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修魯法特坐在自己的書房裡,奮筆疾書。
他不是在寫信,而是在寫一個分析書,或者套用一個軍事方面的名詞,在寫一個戰略計劃。
如果以奪取莊園爲目標,那麼所採用的手段無非是三種,暴力、債務或者案件。
暴力方式是最簡單的,也是最危險的。僱傭一批強盜、刺客或者其他什麼的就能搞定。只要能殺掉兩姐妹,那麼莊園立刻就成了無主之物,在繼承人出現前會被政府代管。格里芬是一個大家族,在格里芬家族內找一個擁有繼承權卻又落魄的成員——那並不是一個特別困難的事情。其實甚至壓根不需要這樣一個成員,在政府託管期內搞定就行了。
但是這種簡單而粗暴的做法必然會引起後遺症。首先是謀殺行動並不一定會成功,而且執行這個任務的兇手有被逮捕的可能。除此之外,敵人已經知道了兩姐妹的真實實力——或許還不是很瞭解,但是至少他們已經知道星刻能夠輕鬆打敗伊奧。除此之外,最關鍵的事情這個行動必須是個秘密,奪取莊園並不是最終目的,而是爲了更大的利益服務的,所以不能引起不必要的關注。最理想的情況就是那種“流浪強盜夜襲”的局,一不做二不休的殺掉全部的人,毀屍滅跡然後假託強盜見財起意傷人。
但是現在,兩姐妹已經住在一個城堡裡。誠然這是一座宜居型的城堡,而非軍事建築。但是城堡畢竟是城堡。在沒有攻城器械的幫助下,攻擊者是很難攻入城堡的,特別是很難確保裡面的人不逃走。一旦不能成功就等於打草驚蛇了。
第二個選項就是債務。讓兩姐妹欠上她們還不了的債務,然後理直氣壯光明正大的上門討債,從而將莊園作爲自己的合法所得。但是說句不客氣的話,這種方法很難入手,因爲兩姐妹並不是一貧如洗的貧民,而是頗有點財產的鄉紳貴族。想要讓她們欠上債務,要麼就是誘惑她們賭博從而欠上高利貸賭債,要麼就是讓她們出面爲某個註定虧本的買賣或者是無可救藥的浪蕩子弟做擔保。但是兩姐妹並不賭博(畢竟對女人來說,賭博始終是一個大忌),而她們也沒有那種拖後腿的親戚——事實上她們反而有一個不管是財產還是政治人脈都相當強,能量頗大的姨媽。
最後一個選項是法律糾紛,之前伊奧的事件就是這種方法的最好詮釋。這也是一個最佳選擇了。可惜的是,之前他們估算錯了局面,以爲開出一萬金奧利的價碼就能搞搞定這件事情。如果他們當時就來一個快刀斬亂麻,讓伊奧而不是兩姐妹出錢的話,可能事情就完全不是這樣的發展了。
艾修魯法特放下了筆,將手中寫好的東西仔細的讀了一次。也許首都的那位叫做拜倫的爵爺確實是權傾朝野,灼手可熱。但是他絕對不會沒有敵人的。他的這個秘密計劃本身就註定了不能曝光——這實際上是毀國家的經濟命脈而自肥。如果這種事情被曝光的話,那麼後果可想而知。隱秘、安全、不留後患的完成一切,纔是正確的處事方法。
但是也必須考慮到那些事情的具體負責人狗急跳牆。城堡可以有效的阻擋那些“臨時起意的土匪們”,但真的找上什麼專業刺客來搞刺殺什麼的,那也是很危險的。
艾修魯法特從桌子邊拿起那份協議書。那是星刻簽字生效的擔保文件,爲歐洛克商會進行擔保。
一個經營狀況良好的小商會,一個年年都爲股東提供大筆收益的商會,居然會遭到大股東的撤股。要說是其中某一個人,那自然可以解釋爲急需用錢。但是出現多人撤股……怎麼看都很可疑呢。
這就是對方選擇的戰場嗎?手中只是一份輕飄飄的擔保書,但實際上就是一個無聲的戰場,決定了這場戰鬥勝負的地方。
嘻……真的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佈陣呢。
雖然想明白了這件事情,但是艾修魯法特卻覺得自己心中沒有任何的憂慮,只有那種迎接挑戰的躍躍欲試。
他將手中的幾分東西摺疊好,藏在一本厚書裡面,然後將放到桌邊書架的上層之中。他買下戴爾騎士的城堡之時,也捎帶着買下了幾乎所有留在城堡裡的東西,比如說酒窖裡的藏酒,又比如說這個書房裡的這麼多藏書。和大部分鄉紳貴族一樣,雖然戴爾騎士看上去不像是一個愛讀書的人,但是他依然收集了相當數量的藏書。艾修魯法特這段時間以來,有閒暇就坐在那裡閱讀。
書的種類有很多種,而且並不是全部都由通用語書寫的。艾修魯法特發現自己一定讀過很多書,至少也是通曉多種文字和語言。當然,這不值得奇怪,對一個魔法師而言,語言和文字只能說是基礎中的基礎吧。
