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矬子竇一虎聞聽老程不是爲自己提親,當時脾氣就上來了,手拍桌子,大聲喊道:“程咬金,我妹子的婚事還用你管嗎?我問的是我和小姐薛金蓮的婚事。”老程也生氣了:“什麼?你與小姐薛金蓮有什麼事?”“你不要裝糊塗,我妹妹陣前開仗,就是爲的給我提媒,打算把薛小姐許我爲妻,你昨天已經答應從中作保,今天怎麼又變到我妹子身上去了?”“你別說了。竇一虎,未曾說話你也考慮考慮自己。颳風下雨不知道,自己什麼模樣還不清楚!瞅你長那模樣,人不人鬼不鬼,還想娶薛小姐,你不怕風大扇了舌頭?真不知人間還有羞恥二字。實在叫人可惱可氣。”“好你程咬金,鬧了半天你是來要笑我的呀,來人,把這老傢伙推出去亂刃分屍”“是!”嘍羅兵上來就把老程架出去了。老程邊走邊喊:“姓竇的,你算缺德透了,就殺了我老程也決不能同意那無理的條件。”
正在這時,竇仙童趕到了。她一聽說老程上山了,就在屏風後聽他們說話,一看哥哥和程咬金說翻了,急忙喊了一聲:“刀下留人。哥哥,殺不得。”
竇一虎叉着腰,晃着花腦袋,瞪了她一眼:“哼,你還有臉來見我。”“哥哥不要生氣,你若把魯國公殺了,你那事還有希望嗎?你不把自己的事給砸了嘛!”“他不給我保媒,還耍笑於我,我不殺他殺誰?”“話不能那麼說。常言死店活人開,話是開心鎖,你慢慢給他商量能不行嗎?”“妹妹,咱把話說清楚,你到底給哥哥保媒了沒有?”“這事也怪我不對,昨天我只顧跟魯國公說我的事,把你這事給忘了。”“咦!要不看在父母雙亡,我非打你不可。”“哥哥你別急,我既然答應了,您這婚事就包在我身上了。你把老國公放回來,我再好好勸勸,讓老人家伸伸手幫幫忙,你看怎麼樣?”
“也只好如此。”說着,喝令刀斧手把程咬金放回來了。老程心裡有底,準知道不能殺他。程咬金還得着理啦,往裡走着把眼珠子一瞪:“怎麼的,要殺開刀,吃肉張嘴,這出來進去的,變什麼戲法呀!快給我個痛快。”
竇一虎沒辦法,只好嬉皮笑臉,來到老程面前,親自把綁繩解開,令嘍羅兵搬把椅子讓老程坐下,竇一虎倒身下拜:“呵呵,老爺爺,大人不見小人怪,宰相肚裡能撐船,您消消氣,剛纔是孫孫跟您開玩笑哩。”
“有這麼開玩笑的嗎?你給我磕頭也不行。”
“老爺爺,您要有孫子能不疼嗎?我跟您親孫子能差多少?無論如何請您想方設法玉成我和薛小姐的婚事,我是終生難忘。”竇仙童也過來了。
“老爺爺,不論成與不成,你給問一句,就是那句話,買賣不成仁義在,你看怎麼樣?”
“嗯,還是姑娘說得有理。一虎啊,你起來,我看這事這麼辦,上趕着也不是買賣,既然我是爺爺,你又這麼孝敬我,我這人就愛幫忙,我就給你問問,多說幾句好話,萬一人家要同意了,這婚姻還有門兒。不過我先把底交給你,夠戧,十成佔着九成非涼了不可。也許有一線的希望。你就跟你妹子一樣,放火燒山,咱們兵合一處,將打一家,你們兄妹二人幫助我們到鎖陽關救駕。你賣點力氣,多立點戰功,特別是在薛家人的面前獻獻殷勤。人心都是肉長的,一看你小夥子有能耐,又殷勤,也就一俊遮百醜了。雖然你的模樣差點,看在你的長處,這麼一比較,也許還有成功的希望。你認爲我說的對不對?”
“對對。爺爺,我一定聽您的話,往後多多地賣力氣,若有不到之處,望爺爺多加指教。”
“這才叫好孫子呢。要這麼說,把人給放了吧?”
