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合適了吧

“好,今晚不醉無歸。”冷凌風站了起來,莫若鴻笑着離開,很快高大威猛的身軀就消失在眼前,莫若鴻走了之後,冷凌風放下了碗筷,似乎一口也吃不下了,剛剛似乎還吃得很香。

“冷大少爺,你還要吃點什麼?”我問他,目光在他的臉流連了一會,我足足三年不見他了,小蟲子長得還真像他,只是那堅毅的輪廓,溫暖的笑容已經不屬於我了,心微微觸動了一下,有點失神。

“不需要了。”冷凌風說,聲音有點低沉,聽起來悶悶的,讓人的心無由地壓抑,怎會讓我重新遇到他?

“吃飽了就好,我們也走了吧,小二結賬——”我喊了一聲,小二很快就跑過來,但卻笑着說莫若鴻離開的時候已經結帳了。

“看來想請你吃噸飯都沒機會了,今晚天色已晚,冷大少爺長途跋涉過來,估計是累壞了,先去莫府歇着,我對北國也不算太熟悉,還是讓莫爺帶着你到處逛逛吧,如果他日回涼州,我再登門拜訪,冷老爺子的身子還好吧?”

估計冷老爺子身體挺好的,畢竟青煙已經替他生了一個孫子,日後有人陪他喝酒了,我家的小蟲子就是一個小酒鬼,興許日後酒量連冷老爺子也自愧不如,但冷凌風並沒有迴應我,我自覺無趣,笑笑站了起來,我該回去了,估計小蟲子惦記着我了,於是我加快了腳步。

“你真的打算嫁人?”我走冷凌風也緊緊跟着。

“嗯,你不都看到了嗎?如果我不打算嫁人,我會與莫爺相親?我今年二十三了,不年輕了,不趁現在嫁,沒人肯要了。”我解嘲地笑笑,如果不是小蟲子硬要爹,許我這輩子就不嫁了。

“羅小歡,你這女人怎麼那麼可惡,我等了你四年,你不肯嫁,如今你卻主動找人相親,你——你——”下到樓下,冷凌風猛地拽住我的手,目光猩紅,聲音憤恨嘶啞,因爲太大力,扯得我的手臂火辣辣的痛,這傢伙三年不見了,還是這麼兇巴巴的。

現在雖然不早,但北江還有不少相伴而行的情侶經過,我們這般拉扯立刻將他們的目光引來,看到這些曖昧的目光,我有點急了,我不想跟一個男人拉拉扯扯,我不能讓小蟲子有一個聲名狼藉的娘。

“冷凌風,你給我鬆手。”我又急又怒地瞪了他一眼,手卻加大力度,想甩開他,但他的手卻像鐵鉗一般,我根本就動彈不得,他這又是幹什麼?不是已經娶妻了嗎?還來招惹我幹什麼?

“你剛剛不是叫我冷大少爺嗎?你剛剛不是很冷漠地叫我冷大少爺嗎?”他猩紅的眸子就這樣盯着我,那聲音帶憤怒,那俊美的臉龐,也微微變了形狀。

他都成親了,還介意我怎麼稱呼他嗎?

“冷大少別忘了你已經是有妻兒的人,如果讓你妻子知道你在這裡與我糾纏,她會如何的難過?還有你的兒子日後會怎樣看你這個爹?”想不到這話還真有效,他竟然鬆開了手,我笑了,還是妻兒這詞夠分量,只是爲什麼心還是有點酸澀?

“冷少爺,莫府往這邊走,如果不懂,問一下路人,莫爺是這裡的富商,他的府邸很多人會知道的,我的馬車在這裡,我得回家了。”我禮貌周全地說。

“羅小歡,你就這麼討厭我?呆在我身邊四年,你瘦得一陣風都能倒,隨時都要斷氣那般,離開我,你臉色紅潤,神采飛揚,呆在我身邊,就讓你那麼難受?你這塊莫名其妙的頑石,你——”我準備轉身上車的時候,他攔在我的身旁,胸膛激烈起伏,那眸子的顏色又深了幾分,紅得幾乎要滴出血來,那樣子竟是很駭人。

他也覺得我胖了,他不是說過如果我胖了,他就會娶我嗎?其實我已經很努力地爲他增肥,但可惜他根本就不等我回來就娶妻了,心中酸酸澀澀,很想捶他幾拳。

“我的肥瘦以後會有別的男人來關心,而冷少爺你只需要關心你的妻兒,她們纔是你的親人,而我不是。”

“這些年我得到你很多恩惠,如果不是你,我在涼州的生意也不會那麼興旺,在這方面我是欠了,日後我茶園的給你們的茶葉,價錢方面我會降四成,算是將茶園給你了,希望能報答你恩惠的一二。”我真誠地對他說,這樣算是清了,但我這話明顯是惹怒了他。

