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負手站在窗前沐浴朝陽的王動點了點頭,和計乘風出了客房。
甚爲寬闊的走廊裡,擠滿了嚴嘯於小果秋香等人,紛紛神情緊繃。
王動吩咐他們留在添香居等候,之後和計乘風下到了一樓。
從五樓下來的一路上,遇見的那些正在灑掃的女侍應,皆對二人恭敬行禮,前方引路的計乘風心裡暗爽,又對身後的王動高看了幾眼。
二人剛剛出了添香居的正門,卻見錦衣華服一老一少兩個男子,身後隨行兩名佩劍青年,順着行人漸多的街道,腳步匆匆的迎面走來。
路人紛紛側目,秋劍鳴一眼便看到了一身青袍的王動,鬆了口氣,引領着父親秋義天緊走幾步,笑臉攔在了王動二人面前。
“晚輩秋劍鳴,見過王前輩。”秋劍鳴躬身施禮。
“小友不必客氣,說起來,老夫還要謝謝小友昨晚的借劍之舉,有心了。”
王動微微頷首,臉上露出些許笑容,目光轉向秋劍鳴身旁的秋義天,略帶訝然道:“這位是?”
秋劍鳴趕忙側身讓在一旁,伸手介紹了父親給對方認識。
王動臉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和秋義天互相拱手見禮後,笑道:“令郎英氣勃勃,行事頗爲幹練,原來都是秋家主教導有方啊。”
待到秋義天謙虛了幾句後,又問:“秋家主,有事嗎?”
秋義天看了看過往側目的路人,斟酌少許下定了決心,直言道:“聽犬子說,王兄遠道而來,尚未尋到落腳之處,義天盛意拳拳邀請王兄帶着族人落戶我秋家,不知肯否賞光?”
他和王動同爲築基境修士,按他想來,年紀也應該差不了多少,故而稱兄道弟,說出的話可謂放低了姿態。
計乘風微微皺眉,就見王動微微一笑道:“秋家主盛情相邀,令王某受寵若驚……這樣吧,待我拜見過旗主備案之後,再與秋兄詳談,秋兄意下如何?”
秋劍鳴面色一緊,秋義天馬上給了他一個眼色,微笑不變朝着王動拱手道:“王兄要事當緊,既如此,義天便帶着犬子在添香居中恭候王兄歸來,請!”
說話間,閃開道路笑呵呵的伸手虛讓。
王動拱手說了幾句場面話,和計乘風大步離去。
秋義天一行人進了添香居,上到三樓一處雅間,屏退了女侍應。
秋義天捏着茶杯皺眉不語,心不在焉的小口抿着茶。
秋劍鳴哪有什麼心思喝水,看了看坐在下手的鐵飛二人,忍不住道:“爹,看樣子,計乘風已經和那人說了咱家的底細,那人不是傻子,備案之後,十有八九不會落戶咱們秋家了。”
秋義天面色沉重點了點頭,本以爲他親自拜訪,外來的那個王動急於找地方落腳,很容易就會被他招攬。
可照着方纔的情形看,人家根本不急,仔細想想也是,人家論手段論戰力,何愁沒有其他的小家族招攬。
而他原本想要許給王動的好處,想必其他小家族也願意拿出來。
他沉思少許,道:“此番我們和他接觸,想要招攬他的事情,很快就會被田家知道,我秋家已經騎虎難下,所以
這個王動,說什麼也要招攬下來,昨夜擬定許給他的好處,必須要再加。”
秋劍鳴咬了咬牙,“爹,那些好處,已經是我們所能給出的極限了,再加?還能再加什麼?”
秋義天目光閃爍道:“此人的年紀雖然不小,但是單看外表,分明是和你相仿的青年模樣,而且氣度不凡,與沈風華相比,他的這般條件,想必不會委屈了你兩個妹妹。”
秋劍鳴一下子攥緊了拳頭……
……
計乘風引領着王動,順着“之”字型迴旋的上山路,出了盡染晨光的茂密山林,很快來到了山頂。
變大的清風中,斜着照來的陽光有些刺眼,王動微微眯眼,就見豁然開朗的視線裡,是一片青石鋪成的廣場,廣場盡頭,坐落着一大片斗拱飛檐高矮不一的建築羣。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鶴立雞羣一般,矗立在建築羣最前面的那座黑色殿堂,氣勢雄偉肅穆。
殿門外延伸向下、直抵廣場的千層石階上,三步一崗,五步一哨,侍立着一些頂盔貫甲的守衛,面目森嚴的站在陽光裡,渾身的甲冑烏黑髮亮。
王動跟着計乘風,走過廣場來到石階下停住腳步。
計乘風拿着錄有王動身份來歷等信息的那塊玉簡,來到一個侍衛跟前,笑嘻嘻的套了幾句近乎,之後將玉簡交給了對方。
那侍衛看了王動一眼,甲冑嘩嘩輕響,轉身拾階而上去往了旗主大殿。
計乘風和王動原地等着,有一搭沒一搭的聊着天,片刻之後,那名侍衛快步返回來到近前。
看他臉色不好,計乘風忙問:“屈三哥,怎麼了?”