“哎哎,現在就放。”
二路元帥薛丁山、掃北王羅通都放出來了。這兩個人還不知道怎麼回事,進了中庭大廳,-呆呆發愣。程咬金命人把綁繩給解開。他伯薛丁山發火,把二路元帥叫到沒人的地方,低低的聲音說道:“丁山哪!我告訴你,爺爺爲你可不容易,捨死忘生前來救你,現在你的婚姻大事已經定了,竇仙童許配於你,將來你們就是白頭到老的夫妻。這件事不光是我做主,我已經跟你二位母親商議啦,她們全都同意,我是代表她們來到棋盤山的,這個事已經沒法更改了。你可別亂髮脾氣,你要給我個下不來臺,把這齣戲給唱砸了,我可不答應你。”
“老爺爺,您怎麼能幹這事?我出兵以來寸功未立,而且是趕奔鎖陽關前去救駕,再說臨陣收妻有掉頭之罪呀!我身爲元帥,哪能知法犯法。此事使不得,使不得呀。”
“少給我來這一套。你才當幾天元帥,我比你經歷的多得多,見的廣得廣,這事樂意也得樂意,不樂意也得樂意。”嚇得薛丁山不敢說話了。
羅通在旁邊點了點頭;“丁山呢,你就願意吧,這事也是陰錯陽差。再說那個姑娘竇仙童,果然本領高強,人樣長得也不錯,要跟你配在一起,也不屈你的材料。別看她現在是山大王,她的祖上也是王子,既然都同意了,你何必反對呢!丁山哪!不要因小失大。”
薛丁山晃晃腦袋:“掃北王,話不是這麼說,我就怕我爹不願意。一見面,我爹要發了脾氣,我怎麼辦呢?”
“沒關係,你爹的事交到我身上了。他還挑理呢,他挑什麼?他要怪罪,叫他怪罪我,跟你毫無關係。”
“爺爺,你要有這句話我就放心了。好,這事就這麼定吧。”“好,這才叫好孩子呢。”
程咬金把這頭的事辦完了,到裡面來見竇一虎、竇仙童,給他們一說,他們也很高興。當下竇一虎把大小頭目集合起來,當衆宣佈了投唐的事,大家全都贊成,隨即更換服裝、旗號,宣佈成爲國家正式軍隊,嘍羅兵歡跳擁護。
當天下午,竇一虎、竇仙童隨程咬金、薛丁山、羅通來到唐營,與唐營衆將一一見禮,竇仙童還拜見了二位夫人。二位夫人拉着竇仙童仔細端詳,感到十分滿意。當晚竇仙童就和薛金蓮住到了一塊兒。第二天,竇一虎把山寨的糧草、金銀都裝到車上,一把火把山燒掉,跟唐營大隊人馬一起,浩浩蕩蕩向鎖陽進發。
書說簡短。大軍行走三天,來到界牌關。薛丁山知道過了界牌關,再有六十里就是鎖陽關,父子相會的日子越來越近,他恨不能一下就闖過去,因此連營盤都沒安,就問手下衆將,哪個願意討令攻打界牌關。
言還未盡,旁邊轉過一人:“二路元帥,某家願往。”誰呀?掃北王羅通。羅通請令有三個原因,一是自己是先鋒官,理應上陣;二是因爲棋盤山栽了跟頭,想在此挽回;三是自己是長輩,應起個表率。丁山點頭:“多加註意。”“遵令。”掃北王提槍上馬,點兵三千,趕奔界牌關。薛丁山率領全營衆將在後邊觀敵-陣。