“你以爲我會在乎你的錢嗎?你以爲我這樣就是爲了要你一個茶園?”他質問着我,雙手緊握,條條青筋乍現。

“那你要什麼呢?我現在嫁你,你還要不要?”我笑着問他,他的身體猛地一顫,整個人後退了幾步,猩紅的眸子盡是壓抑的痛楚,我看着他,他也看着我,最後他笑了,我從來不知道他竟然可以笑得如此悲涼,如此絕望,那一刻我竟有點忍不住讓他別笑了。

我逃命那般逃上了馬車,因爲那種笑讓我心喘不過氣來,心覺得很難受,一路上整個人也變得渾渾噩噩,回到家中,小蟲子果然醒了,正一個人蹲在門口,喜娘則站在他的身後,聽到我回來,小傢伙飛奔過來,小腿跑得真快。

“小蟲子是不是想娘了?”我狠狠親了他一口,他臉兒微紅,緊緊摟住我的腿彎,似乎我一會就要走了一般,但卻不肯開頭說一聲想娘了,他總是不大會用言語表達自己的感情,喜娘說今晚他跑出門口三十幾次,估計跑累了,就蹲在門口等。

“喜娘,你今晚帶小蟲子去你家去幾天,這幾天家中可能來些客人,我不想讓他看到小蟲子的存在。”將小蟲子安頓好,我對喜娘說。

“夫人,是不是莫爺不喜歡小少爺?如果是這樣,夫人日後將小少爺給我帶吧,畢竟帶着一個孩子不容易。”喜娘這是想哪去了,如果這個男人不要小蟲子,我就是一生孤寡,我也是不會嫁的。

“不是,莫爺很喜歡孩子,是今晚遇到孩子的親爹了,他這幾天可能過來,我不想讓他知道小蟲子的存在,你現在就帶他回家住幾天吧。”我低低地說着。

“你說小蟲子的親爹過來了?他還活着,那夫人你——”喜娘因爲驚訝,聲音有點大,我正想制止她,似乎聽到身後有異動,回頭一看,我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知道什麼時候,小蟲子竟然不聲不響地站在我的身後,那雙如黑夜星子般的眼睛定定看着我。

“小蟲子不是說在牀上等娘嗎?”我蹲下身子笑着對他說,不知道小傢伙來了多久,聽了多少,心有點虛。

“小蟲子睡不着。”他奶聲奶氣地說,我心一下子變得無比柔軟。

“嗯,娘一會就抱小蟲子睡。”說完我牽起他的手回房,他顯得很乖巧,並沒有問什麼,我長長鬆了一口氣,他剛剛應該什麼都沒聽到。

我在他耳邊輕輕哼着曲子,一會他就睡着了,見他睡着,我輕輕將他抱了起來,喜娘已經準備好馬車。

“娘,我不走,我想見我爹,我想見爹。”走到庭院中間,他突然輕輕拉了拉我的手臂,哀求地看着我,我的心一顫,他竟然什麼都聽到了。

“小蟲子乖,喜娘帶你去一個好地方玩,娘明天會去找小蟲子好不好?”我柔聲後哄着她,然後快步將他抱去馬車。

“娘我要爹,我要爹,我要看爹,我知道他明天來,我知道他明天來。”小傢伙死命地跳下來,那小手狠狠拽住我的衣袖,整個人迸發出驚人的力量。

“小蟲子別鬧,再鬧娘會傷心了。”我緊緊抱住他,然後塞進馬車,但這傢伙哭了,我就聽他哭了死次,一次出世的時候,一次逛兵器鋪,兩次是喊爹,這是的四次,並且是最厲害的一次,哭得有幾分淒厲,讓我的心揪得生痛。

這孩子怎能這般哭?就是給他與冷凌風認了又如何?他也只不過是一個私生子,莫不成我嫁冷凌風爲妾,給孩子一個名分?但他都有了青煙,有了孩子,我又何必摻和進去?

