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何?”幹莫罕忙問。
“河犁佔據着羌絡平原整個東部,西面則由河摩和河汐統治,雖然與河摩之間沒有任何往來,卻也有一種無形的聯盟關係,而現在這層保護被打破了。”卓絡指道,“蒙火兒一直都想着動兵奪回那顏的位置,擔心被趁虛而入隱忍到現在,而此時他完全不必爲此擔憂,就算與亞坦鬥得兩敗俱傷,我們一旦發兵河摩就會襲擊後方,這一年正是他解決內部矛盾的最佳時機。”
“那對我們而言又有什麼好處?”
“我若估算的不差,薩貊應該也聽到了風聲一定會插手進來,只是不知道他會選擇支持誰。”卓絡想了想說,“不管是那顏還是舍老,河摩一旦加入戰局對另一方就會不利,亞坦或是蒙火兒會來尋求河汐的幫忙,那時候就有機會一舉打垮河犁與河摩的勢力,成爲羌絡草原的霸主只要能打贏這一仗!”
“這一仗可不好打。”幹莫罕少見地有點猶豫,“我沒有把握。”
“你並沒有聽懂我的話。”卓絡笑了,“支援河汐只是個幌子,我們要對付的敵人是河摩,這纔是我們首要的大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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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卓叔是說……”幹莫罕有點明白了,臉上露出欣喜。
“薩貊會把大半的兵馬帶去河犁,內部勢必空虛,而我們只需派出少半的人去增援當做誘餌,一舉奪下河摩的大本營。”
“這樣的話,薩貊只能與河犁最終的勝利者生活在一起,可他們無法共融早晚會起摩擦,我們只要耐心等待,過不了幾年雙方就會打起來,畢竟草原上不會同時有兩個那顏,薩貊可能會俯首稱臣,可像他那種人絕不會任人踩在頭上,早晚都會叛變。”
幹莫罕聽得呆了,他連連點頭表示贊同。從小就聽身邊貴族們講舍老年輕時足智多謀,幫那顏出了很多很多主意,可在他的印象裡不過是個寬仁、懶散的一個人,當他成年了手上有了兵馬談起正事才發現卓絡的智謀,此時此刻這一番話已經完全讓他折服,做羌絡草原的霸主是無數男人的夢想,不知死了多少英雄豪傑都沒能如願,可在卓絡看來倒像是唾手可得。
“不過我總有不好的預感。”卓絡突然話音一轉,面容也跟着陰沉下來。
“有什麼不對?”幹莫罕急忙問。
“說不上來,只是覺得將要發生的事可能會出人意料。”
第二日,冬季快到了年尾,雪期基本已經結束,晚上偶爾可以看到星星。巴桑拄着老舊的骨仗緩緩走着,天明一早就要離開這裡,告別的人剛剛來過,可有個重要的人一直沒有出現。
他走到一處帳口停下,裡面沒
有光,可能沒人也可能已經睡了。入夜沒多久時候顯然尚早,他聽蒙塔說過,格日樂這幾天都把自己關在屋中,一向活潑好動突然變成這個樣子很讓人擔心。
“小丫頭,是我。”他靜靜站了一會,走近。
帳內還是黑漆漆的,沒有任何動靜傳出。
巴桑默默轉身,回頭看了一眼,邁步要走。
布簾被猛地掀開,有人跑了出來,越跑越快,飛身撲到他的懷裡。
巴桑個子低矮,頭頂只到女孩的下巴,格日樂把頭擱在他肩膀上,嗚嗚地哭起來。
他只是笑,輕撫着少女的柔發,臉上沒有一絲將要離別的傷感。
女孩哭了一會,稍稍平靜下來,她自小就好強,賽馬的時候不小心從馬上跌落擦傷了皮肉,爬起來繼續瘋玩,她很少哭性格比男孩子還堅強。
“我每天晚上都偷偷守在門口,幻想桑叔還有陸大哥來看我說今後不走了,可我等了好幾天誰也沒有來,除了蒙塔這個呆子傻站在外面久久都不回去。”
格日樂喃喃地說:“可我什麼都做不了,我知道是自己太任性了,總想去見陸大哥道一聲別,每次偷跑出去到半途又放棄。”
“傻丫頭。”巴桑笑了笑,“今後你還會遇到很多割捨不下的人,可最後能留在身旁的可能只有那麼一兩個。”
“我割捨不下的就是桑叔還有陸大哥!”