羅通馬到界牌關前,把銀槍一擺,代替軍令,衆兒郎扎住陣角。掃北王眼望城頭高聲斷喝:“呀一呔,還不叫你家主將出城受死,二路元帥的大兵到了。”羅通正在關前討敵罵陣,就聽關裡“咚咚咚”三聲炮響,驚天動地,緊跟着關門大開,吊橋落地,撞出一夥人馬,約有幾千人,兵分左右,繡旗高挑,旗下闖出一員大將。掃北王羅通一看,嚇了一跳:就見界牌關的主將跳下馬來,身高約有一丈一尺掛零,但是光有高沒有粗勁兒,像根麻稈子在那兒戳着,活似一具骷髏。此人手端一杆丈八長槍,催馬來到陣前。羅通用大槍一指:“呔,本王槍下不死無名之鬼,報名再戰。”敵將把馬一帶:“我乃哈密國狼主駕前稱臣,官拜界牌官總兵王伯超是也。你是何人?”“掃北王羅通便是。”“你是羅通,那好吧,我本來想會會薛丁山,不過你也是有名上將,既然來了,就過來受死吧。”羅通聞言勃然大怒,抖大槍直取王伯超。王伯超舉苗子槍招架,二馬-翻戰在一處。二人大戰三十回合未分輸贏,羅通就起急了,心說自己並不算老,怎麼淨碰上對手呢?沒有一次順利的時候。這一次我要贏不了他,在人前就更沒法擡頭了。掃北王想到這心裡着急,因此大槍就加了勁了,啪啪啪,“喀嚓”,一槍正紮在王伯超肩頭上,把王伯超疼得“哎喲”一聲,在馬上栽兩栽晃兩晃,鮮血就流下來了。他穿的是白衣服,鮮血一流非常明顯,掃北王心裡高興,恨自己這一槍扎高了,再往下一點,就結果他的性命了。王伯超負傷撥馬就走,羅通雙腳點鐙飛馬就追。就見王伯超哧溜,鑽到門旗底下去了。羅通心想,你鑽到那底下跑得了嗎?上天我趕到靈霄殿,下地我趕你到鬼門關:“爾往哪裡走!”羅通剛來到門旗底下,這兩根旗杆突然倒了,奔羅通便砸。原來這兩根旗杆都是鐵桿,往下一倒重有千斤,羅通見勢不好,急忙舉槍招架,旗杆正砸在槍桿上,還沒等羅通把旗杆推到旁邊,王伯超突然折回身,舉槍向羅通前胸刺來。羅通只顧舉槍架旗杆了,下邊來個大敞門,王伯超的槍一到,他哪躲得開呀,這就叫出其不意,攻其不備,迅雷不及掩耳。耳輪中就聽“噗”的一聲,一槍紮了個大透膛。可借掃北王羅通慘叫一聲,死於馬下。
王伯超把槍扯回來,命令軍兵,把羅通的人頭砍下,挑在旗杆上搖旗吶喊:“呦——羅通死了,唐兵唐將你們看,這是誰的人頭啊!”
事情就發生在一剎那。單說唐營里程咬金、薛丁山以及羅章、秦英等十三家少國公,不看則可,一看眨眼之間掃北王命喪,隊裡一陣大亂。羅章撲通從馬上就摔下去了。爹死得那麼慘,當兒子的能不難過嗎?很多人都掉了淚了。程咬金一看不好,趕緊命人把羅章攙扶起來。老程就吆喝開了:“亂什麼,靜一靜,打仗有不死人的嗎?這是戰場不是靈堂,有能耐給掃北王報仇雪恨,沒能耐給我滾開,都不準哭。”在這種場合,還真得有程咬金這種人。你要壓不住碴兒,不是就亂套了嗎?衆人這才止住悲聲。還沒等薛丁山傳令,就見一人撒腳如飛,趕奔兩軍陣前。大家一看,正是小矬子竇一虎。
竇一虎心裡頭也很難過。雖然說他跟老羅家有仇,可那都是先輩的事,近幾天他跟羅通處得還不錯,發現老羅家的人也有長處。兩下剛處熟,沒想到羅通死了,竇一虎肝膽皆裂。另外,他記住程咬金告訴他的話,多獻殷勤多立功,因此他也沒討令,晃大棍直奔王伯超。