我似乎又受不了他有兩個家,一個在涼州,一個在北國,等他哪天有空跑來看看我們母子,如果是這樣,我倒不如自己過還好。

“喜娘,孩子交給你了,小蟲子你再鬧,娘就要哭了啊。”說真的鼻子真是酸,連眼睛也澀澀的,我將孩子交給喜娘就走了,馬車飛馳,那哭聲卻越是淒厲,這傢伙不哭倒也罷,一哭真是斷人腸。

孩子離開了,心空蕩蕩的,這是孩子第一次離開我,突然有點不習慣了,晚上一整晚都惦記着他,不知道喜娘能不能看好他?實在擔心得很,腦海偶爾也會浮現冷凌風那猩紅的眸子,冷硬的輪廓,但這些都是一閃而過,這些年我很會剋制自己的感情,只要腦海閃出他,我都很快會想其他東西,我不會放任自己想下去。

第二天一大早,門外就一陣喧騰,小雨趕緊去開門,我也從房子走了出來。

“夫人,我是替柳長生公子提親來的。”沒想到來人竟是這裡最出名的媒婆李三姑。

“快,將聘禮送進來。”李三姑大嗓門一喊,就有幾個壯漢子將東西往裡面擡。

“慢着。”我忙出聲阻止,但這些人似乎耳朵聽不到東西一般,只那麼一會,已經將東西擺了上來,柳長生是一個文人,雖然家境殷實,但卻算不得太有錢,但他的聘禮倒真的不簡單,不會傾盡所有了吧,這人怎麼那麼傻?這錢真的不好掙的。

李三姑見東西放好之後,那圓臉立刻笑得像一朵花,滔滔不絕地跟我說我們是如何的相配,柳長生是怎樣的好男人,她不愧是這裡最厲害的媒人,句句話都說到我的心坎上,例如柳長生特別喜歡孩子,例如柳長生溫柔體貼,絕對是一個好夫君,好父親。

她說了一堆柳長生的好話,臨末還不忘攻擊莫若鴻一番,說他已經有一女,肯定不會對小蟲子好,說他已經三十五歲,比我大了十二歲,年齡差別大,她說的時候,眼角的餘光還不自覺瞄了一下門外。

“柳公子,你進來吧。”我叫道。

“夫人真是厲害,居然知道我在外面,我聽說府中的喜娘去了冰人府,替夫人覓色如意郎君,所以我毛遂自薦來了。”柳長生笑着走了進來,也沒有什麼不好意思。

“我不介意夫人曾有一子,只希望能與夫人共度一生,我父母早逝,我平日浪蕩慣了,女人與錢財於我如浮雲,沒有娶妻的打算,剛開始見夫人,只是被琴音所折服,沒別的念頭,但慢慢見面多了,我發現惦記上你了,晚上腦子裡盡是你的身影,我很想天天能看到你,我想只有娶你爲妻才能這般。”

“雖然在下家財比我不上莫若鴻,但我必真心待你,日後絕對不會委屈你們母子,你就考慮一下吧。”柳長生一口氣說了很多,說完定定地看着我,李三姑看見此情此景掩嘴笑着離開。

“聘禮你先拿回去,我會好好考慮,近段時間會答覆你。”等冷凌風走了,讓小蟲子分別跟他們兩個接觸一下,看看這傢伙喜歡誰。

“如果你願意嫁我,這些就是送你的聘禮,如果你選了莫若鴻,這些就當是我的賀禮,我這一生除了我娘,就惦記過你這個女人,如果能肯嫁我,我日後會努力掙錢養你們母子,如果不願意,我爲自己曾愛過的女子撒千金何足惜?”

柳長生說完,離開了,這真是一個肆意灑脫的男子,沒有莫若鴻高大威武,說話也沒有他溫柔,但卻顯得坦蕩蕩的,他來府那麼多次,似乎跟小蟲子也能玩到一塊去,就是不知道小蟲子喜不喜歡他?

小蟲子不在,我覺得百無聊賴,就是莫若鴻約我去遊暖湖我都提不起興趣了,但自己那晚偏答應得那麼肯定,只好硬着頭皮去,如果小蟲子喜歡,那以後他就是我的夫君了,得趁這個機會好好了解一下,順便打聽一下冷凌風什麼時候走,他走了我好將我的小蟲子接回來,不過一想起他,有點呼吸不暢。

小蟲子不在,我覺得一天過得特別漫長,而冷凌風也沒有出現過,早知道就不將小蟲子送走了,真是多此一舉了,不知道小傢伙還哭不,每次想起他要爹的樣子,我都特別心酸。

傍晚莫府的馬車停在外面,我上了馬車,馬車平穩而快速地向暖湖奔馳,去到暖湖,已經暮色降臨,湖邊看不到不少情侶的身影,馬車在一處柳岸邊停了下來,我下了馬車,沒有看到莫若鴻,反而看到冷凌風,心跳得有點快。

“莫爺呢?怎麼沒見他?”我下了馬車,他朝我走來,身姿依然那般挺拔偉岸,那深邃的眸子如一汪深潭,一眼看不到底。

“他身體抱恙,今晚不來了,我初來北國,羅夫人如果不介意,就請陪我走一圈吧。”冷凌風說,表情帶點陰鬱,他今天叫我羅夫人了,這樣很好,我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然後平復自己的心情。