“艾修魯法特,你準備好了嗎。”外面傳來星見的聲音。幾秒鐘後,她就來到了書房裡。此時的她已經穿上了出門的打扮。她此時白色和粉紅色混搭的洋裝,並且將略顯藍色的銀髮梳理成了一條長長的辮子。
“時間還早吧?”艾修魯法特擡眼看了窗外一下。“不過我也已經準備好了。”
“下午的跳舞會,現在正是出發的時候。”星見說道。“我們該走了。”
夏季跳舞會其實並沒有一個明確的時間標誌。並不存在一個特定的日子,在這個日子之前,所有人都在準備舞會,而在這個日子之後,各個鄉紳家的舞會紛紛開場。實際上,隨着氣溫的升高,一場場跳舞會就自然而然的開始了。
這一次是兩姐妹今年第一次收到舞會的邀請。這個邀請實際上是那個“謠言傳播者”,本地有名的長舌寡婦艾絲轉送過來的。雖然說男人或許會看不起這種聒噪的女人,但是實際上來說,她也不是一個壞人,至少在女性之中的風評向來不壞。話說回來,類似她這樣的“謠言傳播者”在女性之中總是很受歡迎,因爲能聽到很多新的消息。畢竟在這個世界上,大部分的新聞都是口耳相傳的。
“這個邀請人可是那位女性會長呢!她可是依靠自己的能力建成了這個商會哦。是一個能力方面很出色的姑娘呢,”這是艾絲的評價。在鄉紳貴族中,血統論並不流行(主要是因爲他們中很大一部分人也沒啥特別的血統)。所以一個年紀輕輕卻成爲商會負責人的女子——應該說單單是這個噱頭就很吸引人了呢。“這次也想進入本城的社交圈,爲她的生意擴大市場。話是這麼說,但是得到這個邀請可不簡單,來的都是本城的名流呢。”
艾絲當時可是大力的爲那個神秘的女主人吹噓了。
“地下室那邊怎麼樣了?”艾修魯法特一邊披上外衣一邊問道。
“還不行,太危險了。”星見猶豫了一下,“今天來打掃的女傭差一點就接近地下室了……我覺得這樣是依然很危險。雖然說可以把地下室的門鎖死,但是卻沒有辦法阻止其他人接近地下室。有些人天生對魔法能量擁有比較敏銳的感應,有可能察覺到裡面彙集的黑魔法能量。”
“這麼說,只能生活起居一切都由我們自己動手才行咯?”艾修魯法特問道。“城堡的主人起居區域和僕人起居區域是分開的,只要讓僕人們不進入這個區域,應該就沒有問題了吧。如果有邀請客人到來,那麼可以提前釋放掉積累的黑魔法能量。”
“只能這樣了吧……”星見猶豫了一下,回答道。“但是我擔心這樣反而會引起……”
“懷疑我們有怪癖總比被人發現真相要好。”艾修魯法特回答道。他從未提出讓兩姐妹放棄黑魔法研究的意見,因爲他知道魔法研究已經是兩姐妹生活的重要組成部分,甚至可以說是她們存在的意義。
他們走出門,在外面,馬車已經準備妥當,而星刻早已經坐在馬車上等得不耐煩了。艾修魯法特的馬也在一邊等候着。
這次舞會堪稱本城今年第一批舉行的舞會,舞會的地點是在城裡一處府邸——這裡曾經是某個官員的居所,但是最後不知怎麼變成了一處供出租的房子。以布拉西安城的標準而言,這座府邸已經相當大而且豪華。這裡有很大的客廳,還有一個頗不錯的花園——花園裡甚至玻璃搭建的溫室,裡面栽種着各色水果。
星見說的沒錯,他們已經差不多算是最後一批抵達的訪客了。在他們剛剛抵達尚未下馬車的時候,就已經聽見了樂隊的演奏——音樂已經不是迎賓曲,而是正式的舞曲。在舞池內,已經有幾名喜好出風頭或者彼此看上眼的男女來賓在那裡翩翩起舞了。
艾絲已經在了,她身邊已經圍上了一羣聽消息的婦女。這個女人永遠都有說不完的話題。按照舞會上的習慣,男女都是分開相處的,所以很快星刻和星見都加入艾絲的圈子。
艾修魯法特很快發現這場舞會上並沒有太多自己認識的面孔。此時此刻,大部分客人還在圍觀那幾個舞者的表演,所以他也樂得享受這個短暫的清閒。在他正想爲自己找個消遣的時候,一個聲音從他背後響起來。
“咦,這位不是艾修魯法特爵士嗎?”。
艾修魯法特轉過頭,看到的是一個陌生卻又非常漂亮的女人。他確定自己從未見過對方,於是很禮貌的行了一禮。
“這位女士,請問您是……”
“我叫安。”陌生女人掩手而笑。“賽馬冠軍先生,可能您沒有注意到我,可是那一次您是那麼矚目,讓人不認識您都不行了啊。”
她輕輕的邁動腳步,走近艾修魯法特。柔順的黑色頭髮從她肩頭灑落,襯托出脖子和肩膀肌膚的白皙柔滑。她的衣領很低,露出了一小半飽滿得似乎要掙脫衣服束縛的胸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