王伯超打贏了一陣就忘乎所以,把肩頭的槍傷包紮以後,跨馬掄槍二次來到兩軍陣,跟竇一虎相遇。王伯超抖槍一刺,竇一虎滴溜一轉圈,躲到他馬屁股後頭去了。王伯超一看,咦,人哪兒去了?剛掉轉馬頭,滴溜,他又鑽到那邊去了,跟個肉球一樣在地下直軲轆。王伯超左一槍右一槍,紮了七十二槍也沒扎着。正在他手忙腳亂的時候,竇一虎一蹦跳到他的馬的三岔骨上,正好到王伯超後背,還沒等王伯超明白過來,竇一虎把棍就掄起來了:“好小子,我要給掃北王報仇雪恨,着傢伙!”“啪”一棍把王伯超打得腦漿進裂,死屍栽到馬下。
王伯超一死,他手下的軍兵大亂:“可了不得了,主帥陣亡了!”“譁——”真好比風捲殘雲,各扔刀槍,紛紛逃命。別看竇一虎不騎馬,他這兩條飛毛腿比馬跑得還快。竇一虎明白,如果這些人進了城,把吊橋拉起來,把城門關上,那就麻煩了。他利用敵軍逃跑的機會,在後頭撒腳如飛,窮追猛趕,敵兵上了吊橋,他也上了吊橋,敵軍到城門洞他也到了。他把掌中的大棍掄開,“啪啪啪”左右開弓,把敵兵打得就地翻滾,與此同時,唐軍搖旗吶喊,一擁而進,把界牌關迅速佔領了。這一仗唐軍既有重大損失,也有巨大勝利。悲歡離合,勝利確實不易。
薛丁山催動人馬進城,把掃北王的人頭、屍體找回來,用棺槨盛殮,在這超度了一天。經過和程咬金商量,決定把死屍運回京城,命專人前去報喪。羅章是老羅家唯一的後代,父親陣亡了,他得跟隨着回京,因此,羅章頭頂麻冠,身披重孝,手舉哭喪棒,率領一部分人,護送靈車回了長安。按下他們不提。
單表薛丁山,在界牌關歇兵一日,到了次日天光見亮,率領大隊人馬繼續往前進發,這一天就來到鎖陽關。到這裡一看,跟界牌關可沒法比,一是城池非常大,二是外面圍城的敵兵一眼望不到邊。薛丁山來到一座高坡,率領衆人往下觀看。就見遠處煙霧迷漫,那就是鎖陽城。往城外觀看,全是敵人的連營。馬號挨着馬號,帳篷挨着帳篷,一眼望不到頭,不仔細看,就同大海的波濤相似。光旗杆就好像到了麻地一般。薛丁山看罷暗自吃驚。他一皺眉,心說怪不得我爹闖不出來,被這麼多敵兵圍住,怎麼出來?他回頭又看看程咬金,心想,我程爺爺怎麼出的鎖陽關?怎麼闖出來這連營回京搬兵?真是不容易啊。
大夥從高坡上下來,薛丁山認爲一時半時不容易闖進去,只好在西北選一塊有利的地形,扎住營寨,立轅門,挑壕溝,在中央設下中軍寶帳。當日,二路元帥薛丁山召集緊急會議,共同研究如何破敵人的連營。衆人踊躍發言,最後決定從四面同時進攻,薛丁山率主力攻東門;小英雄秦英率衆家少國公攻西門;女將薛金蓮、竇仙童負責攻南門;小矬子竇一虎負責攻北門。現在飽餐戰飯,三更天一齊動手。到了三更天,兵分四路一齊下手,大炮聲響成一片,四處山搖地動,火光閃閃。“殺呀!”喊聲連天。
薛丁山和老程帶着三萬生力軍,趕奔蘇寶童的連營。薛丁山把銀槍一招,軍兵們捨生忘死往裡就闖。一個衝鋒,就跳過九道壕溝,踏破敵人的連營,眨眼之間,就來到敵人的心腹地帶。三川六國的軍隊一見不好,撒腳如飛,給大元帥蘇寶童送信。
