什麼關鍵點。

陸堯山不可能一無所圖,他肯定是出於什麼原因纔會這樣做的。

孟黎見他緊緊地皺着眉,好笑地說:“小橙,你怎麼比我還糾結呢。算了,我也懶得多想了,反正堯山後天就回來了,到時候看見他房間裡的婚紗照,準能把他膈應一陣子。”

她想到陸堯山看見婚紗照的樣子,既有點得逞,又有點期待。

這讓她記起第一次遇見陸堯山的場景。

那是一場觥籌交錯的晚宴,當時她才十九歲,正是如花似玉的年紀,在整個宴會廳裡顯得一枝獨秀,光彩照人。

很多年輕男人來獻殷勤,她看都懶得看一眼。

直到有個穿着黑色西裝的男人走了進來,孟黎朝人羣處看了一眼,接着又控制不住看了第二眼、第三眼。

然後狀似不經意地問身邊的女伴,“那人是誰?”

不需要她多形容,女伴一眼就看見了她問的是誰,捂着嘴笑道:“那是陸氏的二少爺,剛剛被流放國外回來呢。怎麼樣,確實很帥吧?之前我跟你說,你還不相信。”

孟黎向來傲氣的很,對那些無聊的八卦不感興趣。

可偏偏因爲偶然的驚鴻一瞥,對那個人上了心,動了情。

“阿姨,阿姨?你想吃點什麼?”葉橙問道。

孟黎這纔回過神來,房間裡不知什麼時候進來一個護士,正詢問她晚餐吃什麼,她這纔想起來還沒吃晚飯。

“我們去餐廳吃吧,剛好透透氣,別端過來了。”孟黎對葉橙說道,“這裡的餐廳很不錯,我帶你過去看看。”

葉橙應了一聲,跟她一起走出房間。

療養院的餐廳是自助餐,想吃什麼自己拿。葉橙讓孟黎坐在座位上,先給她夾了一盤她愛吃的菜,又端着盤子去給自己盛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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餐廳的空間非常大,現在已經八點多了,用餐的人很少,大多數都是值班的護士。這裡雖然有員工食堂,但因爲這個餐廳的飯菜好吃,也經常有護士自掏腰包過來蹭飯。

在一堆制服裡,有個黃裙子的女人顯得尤爲扎眼。

葉橙到靠近那桌的地方夾菜,擡頭間看見那女人有幾分眼熟。

過了好一會兒,他纔想起來,這是昨天在公墓撞到他的白衣女人。

女人正在打電話,看了一圈滿是護士的餐廳,嫌棄道:“沒有,那個醫生說她出院了。他媽的,你都不知道老孃我昨天多倒黴,正好在公墓的廁所裡碰到她,孟黎這個賤人潑辣得很,上來就扯我頭髮。”

聽見孟黎的名字,葉橙夾菜的手一頓,停了下來。

女人翹起二郎腿說:“我能被她壓着打?我扇了她倆耳光好吧,正要打回去的時候,她兒子突然進來了。媽的她兒子好高啊,我怕他們母子合夥打我,只好在那裡哭着裝柔弱……你說我爲什麼去公墓呢,當然是去看我那個死鬼老公了。他出事之後,留的保險賠償都要花光了,我不得去拜拜他,求他給我指一條財路嗎。”

“這不,財路就送上門來了。”她冷笑道,“當年都怪那個賤人從中破壞,要不是她爸,我早就成豪門闊太了,還用得着天天應付那些老流氓嗎。”

那頭不知道說了什麼,她嬌聲笑了起來,

“是啊,那個老不死的給了我一千萬,然後我告訴陸堯山他讓人強.女幹我,威脅我離開他。笑死我了,他還真信了,然後又給了我一千五百萬。說起這個我就來氣,要不是那個死鬼全拿去賭錢了,我怎麼會淪落到現在這樣!”

她正義憤填膺地跟朋友吐槽,忽然對面一陣風拂過。

女人謹慎地捂住手機擡起頭,看見一個長得極其俊美的男孩端着餐盤站在了她對面。

葉橙輕飄飄地看了她一眼,問道:“姐姐,這裡有人嗎?”

他的語氣很冷淡,眼睛卻直勾勾地看着對方,帶着一絲探究。

女人被這聲“姐姐”叫的心花怒放,注意到他穿着一身校服,看起來也沒什麼威脅性,於是笑道:“當然沒有人,弟弟你想坐就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