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依然很大,月光與星光透過稀薄的雲層將天地照得微亮。夜幕是深藍色的,羣山影影綽綽。而那個白袍人逐漸走得快了起來,腳步變得急促了,似乎急於做什麼。
畫笛跟在後面。風吹透薄薄的衣衫,而這種寒意並不算什麼,那種致命的寒意是來自內心的!
這條路正通往黑山。山路崎嶇不平,不一會兒,畫笛便感到呼吸吃力起來。可是,爲了知道白袍人要帶自己去做什麼,她不肯放棄追逐。這個時候,畫笛還沒有考慮太多未知的危險因素,儘管看到那個形同鬼魅的白袍人她陣陣心寒,但還是身不由己往前走。
山路越來越陡,畫笛終於力不從心了。能看出來,前面的白袍人一定是走慣山路的。這樣坎坷不平的路,那人竟如履平地。突然,在山路轉彎處,白袍人的身影一閃,便不見了。
汗珠從畫笛的額上沁出來,她顧不得擦去,急忙向前面奔跑,卻因爲心急,險些被石頭絆住。
等她踉蹌着來到白袍人消失的地方時,哪裡還有白袍人的身影?
而這個時候,畫笛也看清了,夜色裡,山路的去向分作兩條。一條沿着山路繼續上行,另一條,則指向山坡下方。
畫笛原來只是聽小伶說起過,這條路是通往黑山的。黑山頂上,有一個尼姑庵,叫做黑山庵。除此之外,畫笛就一無所知了。
那麼,這條向上的路應該是通往黑山庵的。而向下的路呢?
不會是這條路原本沒有,也是一夜之間多出來的吧。是夜間的鬼迷路之時開的路?
畫笛的身體猛地一緊。她告訴自己此刻不該有這樣古怪的想法,但是她的眼前清晰地閃過小伶那張詭異的臉。小伶說:“畫笛姐姐,你知不知道鬼路這個說法?”
現在是隻身走眼前這條鬼路,還是回去等段千文,與他一起走那條鬼路呢?
畫笛猶豫了一下,然後,腳邁向了眼前的下山路。
在此之前,畫笛從來不知道自己的膽子如此之大。她只是想着,如果明天見到段千文,他一定會譏諷她躲着不敢見他。而那個時候,她便可以滔滔不絕地與他講述今晚的經歷了。不知道段千文是否見過那個詭異的白袍人呢?
自問自答的時候,畫笛忽然想起來,今天早上段千文正是朝着白袍人走過的方向走的。
難道……
還沒有來得及往下想,畫笛突然被腳下一團軟軟的東西絆住。
因爲她走得很慢,所以並沒有跌倒,於是停下來,驚愕地朝腳下那團東西看去。
卻是腿一軟,幾乎就要跪倒。
——絆住她的,竟然是一個人!
那幾乎倒下去的角度,恰使她俯視着看清楚了這個人的樣子!
月華下,倒在地上的人竟滿臉的血污。在那血污之中,一雙眼睛瞪得大大的,舌頭也伸出了嘴外,那樣子,似乎是被人活生生掐死的!
是一具死屍!
足足用了五秒鐘,畫笛才反應過來。她發出的驚叫聲甚至嚇壞了自己。然後,她想逃,竟不知道向後轉,只是跌跌撞撞向後退去。
踩到了一塊石頭,那塊石頭令畫笛結結實實摔在了地上。還顧不得爬起來,畫笛便看到了更可怕的事情!
那具死屍竟然動了,而且動作出奇地快。說是快,卻是僵硬的。動作僵硬然而幅度很大,只幾下,就直立起來了!
畫笛那一刻傻掉了,她的腦子裡空白一片,甚至不知道眼前發生的這一幕究竟是什麼。直到那具屍體一步一步向她走過來,走到她的眼皮底下時,她才突然彈跳起來!
她一跳,便敏捷起來,轉身就往回跑。她聽到身後傳來一陣恐怖的喘息聲,那喘息聲似乎就貼着她的脖子。她的腦海裡,則回放着剛剛看到的那張臉。
那張臉醜陋不堪,滿是血污,摻雜着泥土。眼睛依然是圓睜着的,舌頭伸出口外,吊着。她從來沒有見過這麼醜陋的人。不,不是人,是屍體。不,如果是屍體的話,那他爲什麼是活的?難道是傳說中的殭屍?!
畫笛腦子裡閃過這些混亂的念頭時,腳下卻生了風般狂奔着。她不知道這是從哪兒來的力量,她順着剛纔爬上來的山路返回,有好幾次幾乎就滾下山去。
經過一棵長在路邊,枝杈伸向山路的大樹時,她一下子撲過去,抱住了樹幹。她的身體緊緊貼着冰涼乾枯的樹皮,似乎那棵樹是她的救命稻草,她已經沒有力氣再跑了。她雙膝發軟,隨時都會順着山路滑下去。
她抱着樹喘息着,不敢回頭。那殭屍的喘息聲似乎還在她的身後。
她絕望地閉上了眼睛。
可是,除了風聲,好一會兒身邊沒有一絲動靜。
她睜開眼,猛地回頭,身後空蕩蕩的,哪有什麼殭屍?
她依着樹休息片刻,然後繼續向前走,一直走回她的木屋。
直到她將房門緊鎖,坐到亮着燈光的小屋裡,才“哇”的一聲哭了出來。
她開始後悔來到這裡,追求浪漫新奇,還以爲天堂谷真的是天堂。
上次她來的時候,一切都是那麼美好。她在這裡住了兩天,感覺找到了這個世界上屬於自己的世外桃源。她真想一輩子就住在這裡,快4樂似神仙。
而今天夜裡,竟然撞到了如此可怕的事情。原來是要去探險鬼路的,卻陰差陰錯遇見了形同鬼魅的白袍人和復活的殭屍人!
這個世界真的有鬼嗎?就在這個看似靈秀,實則荒涼的天堂谷?
冷靜之後,畫笛洗了把臉。看了看錶,時間已經是零點三刻了,自己竟然在外面遊蕩了一個多小時!
她忽然想起了那個段千文。段千文說他今夜要來這裡的。他來了沒有,現在又在哪裡呢?
他如果來的話,路上會不會看到自己,以及白袍人和殭屍人?
畫笛下意識地走到木屋門後,腳踩到一張紙片。
驚異地拾起來,只見上面寫着一行字:
畫笛妹妹:來找你卻不見人,莫非你因爲害怕藏了起來?明天早晨,小樹林見。
那一定是段千文寫的。字很漂亮,藝術感十足。
怎麼剛纔進來的時候,沒有留意這張紙片呢?
畫笛再次將門打開。四周空蕩蕩的,只是風聲更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