自從程咬金出連營走了以後,蘇寶童就感覺着不太妙,恐怕來援兵,他掐手指頭算着,一天二天三天,估摸鎖陽關城裡的糧草不多了,餓也把你們餓死了。這就是計狠莫過於絕糧。你薛仁貴再大的本事,不吃東西行嗎?你李世民再有本領,不吃飯行嗎?但他也伯唐朝來援兵,心裡格外注意,日夜派人巡邏,唐兵一到,他就知道了,他可沒想到援兵這麼快就發動攻勢,而且,進攻得這麼猛烈。報事的向他一報,說唐朝的援兵業已突破我們九道防線,殺到了中軍帳外,蘇寶童大吃一驚,“帶馬擡刀!”蘇寶童在轅門上馬。這時他的兩個幫手,飛體僧、鐵板道,也上了腳力,在後邊跟着蘇寶童奔出事的地點。蘇寶童在馬上一看,前邊亂了套了,自己的軍兵望影而逃,像潮水一般退下來了。再往前看,大唐朝的軍兵隨後追殺,因爲是黑天,也不知道援兵來了有多少。蘇寶童吩咐一聲“點炮!”“咚、咚、咚!”炮聲一響,蘇寶童高喊:“呀呔,不要亂,扎住陣角,本帥在此!”番兵番將一看大帥來了,這才把心神穩住,全都歸了隊,方纔的亂勁兒才煙消霧散。等安定下來,唐兵就到了。
蘇寶童立馬橫刀,把薛丁山給攔住了,藉着燈球火把的光亮定眼觀看,只見薛丁山銀盔素甲,白馬長槍,跟銀娃娃一樣,後邊跟着無數的戰將。蘇寶童把大刀一指:“呀呔,對面白袍小將你可是薛丁山嗎?撒馬過來與本帥大戰三百合!”還沒等薛丁山出馬,由南邊打進來的小矬子竇一虎蹦出去了:“元帥不必動手,末將不才,願會戰蘇寶童。”“竇將軍多加小心。”“遵令。”竇一虎提鑌鐵大棍,三躥兩跳就到了蘇寶童馬前,“呔,你就是蘇寶童嗎?”蘇寶童一聽,這破鑼嗓子在哪兒說話呀?眼前看看沒人:“你在何處?”“我在這馬脖子下邊哩,你咋不低頭瞧瞧?”蘇寶童把馬倒退了幾步,定眼一看,心中好笑,心說唐營沒有大將了,叫這個小矬子出馬。他把嘴一撇,冷笑了幾聲:“嘿嘿,矬鬼,難道你也要跟本帥動手不成?”“正是,爺爺想要摘你那顆腦袋!”“矬鬼體要妄言,你叫什麼名字?”“我呀,天下無敵的大英雄,我叫竇一虎。”“呸,本帥哪有時間跟你磨牙,休走着刀。”說着泰山壓頂就是一刀。竇一虎轉身把刀躲過。剛想往人家馬屁股後頭轉,就見蘇寶童大刀一翻個,使了個拔草尋蛇,-又是一刀,把竇一虎嚇了一跳,往旁邊一蹦,腦瓜一撲棱,心說夠厲害的,果然比王伯超勝過萬倍,這叫出手不凡哪!我姓竇的還得多加小心,不注意非叫他拿刀把我砍了不可。竇一虎用盡平生之力,與蘇寶童廝殺。也就是兩三個回合,都知道了對方不是好慧的。正在這時候,忽聽蘇寶童背後有人高聲喊喝:“大帥,殺雞焉用宰牛刀,有事末將服其勞。你這麼高的身份,跟這個醜鬼動手,太有份了。末將不才,替你打他。”蘇寶童一聽也好,這麼大的戰場,自己身爲元帥,在旁邊看一看,也未嘗不是好事。他虛晃一刀把馬一帶,迴歸本隊。