屈三哥納悶搖頭:“唐旗主還沒有來,眼下殿中只有沈行走,按慣例完全可以讓你這個朋友先到殿中等候,可沈行走說,讓他候在外面,旗主什麼時候來了,什麼時候再傳召他進去。”
計乘風忍不住看了王動一眼,看來昨晚的事,田衡一定告訴了沈風華,沈風華這是在給王動下馬威了,而旗主到來升殿之後,沈風華肯定還會找王動麻煩。
他清楚,王動更不糊塗,擡頭看了一眼石階盡頭處的大殿,收回目光笑道:“既如此,那我等着便是,有勞了。”
說罷衝着那個侍衛拱了拱手,等在臺階下打量起了周圍風景,表面上一點也看不出擔心,心裡怎麼想的,只有他自己知道。
屈姓侍衛方纔收了計乘風暗中送去的好處,又對二人說了幾句閒話,之後回到了原處,和臺階上當值的其他同行打量着王動這個外來修士。
日頭漸漸升高,儘管山頂上有風吹來,但是左右也沒個樹木遮擋,王動站在大太陽底下倒是淡定自若,可計乘風心裡卻是七上八下。
……
旗主大殿之後,便是左旗主唐君的府邸。
園林風格的府宅中,迴廊假山,曲橋荷塘,其間少見花團錦簇,卻有片片梅林飄香,風吹花落零星如雨,樸實淡雅中透着寧靜致遠。
落英繽紛的梅林間,正有一男一女並肩徐行,輕語笑談。
男的一身素白長袍,笑容慈和的臉上,斜飛入鬢的雙眉眉梢上挑,面色如同冠玉。
遠看,他分明就是一位儒雅之極的翩翩公子,可近看,卻見他鬢髮已添幾縷霜白,眼角生着些魚尾紋,隨着臉上的笑容,眼角隆起的皺紋更顯滄桑。
但他一雙始終笑眯眯的眼睛裡,卻藏着深邃,給人以智慧深沉的壓迫感。
對於這些,陪走在他身旁的美貌麗人,卻顯得沒有任何壓力,笑盈盈的陪着他說話。
隔着一段距離,走在二人身後的,是一個頭發花白滿面紅光的老人,唐鶴年,唐府的總管。
望着前面的一男一女,唐鶴年微微搖頭暗歎,放眼北壇境內,估計能讓唐君這般厚待的,也只有雲無雙這丫頭了。
“義父,方纔我說的那人,修煉的火行功法很是不俗,他帶着很多族人初來乍到也不容易,不如你在凌風島上,給他隨便安排個差事,你說怎麼樣?”
雲無雙說話的時候,觀察着唐君的神色。
唐君拖長音“哦”了聲,指點着她笑道:“狐狸尾巴終於露出來了,你這丫頭,明明要爲他說好話,卻和我繞來繞去,你的提議不怎麼樣,外來的修士,沒有一到萬流盟便進入官方的先例,不可以。”
看着神色當下有些黯然的雲無雙,唐君嘆道:“雙兒,昨晚添香居發生的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據說那個王動,樣貌和楊鵬幾乎一般無二,但是我要提醒你一句,楊鵬早已死了。”
雲無雙低着頭道:“我知道他不是楊鵬,但是楊鵬因我而死,他死之後,我才意識到,原來我早已對他動了心。”
“這些年,我一直都很後悔,昨晚見到那個王動後,我便忍不住被勾起了念想,想要常常看到他,就好像楊鵬還活着一樣,空落落的心裡,便能充實好受一些。”
唐君皺眉:“真的只是個念想?”
雲無雙苦笑:“他終究不是他,這我清楚,所以不會生出別的心思,幫他一些,就好像我在幫着楊鵬,彌補我對楊鵬的愧疚,這種感覺,我不知道你能不能懂。”
“我怎能不懂呢?”唐君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點頭笑道:“好吧,我答應你,放他到下面過度幾年後,便將他調到麾下聽命。”
“謝義父。”雲無雙燦然一笑,又陪唐君走了一段路後,心情不錯的告辭了。
“但願只是個念想……”唐君目送她的身形消失在梅林遠處,搖頭輕嘆。
唐鶴年走到近前,看着兩鬢霜白的唐君,滿臉揪心模樣目送雲無雙離去,他暗暗嘆了口氣,明明是親生女兒,卻只能假借義女的身份留在身邊呵護,這些年,真是難爲唐君了。
他陪着唐君走了幾步後,面露擔心道:“旗主,洪久光派人傳訊說要私下宴請你,依老奴看,還是不去爲好,他沒安好心。”
唐君收回目光,眼中柔情不在,冷笑道:“怕什麼,只要我沒有把柄落在他手上,他便不敢動我,否則,無法對兩位盟主交代。”
唐鶴年還要再勸,唐君擡手打住,道:“此事就這麼定了,我去見一見那個外來修士,走一走過場。”
“是。”唐鶴年點頭,抖開一直挎在他臂彎處的黑色披風,爲負手站立氣勢如淵的唐君披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