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正峰扭頭一看,說話的是一個老者,老者穿着一身錦衣,帶着幾個隨從朝石正峰走了過來。石正峰看了看這個老者,氣度不凡,不似等閒之輩。
“敢問小英雄是何人,因何住在這驛館呀,”老者面帶微笑,捋着鬍鬚,很是平易近人。
石正峰向老者抱了抱拳,說道:“在下石正峰,原是乞活軍的頭領,向朝廷投降之後,奉了君上的命令,到這來等候君上的召見。”
老者露出了驚訝的神情,說道:“哦,原來你就是石正峰,老朽有所耳聞,你除掉了王大斧,率領乞活軍投降,爲杞國免去了刀兵之災,是杞國的大功臣呀。”
石正峰笑了一下,說道:“我無奈從賊,率領乞活軍投降不過是贖罪罷了,君上饒我不死我就謝天謝地了,豈敢說什麼功勞。”
老者看着石正峰,說道:“聽說你還會製造炸彈。”
石正峰嘆了一口氣,說道:“作孽呀,我製作炸彈這種兇器也是出於無奈,爲了在乞活軍當中生存下去。乞活軍利用炸彈,炸死了很多官軍,這都是我的罪孽呀。”
無論是乞活軍還是官軍,底層的那些小兵大多都是平民百姓,他們不懂得什麼政治,不懂得什麼大義,他們當兵都是爲了生存,或是出於無奈。
老者點了點頭,說道:“炸彈雖然是殺生的兇器,但是也是保家衛國的利器,你能造出來炸彈,是我杞國不可多得的人才呀。”
“老先生謬讚了,”石正峰文質彬彬,不像是草莽出身的賊寇,給老者留下了很好的印象。
老者問道:“看你這樣子,像是讀過書的人,怎麼會加入乞活軍呢?”
石正峰編了一個謊話,說自己家鄉遭災,父母雙亡,一個人四處流浪,然後就實話實說,自己遇到了殺良冒功的官兵,被逼無奈,加入了乞活軍。
“什麼,殺良冒功,竟然會有這種令人髮指的事情?!”老者瞪大了眼睛,既震驚又憤怒。
石正峰看出來了,這老者應該是貴族出身,終日生活在雲端之上,不食人間煙火。
石正峰說道:“老先生,您不知道這杞國黑暗的事情多了去了。”
石正峰和乞活軍的戰士們聊天,幾乎每個乞活軍戰士都是一肚子的苦水,讓他們控訴官府的黑暗,能說上三天三夜。
老者問石正峰,“杞國都有什麼黑暗的事情?”
石正峰開始給老者講述起來,黑暗的事情實在是太多了,石正峰無法都說出來,就揀了幾個特別駭人的,講給老者聽。
最後,石正峰總結了一句,“如果沒有那些貪官污吏,就不會有乞活軍。都是老實巴交的農民,但凡有一點活路,誰願意去做賊造反呀。”
聽完石正峰的講述,老者是目瞪口呆,像一尊雕塑似的,一動不動。
“老先生,您沒事吧?”石正峰有些後悔,對於社會的認識,這老者還是個小清新,石正峰一下子把這麼多黑暗骯髒抖出來給老者看,老者有些承受不住,也實屬正常。
老者呆愣了好久,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說道:“君上爲了咱們杞國,兢兢業業,日理萬機,杞國怎麼會這個樣子呢?”
石正峰說道:“君上是好君上,只是下面那些官吏不是好官吏。”
老者眉頭深鎖,說道:“那些官吏在君上面前道貌岸然,見了百姓立刻換上豺狼嘴臉,真是可惡可恨可殺!”
石正峰重新打量起老者,心裡冒出了一個疑問,這個老者到底是什麼人呢?
石正峰說道:“老先生,我斗膽問一句,您是......”
老者愣了一下,說道:“我是公族,以前在洛陽爲官,現在年紀大了,致仕回到了杞國,真沒想到,我的祖國會是這麼一番景象。”
石正峰說道:“老先生,您也不要太悲觀了,吏治腐敗是天下各國都有的頑疾,現在乞活軍投降了,各地的民亂也平定了,杞國總體上來說,還是陽光燦爛。”
老者說道:“但願如你所說,杞國陽光燦爛。”
石正峰說道:“老先生,您剛回杞國吧,要不我帶您出去轉一轉,見識見識杞城的繁華。”
石正峰不想待在驛館裡受驛丞和小吏們的白眼,他要和老者去逛街。
石正峰朝老者走近了幾步,老者還沒什麼表示,身邊的那幾個隨從卻板着臉,邁步上前,好像這老者是天上之人,容不得石正峰這俗物玷污似的。
老者看了一眼身邊的隨從,臉色陰沉,說道:“你們這是幹什麼呀,退下!”
