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無語恐慌部落的士兵早就對魔法的殺傷力有心理準備。後排的士兵迅速而鎮定的補上了死去同伴的缺口。
密密麻麻的士兵,保持着隊列走出了自己的陣地,向敵人的隊伍移動。爲了保持攻擊隊形,他們的前進速度並不快。第一列方陣幾乎都是擁有混沌盔甲的精銳,黑壓壓的,好像一朵巨大的烏雲,遮蓋了地面,又如同缺堤的洪水,向着聯軍的陣地壓過來。
“他們怎麼敢進攻?!”在聯軍的陣營之中,幾個指揮官,也就是那些混沌冠軍們,幾乎都在心裡冒出這種疑問。以站在戰列第一線的士兵視野上來看,進攻的無語恐慌軍隊密密麻麻,排山倒海一樣壓過來,讓人心頭髮緊。但是在這些高層軍官來看,他們很清楚這樣一個事實:自己一方的兵力是佔據很大優勢的。
根據一種人類本能的天性,勢弱的一方總是選擇守勢,優勢的一方纔會選擇攻勢。所以無語恐慌部落這一次的主動出擊,是大出意料之外的。
但是他們雖然驚訝,但並不害怕。
沒錯,他們佈置的是進攻性的陣型,他們甚至還沒完成佈陣,但是他們的兵力上擁有絕對優勢。兵力優勢會帶來很大的好處,其中之一就是你可以犯很多錯誤。在實力相等的情況下,也許一個小錯誤就能決定勝負,但是在佔據優勢兵力的情況下,你哪怕犯下很多錯誤也能贏。比方說陣型——陣型很重要,但是不等於說陣型混亂就一定會輸。
就像南方一句俗話說的一樣:哪怕是千年一出的名將,能抵消的也不過是兩倍的兵力優勢罷了。
魔法戰鬥越發激烈了。在普通士兵眼裡,也許什麼事情都沒發生——因爲大部分魔法都在干擾中失敗了。這些魔法在能被外人察覺(或者說發揮效果)之前消弭於無形之中。時不時的能從兩軍陣中聽見宛如短促雷聲一樣的聲音,那是魔法失敗而產生的聲音。
其中至少有兩個魔法的失敗產生了災難性的後果——施法的巫師直接被崩潰的魔法力量撕成了碎片。對於那些尚未稱得上“正式”巫師的學徒而言,這是很常見的事情。
一個魔法終於成功了,一道毀滅性的魔法能量衝擊在聯軍右翼,也就是加斯部落軍隊的頭上。魔法在擁擠成一團,準備戰鬥的士兵羣衆發揮了最大的效果,如同瞬間打開了紅色的染坊,無數的紅色的液體四處飛濺。那是死者的地鮮血。無論他們身上穿的是混沌盔甲,還是皮甲,在魔法力量面前都毫無意義。成羣的人倒下去,鮮血從人體內部裡擁擠而出,向外噴灑。把四周沒有受到魔法傷害的戰友身上也染紅了。
那些穿戴着混沌盔甲的戰士的情況更爲慘烈一些。無數地血箭從混沌盔甲的縫隙中激烈的迸射出來,在天空中劃出一條完美地拋物線,然後濺射在同伴的身體之上,宛如最後一道絢麗的痕跡。
但是聯軍畢竟佔據了魔法戰力上的優勢。他們成功生效的魔法要比無語恐慌部落這邊更多一些。無語恐慌部落這邊成功施展出兩個魔法,聯軍這邊就能成功施展出三個魔法來。
濃郁的血腥味已經在戰場之上瀰漫。暗紅色的鮮血在這片戰場上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在軍隊的陣列經過之後,地上的野草開始貪婪着吸收着濃郁的鮮血。有的地方,血流的太多,以至於讓人懷疑這麼多血會不會把藏在地洞之下的草原鼠都給活活淹死。
一個又一個魔法爆發出來,兩軍的巫師都在不顧一切的想要在軍隊爆發白刃戰之前儘可能的殺傷、削弱敵軍,因而減弱了對對方魔法的干擾。雙方的魔法戰在這一刻達到高?潮。魔法之風的能量被引導出來,在戰場上肆虐。那些被魔法的力量撕裂、扯爛的破碎屍體四處亂飛,有些肢體甚至搭在同伴的身上,然後被一雙手隨意的扯下,丟到地面上。
除了巫師之外,沒人知道自己是不是魔法的目標。所以士兵們乾脆不再關心這個,而是把注意力集中到敵人身上。每個人的眼睛都盯着前方,誰也不知道自己頭頂上突然落下的手臂是誰的,又或者是迎面飛來的血箭是誰的。有時候,突然一瞬間身邊的人就消失掉了,只留下火和血的殘痕。
在這一刻,魔法似乎是整個戰場的主宰者。衆所周知,有時候,盔甲是能夠稍微對魔法起到抵抗作用的,人們能做的就是祈禱這種情況,向他們崇敬的神明祈禱。但是這一切只是自欺欺人罷了,每個成功釋放出來的魔法都產生了足夠的殺傷力,厚重的混沌盔甲如薄紙一樣毫無任何意義。
但是,在這種時候,信仰成了他們唯一的依靠。即使誰都說不準向神祈禱會有什麼效果,可是,有這樣能夠庇佑自己的神能夠祈禱,對人類的內心而言卻始終是一種安慰,至少能給你更多的希望。好多和死神擦肩而過的人都在悄悄地慶幸,如果自己避過了一個致命的法術,其他的魔法對準自己這邊的機率也就減少了吧。但是,那連綿不斷的魔法爆鳴聲,還有在方陣之中時不時綻放出來的死亡之花,給了士兵們太沉重的壓力,以致使得他們的前進步伐開始加快,到接敵的最後一段時間,緩步前進已經變成了跑步衝鋒。