“我今晚身體也不大舒服,只是昨天答應了莫爺,不好掃他興,既然他不在這裡,我先回去了,改日身體好了,我再陪冷少爺逛逛。”說完我走了,雖然我是想留在他身邊多一會,但一想到這個人已經是另一個女人的夫君,我就很想快點離開。

“你就那麼不願意看到我?你就是連呆在我身邊一會都不願意?”冷凌風一把扯住我,因爲力氣大,我整個人撞進他的懷中,頭狠狠撞在他的結實的胸膛前。

那一瞬間我竟好想摟着他,狠狠地摟着他,但我還是很快從他懷中出來,他的手朝我伸來,但伸到一半硬生生停住,眸子盡是掙扎與痛楚,估計是想到他的妻子青煙了吧,我解嘲地笑笑,剛剛差點被那熟悉的溫暖迷惑了。

兩人就這樣看着,好久再也說不出一句話。

“我以爲我這輩子再也見不到你了,朋友送了一壺冰梅酒,說是北國很出名的酒,出自一間羅夫人酒坊,我嚐了一口,就跑來這裡了,因爲那酒有你的味道,只有你才釀出這種味道,我沒敢直接去,怕見你,但又很想見你。”他笑了笑,笑容十分寥落。

我靜靜聽着,並沒有出聲,他都成親了,想我又有什麼用,他見我不吭聲,也不再說話,湖岸柳枝動,微風襲來,我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氣息,還是那般熟悉。

“聽莫若鴻說你有一個兒子?誰的?”冷凌風突然問,聲音嘶啞低沉,似乎喉嚨被人割裂了一般,聽到這話,我的身體經不住一陣顫慄。

“我是有一個兒子。”我坦然地看着他,我絕對不會讓他知道這孩子是他的,我也不會讓小蟲子知道他只不過是一個私生子。

“我問誰的?”冷凌風的胸膛劇烈起伏,喘的氣變得有點粗重,似乎呼吸不大容易。

“這孩子是我的,今年一歲,他爹要了我之後,嫌我不夠好,移情別戀,娶了別人。”我淡淡地說,但這話說出來,心還是感覺痛。

“羅小歡。我只是你出去散心,我只是叫你去散心,你——”冷凌風那深潭的眸子又紅了起來,如一個受傷的野獸。

“我守了你四年,你不爲所動,你現在竟然有了別的男人的孩子,羅小歡你——”

“冷少爺你的孩子兩歲了吧,應該比我的孩子大一歲。”我淡淡地說,但心卻一陣揪痛,冷凌風身子一抖,整個人像受了重創一般呆立一旁。

其實我想狠狠地罵他,爲什麼不肯等多我一天?爲什麼要了我,又不肯再娶我?爲什麼自己娶了青煙,反倒過來責怪我有了別人的孩子?弄得對我餘情未了那般。

但問了又如何?他娶妻已經是事實,他與青煙有了孩子也是事實,只要想起他與青煙纏綿悱惻,我的心就憋憋悶悶,十分難受,我明明已經平靜下來,爲什麼他跑來擾亂我的生活?

“冷少爺如果沒什麼事,我要走了。”我始終在他面前說不了狠話,即使心裡是有點怨。

“既然要嫁就要嫁一個好點的,莫若鴻不適合你。”在我要離開的時候,冷凌風突然開口說。

“他與亡妻感情深厚,兩人有了一個女兒,他又是一個專一的男人,要不也不會多年不娶,即使娶了你,他心裡也不會忘記他的妻子,不會全心全意愛着你,要嫁嫁一個全心全意待你的男子。”冷凌風緩緩地說,聲音有點縹緲,似乎從很遠的地方傳來。

“嗯,謝冷少爺提醒,我會慎重考慮。”說完我擡腳準備走人,愛這東西說不準,他曾經愛了我四年,但最後心還不是被另一個女人佔據?他一直將她留冷府,其實早已經有點心動了吧,不過像青煙這般美人,又有多少男人能拒絕?

“柳長生也不適合你,他比你還小一歲,自己都照顧不好自己,怎麼照顧你們母子?他家中曾經很有錢,但他是一個浪蕩子,終日無所事事,不是吟詩作對,就是與朋友吃吃喝喝,心情好的時候一擲千金,心情不好一醉方休,家財已經敗得差不多,你不能選他。”冷凌風說,聲音低沉,眸子通紅,他纔來這裡一天,怎麼連柳長生他都知道了?

“那我總該適合了吧。”熟悉的聲音,熟悉的腔調,我猛地回頭,燈火下公孫宇笑若桃花般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