隨從們受了訓斥,退到了一邊,不過,眼睛依舊警惕性十足地盯着石正峰。石正峰看得出來,這些隨從身上都有一股難以掩飾的殺氣,像是身經百戰的高手。
老者面露微笑,轉身對石正峰說道:“小傢伙,咱們出去轉一轉吧。”
石正峰和老者走出了驛館,那些隨從寸步不離老者左右,舉手投足之間,彰顯着優秀保鏢的風範。石正峰心想,老者僱傭這麼多高手當保鏢,在洛陽當的一定是大官兒。
老者在洛陽當了幾十年的官,今天剛回到杞城,石正峰好歹昨天還在杞城轉了一圈。這時,石正峰就充當起了導遊,一邊走,一邊給老者講解。
石正峰只是在杞城轉了一圈,他的講解難免有錯誤之處,老者面帶微笑,沒說什麼,旁邊的保鏢有些聽不下去了,說道:“小子,你是杞城人嗎?”
石正峰愣了一下,說道:“我不是杞城人,但是,我、我、我昨天在杞城轉了一圈。”
一個保鏢笑了,說道:“昨天在杞城轉了一圈,今天就敢在我們面前賣弄?”
石正峰看着那個保鏢,有些氣憤,剛要反駁幾句,突然,幾個官差腰裡彆着刀,吵吵鬧鬧,走了過來,走到了石正峰的面前。
“你是石正峰吧?”爲首的捕頭一臉橫肉,齜牙咧嘴,打量着石正峰。
石正峰說道:“對,我是石正峰。”
捕頭朝身後的捕快們揮了一下手,說道:“拿下。”
幾個捕快拿着鐵鏈就要上前捆綁石正峰,石正峰後退一步,叫道:“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捕頭說道:“我們懷疑你和一起連環殺人案有關,跟我們走一趟吧。”
幾個捕快衝上前去,七手八腳地按住了石正峰,把手指粗細的大鐵鏈子纏到了石正峰的身上,就要把石正峰拖拽走。
旁邊的老者一臉怒氣,叫道:“光天化日,你們這是要幹什麼?!”
捕頭看了老者一眼,見老者穿戴不凡,又帶着隨從,便按捺住性子,說道:“我這是奉命辦差,捉嫌犯呢。”
要是換做平民百姓,像老者一樣粗聲大氣地質問捕頭,捕頭早就一巴掌打過去,打得那人滿地找牙了。
老者攔住了捕頭,說道:“這少年昨天才到杞城,怎麼會有一起連環殺人案扯上關係?”
老者不依不饒,搞得捕頭沒了耐性,說道:“我是奉命辦差,只管抓人,別的不問,你閃一邊去,別妨礙老子辦差。”
捕頭在杞城當了十幾年的差,杞城的權貴人物他都認得。這是在皇城當差的最起碼的條件,你要是連哪個人能得罪、哪個人不能得罪都分不清,還當什麼差,趕緊回家吧,別把腦袋當掉了。
捕頭心想,這個老頭不過就是個土財主,有倆臭錢就敢在杞城多管閒事,光有錢沒有勢,在杞城這種地方,打死你也是白打。
捕頭很是粗暴,擡手就要推搡老者,老者身邊的保鏢們立刻衝了過來,猶如一尊尊怒目金剛,護在老者身邊,瞪着捕頭。
捕頭看着那些保鏢,叫道:“你們要幹什麼,敢在杞城鬧事,也不摸摸你們長了幾顆腦袋!”
捕頭抽出了腰間的佩刀,衝着手下的捕快們叫道:“有誰膽敢阻撓我們執行公務,把他一併抓起來!”
捕頭瞪着眼睛,今天是鐵了心要把石正峰抓走。
昨天,石正峰得罪賈純儒的事情就傳遍了杞城,一些官員開始動起了心思,覺得這是一個討好賈純儒的好機會。
負責杞城治安的衛尉還沒等賈純儒開口,就命令手下的捕頭去把石正峰抓起來,丟到大牢裡去,讓石正峰嘗一嘗生不如死的滋味。
衛尉明知道石正峰是夏侯玄德要召見的人,還是讓手下去抓石正峰,由此可見,在衛尉的心目中,賈純儒的分量可比夏侯玄德要重。
衛尉把石正峰抓起來折磨一通,就算夏侯玄德不高興,無非就是斥責一番,頂多就是降職處理。但是,衛尉替賈純儒出了一口氣,賈純儒會記在心裡,用不了多久,就會再把衛尉提拔上來。
在杞國官場上,賈純儒的勢力可以說是無孔不入,這就是賈純儒可怕的地方。
捕頭盛氣凌人,僅憑几句話就要把石正峰抓走,老者很是氣憤,攔住了捕頭,要捕頭拿出憑證來。
捕頭看着老者,按捺已久的怒火終於竄了起來,叫道:“你個老不死的,還管我要憑證?你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那德性,官府的憑證也是你能看的嗎?”
捕頭以爲自己很威武很霸氣,過足了嘴癮,不過,很快他就後悔了,悔得要親手撕爛自己那張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