然後,加斯部落的戰士已經做好準備,等着迎接第一波衝擊。他們沒有來得及完成魚鱗陣,而只是排出一個很普通的(而且稍顯混亂)大方陣。但是隊列的第一列都已經拿起盾牌,準備撞擊。
但是進攻者的隊形突然停頓下來,無語恐慌的軍隊隊形分開,十幾個身體宛如巨大的肉球,長着觸鬚的怪物衝出來,直撲敵人。
那正是混沌卵。艾修魯法特想方設法從各個部落購買過來的王牌之一。
每當混沌諸神向凡人的體內傾注太多了的邪力,使得這些接受了過度眷顧的人類最終屈服於瘋狂和變異,於是凡人就會被變成混沌卵。混沌之卵的變異不止影響了肉體,還影響到人類的理性,所以它們已經不再是人類,而僅僅剩下野獸的本能,這就不是一種祝福了。通常情況下,混沌卵的產生是因爲邪神的憤怒,是對於失敗者的一種懲罰。但是另外一些時候,混沌卵的產生只是因爲人類的肉體不適應邪神恩賜的力量。比方說,當一名混沌戰士得到神恩之時(也就是所謂晉升爲神選戰士),如果他配不上這份榮譽,他的肉體就會因爲過分的變異而最終化爲混沌卵。
無論是哪一種類型,當人類變成混沌卵之後,它們並不會被昔日的親人拋棄。混沌部落會好好照顧這些混沌卵,並且將它們視爲部落貴重的戰力。混沌卵在攻城(或者是攻營)的戰鬥中沒什麼價值,因爲他們實際上不善攀爬跳躍,壕溝和牆壁能很有效的阻擋他們。真要它們發揮作用,也要等到巷戰時候了。但是在平原的戰鬥中,這些怪物擁有可怕的戰鬥力。
眼前的情況,就和昔日對抗混沌軍團之時類似(那個時候,混沌軍團也將混沌卵視爲第一線的精銳突擊力量),只不過雙方的位置完全掉了一個個。因爲聯軍一方的混沌卵數量極少。
剎那之間,混沌卵就衝進了敵人的陣型之中。那些可怕的觸鬚在這一刻發揮了驚人的破壞力,觸鬚在人羣中掃過,帶起無數人體亂飛。被那種力量擊中無異於被破城錘正面撞上,哪怕是混沌盔甲也不能有什麼保護作用。
加斯部落的陣型剎那之間陷入全面的混亂。其實混沌戰士們對付混沌卵的經驗更爲豐富,但是卻因爲陣型混亂的緣故,無法採取有效的措施。
魔法戰還在繼續。和其他勢力不同,混沌部隊缺乏遠程攻擊的手段。邪神不喜歡自己的信徒使用那些“怯懦的方式”打敗敵人,所以混沌部落也從未花太大的心思去製造這類武器。別說大炮、弩炮等大型遠程武器,哪怕弓箭之類單兵遠程武器也很差勁(通常用於捕獵的獵弓射程短,威力差,對混沌盔甲而言幾乎毫無威脅)。混沌部落裡那些比較優質的遠程武器,幾乎都是在之前對格魯尼的入侵之中得到的戰利品——雖然品質優良,但是數量過於有限,而且還因爲使用壽命的緣故逐年減少。這一切導致了魔法戰方面的區別。中央七國的魔法師在戰場上傾向於優先破壞對方的施法,或者是用魔法之力加持友軍的戰力。而混沌的巫師則傾向用魔法之力直接殺傷敵人。
此時此刻,魔法之風洶涌咆哮,幾乎所有的巫師都選擇了使用直接攻擊的魔法。下一瞬間,一個強大的魔法降落在一個正在瘋狂猛攻的混沌卵頭上,魔法產生了毀滅性的次元烈焰,將這個混沌卵連帶着周圍十來個人一起變成了灰燼。
與此同時,兩軍的第一線越來越近,此時互相之間都可以看到對方的每一個細節,包括表情和混沌盔甲上每一個劃痕。那一張張臉,有的緊張有的猙獰,亦有些格外冷漠。每一個細節都可以看的清清楚楚地。每一個戰士都情不自禁的握緊了武器和盾牌,白刃戰馬上就要開始了。
聯軍陣營後邊,虛空之刺部落和符文之主部落都已經注意到加斯的困境。敵人似乎將所有的混沌卵——總數大概有二十個——全部投入到加斯部落這邊來。由於加斯部落沒有及時列好陣型,第一線隊列不齊,人員過於密集,最終導致只能任由混沌卵肆虐殺戮。這個時候,假如聯軍是由一名將軍用鐵腕控制的,他就一定會從抽調一支部隊爲加斯部落提供支援。但是很遺憾,三個部落的聯盟比較鬆散,沒人打算損己利人——而且他們也有很充足的理由——他們這邊也要交戰了。
沒錯,雖然加斯部落這邊第一個接戰,但是無語恐慌並不是採用斜線戰術。斜線戰術的關鍵在於一翼進攻,中央防守,另外一翼後撤,以爭取一個時間差。但是這一次,無語恐慌的軍隊是全線進攻,是確確實實是全線壓上。以弱勢一方,主動向優勢一方發動攻勢。
這完全不符合人們的觀念和習慣,沒人知道這是爲什麼。難道是用主動進攻的方式來抵消魚鱗陣的效果?沒錯,魚鱗陣是進攻的陣型,防守的時候很吃虧,但是既然雙方兵力有如此大的差距,這種小虧是無關緊要的——從更大的角度來說,也許是便宜也說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