西涼軍中答話的是官拜左將軍、雙手搬山開路鬼喬明。喬明也是步下將官,長得五大三粗,掌中執一條反背獨腳娃娃槊,這條兵刃煞是厲害。蘇寶童對他說:“你過去動手要多加小心,須知今日的戰場跟往日不同。”喬明答應。只見雙手搬山開路鬼,撒開兩條大長腿,來到兩軍陣前,跟小挫子竇一虎打了照面。竇一虎此時從心眼兒裡不痛快,他滿打算把蘇寶童生擒活拿,好在二路元帥面前立個大功,沒想到剛一伸手蘇寶童退下去了,換了個大漢。竇一虎氣得一撲棱腦袋,雙手合棍,擡頭觀瞧:-,這大個比自己三個還高,好像一塊石碑立在面前,肩寬背厚,膀闊腰粗,頭上帶四棱虎頭巾,腰裡圍虎皮圍裙,手裡的兵刃更是特殊,就好像一個小孩兒,兩隻手在前邊合十,一條腿蜷着,一條腿伸着,伸着的那條腿就是兵刃把。竇一虎看罷高聲斷喝:“大個兒,你是誰?”“嗬嗬嗬,要問某家,在狼主駕下稱臣,官拜左將軍這職,外人送號雙手搬山開路鬼,喬明是也。矬鬼體要猖狂,休走着槊!”說着話他掄起娃娃槊,掛定風聲,奔竇一虎頂樑便砸。竇一虎想試一試他這槊有多大勁,便雙腳一分,腳底下坐樁,像釘子一樣釘在那裡,使了個舉火燒天式,橫大根往上招架:“開!”娃娃槊正砸在棍上。耳輪中就聽見“-啷啷!”一陣響亮,把竇一虎震得噔噔噔往後倒退了七八步,撲通摔了個腚墩兒。這一下喬明也夠戧,娃娃槊差點撒手,他沒想到面前這小個兒竟然有這麼大的力氣,把娃娃槊顛起有五尺多高,嚇得他身子往後一晃,噔噔噔也退出去七八步,幸虧他拿兵刃當柺棍,纔沒有趴下,但是一看兩隻手,虎口震裂,覺着膀臂痠麻,氣得他哇呀呀怪叫:“小矬子你可真有把力氣!”“廢話,力氣大的還在後邊哪,着棍吧。”竇一虎往上一蹦,嗖——躥起一丈多高,掄棍便砸。雙手搬山開路鬼橫娃娃槊往上招架。這兩個人一打上,好像到了鐵匠鋪了,一點假的都沒有,兵刃碰着兵刃,叮叮噹噹聲響,誰也不肯讓步。竇一虎不光武藝高,點子也多,仗着他身材矮小,行動方便,陣前亂滾,一會兒軲轆到這,一會兒軲轆到那兒。雙手搬山開路鬼個大吃虧,跟他打仗得哈着腰,累得他腰痠腿疼。三十幾個回合過去,竇一虎哧溜使了個黑狗鑽襠,從喬明的襠下鑽過去了,把喬明嚇了一跳,還沒等他轉過身來,竇一虎反背一棍,口中喊道:“大個子,你在這吧!”“啪!”連後腦勺帶後背,一棍就砸上了。這一下把雙手搬山開路鬼打了個腦漿迸裂,死屍摔倒在兩軍陣前。唐營的將官鼓掌喝彩:“打得好,好神棍!”連二路元帥薛丁山也給竇一虎喝彩。竇一虎心中高興,把大棍一晃,高聲喊喝:“看到沒有?小個專打大個,哪個不服快來送死。”
蘇寶童一看左將軍當場陣亡,心如刀絞,吩咐番兵番將把死屍搶回來,問兩旁;“誰還過去動手?”言還未盡,有人答話,“無量天尊。大帥,貧道不才,願請令出戰。”蘇寶童一看,說話的正是副軍師鐵板道人,當時大喜:“仙長,你要一去,大功告成了,千萬多加小心。”“請大帥放心。”
鐵板老道飛馬來到竇一虎面前,咯噔把絲繮帶住,一晃手中杈條杖:“矬鬼,可認識貧道!”