“你以後的日子還很長,現在就下定論還爲時過早。”巴桑看到女孩穿的單薄打了個手勢,“我們進去說。”
格日樂的住所不像寨子裡其他女孩那樣整潔、顯得有點凌亂,不管是飾品還是衣裳大多來自北陸。他粗略地掃了一眼,目光定格在一張畫像上,粗略的筆墨線條勾勒的是個女子的容貌,可惜被火燒損過有些模糊,大體只能看出來女子是站在岸堤上,眺望着遠處的深海。
“是卓叔送給我的。”格日樂也朝畫上看了一眼,“說畫上的那個女人就是我娘,可我卻看不清她的臉。”
“在海牙鎮上,一個路過的行商客見到白夫人的美貌偷偷畫的,後來在回去的路上遭到海上的流浪武士劫持,錢財、貨物包括這幅畫都賣到了鎮上,商人們以爲是副出自名家的畫作便保留下來,卓絡有一天碰巧經過發現了它。”
“那這幅畫怎麼被火燒過?”
“可能是有意想毀掉吧。”巴桑嘆了口氣,“白夫人總念着能乘船回故里看看,可嫁到草原上的女人不可以再回去,你卓叔不忍她難過便答應了。”
“後來呢?”格日樂忍不住問。
“你卓叔備好
了船,帶着幾十個護衛到了海牙鎮,白夫人站在岸堤上靜靜地看着海,她最後決定不走了,便匆匆地又返回。”
“既然心裡惦記着,爲什麼不去呢?”
“那時候那顏正領兵浴血奮戰,白夫人可能是想等待他的丈夫平安歸來吧。等草原安定了纔去了這個心願,也可能是因爲其他原因……”
格日樂沉默了一會,“到最後我娘也沒能到北陸去,是不是?”
巴桑無言地點點頭,“你那麼想去看看,可能也是爲白夫人彌補今生的遺憾吧。”
女孩再次去看那幅畫,眼裡少了些淒涼更多的則是篤定。
“心裡已經放棄了嗎?這可有點不太像你。”巴桑忽然說,目光轉向掛在架子上的那柄刀。
格日樂看向他,愣了一愣。
“他這一走再想見到可就難了,巫醫選師傅也是很重大的事,大到關於生死。有的人並不打算把真本事交給你,反而會把你當做是實驗品,試一試煉制的能不能驅毒,運氣不好被劇毒的蟲子咬到,配製的藥劑又沒能起到作用,身體不出三天就會腐爛、變臭。”
“會有這種事?”格日樂還是第一次聽巫醫講這些,頓感吃驚。
“我出生的地方其實是個很小的部落,在一棵高塔一般雄偉的古樹旁,能成爲巫醫的人少之又少。老一輩的巫醫活下來的不多,他們在部落人們的眼中是邪惡的厲鬼同時也是森林的守護神,人們找不到他,除非巫醫自己到部落上來,會從孩子中挑選傳承者帶到很遠的地方去。”
巴桑回憶着說道:“我在林中生活了幾十年,卻也不清楚裡面到底有多少巫醫。師傅說可能有幾百個,也可能只剩下我們倆。”
“桑叔,你是說林子裡生活着的人不是隻有你一個?”
“這些事不要告訴別人,誰也不要講。”巴桑面容變得格外嚴肅,“只是一羣生活在密林深處的人,他們不知外面的世界。巫醫是人們敬仰的神,可能活一輩子都未必能見到,也可能會同時有幾位巫醫到鎮子上來,聽說鎮上的族長曾經是個偉大的巫醫,族人們生下來就在喝一種藥酒,蛇蠍抗拒這股味道會爭相閃避。這個秘密一旦泄露被草原上的人得知,烏障林也就變得不再危險,人們會想盡辦法搞到藥酒的秘方去尋找巫醫,鎮上裡那些族民都會被殺,這兒會激起巫醫的憤怒,屍毒會將羌絡草原變成橫屍之地。”
“桑叔你不要講了,我還是不知道的好。”格日樂覺得老人的面容有點可怕,枯槁的臉上沒有了笑容顯得猙獰可怖。
“我對你說這些是擔心河汐的安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