竇一虎往後倒退了幾步,擡頭一看,把他嚇了一跳,一瞧這老道長得太兇惡了,好似一具骷髏成精,瘦得皮包骨頭。這老道骨架長得還挺大。但說這長臉,從腦門到下頦,能有一尺半長,比驢臉還長一大塊。臉上的顏色,好像是一張灰紙,連一點血色都沒有。深眼窩,一對小綠豆眼,大鷹鉤鼻子,薄嘴片,頦下一部花白鬚髯,頭上戴白綾色九樑道巾,身穿白綾色八卦仙衣,腰繫一根白帶子,下邊穿的鞋也是白的,活像一個吊死鬼。他肩膀往上端端着,背後揹着一對七星喪門劍,手中使一件特殊的兵刃杈條杖。杖的前邊有個龍頭,龍嘴裡藏有暗器——子午問心釘,假若他要不是對方的對手,一按繃簧,龍嘴張開,暗器就打出去了。老道背後還背有個兜囊,裡邊裝着鐵板。竇一虎見上來個老道,就知此人決非等閒之輩,要小心對付。他把大棍一晃:“呸,雜毛,你叫什麼名字?出家人以慈善爲本,不開殺戒,你跑這裡幹什麼?”“矬鬼,貧道乃是哈密國的副軍師鐵板道人是也。”“好,行啊。不過道爺,你這麼大歲數了,何必貪戀紅塵呢!聽我良言相勸,你回山修煉去吧。如果一定要伸手,你恐怕也要和那個開路鬼一塊兒去做鬼呢。”
“矬鬼少耍貧嘴,着打!”說着話兩個人動起手來。竇一虎左躥右蹦,把老道累得吁吁帶喘。
程咬金一看,樂得直拍肚子:“好啊!咱們唐營真有能人,馬上戰將,步下英雄,個個本領高強。”薛丁山也挺高興,命令軍政司:“給竇將軍擂鼓助威。”軍政司答應一聲,霎時唐軍陣前鼓聲如雷,喊聲震天:“竇將軍旗開得勝啊!”竇一虎一聽:“啊,這是元帥給我加勁兒哩,我真不能給他丟臉。”想到這他抖擻精神,越戰越勇,鑌鐵大棍上下翻飛,把鐵板道累得汗水直流。老道心想:這個矬鬼甚是厲害,真打實鬥我不是他的對手,何不用暗器贏他。原來鐵板道帶着一個皮兜,裡邊裝有三十二塊鐵板,尺寸都不大,四面是刃,中間發厚,是他下苦功練成的,專取上將的人頭,不到一定的時候,他不使用這玩意兒。今天一看竇一虎太厲害了,他纔打定主意來贏對方。只見他-的虛晃一招,左腳一點蹬,右腳一晃馬的前夾膀,這馬滴溜一轉個,撥馬便逃。老道喊了一聲,“無量天尊。竇一虎果然厲害,貧道不是對手,敗陣走也。”說走,他沒直接敗回本隊,而是奔東北方向。竇一虎貪功心切,心想這老道是副軍師,有職位的人,要把他抓住,也不次於蘇寶重,嗯,就是這個主意,決不能叫他跑了。想到這,他把大棍一背,撒腳就追。竇一虎在綠林中練就的飛毛腿,兩條腿比四條腿跑得還快,眨眼之間,就追到馬屁股後頭,離鐵板道相距不到兩丈遠。鐵板道人往前邊敗,眼往後邊盯,他拿眼角餘光往後一看,竇一虎追來了,不由得心花怒放,把杈條杖交到左手,探出右臂在兜子裡一劃拉,用手指拽出三塊鐵板。這叫迎門三不過,一手三暗器,同時能把三塊鐵板打出去。只見鐵板道冷不丁在馬上一回身,喊了一嗓子:“矬鬼,着!”一溜寒光奔竇一虎面門而來。
奏一虎此時真沒注意,他以爲老道真敗了,正在後頭追趕,見老道一轉身,就知道不好,瞪眼一看,面前寒光一閃,竇一虎心頭一涼,我命休矣!他儘量往下一縮身,仗着個小,他要在馬上,命就交代了,在他縮頭的一剎那,一塊鐵板就從他虎頭巾上打過去了。另一塊鐵板從他肩頭滑過去了,只有一塊沒躲開,直奔他的頸嗓咽喉,竇一虎一閉眼:“完了。”與此同時,斜刺裡發來一箭,正好射在鐵板上,-啷啷一聲響,箭和鐵板都掉在了地上,把竇一虎嚇得一撲棱腦袋,心想這是誰呀?回頭一看,正是二路帥薛丁山。薛丁山已經發現鐵板道要使暗器,早已弓箭在手,這一箭射個正着。這件事鐵板道也沒想到。老道一看,一手三暗器沒有打中,嚇得他一愣,但他沒有竇一虎反應快,竇一虎火往上撞,心想再等一會兒他又要扔暗器了,我就把他砸死得了。他一下蹦到了鐵板道馬屁股上,大棍往空中一舉:“你就給我在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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