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動暗暗點頭,看來是碰上好心人了,這女人明顯是要把我帶回去救治。
就在這時,圍在一旁的其他女人爭先恐後的叫了起來,紛紛要求中年女人,也就是那個秋香姐把王動交給她們帶回家。
王動感受着這些女人火辣辣的目光,頓時疑心大起,難道小蟹村的這些女人都是這般熱心腸?難道我真的碰上了一羣好心人?
秋香姐擺了擺手,說道:“你們這些大大小小的寡婦先不要爭嘛,他究竟能不能用?還要先看看他的身體狀況才行啊。”
寡婦?
王動頓時一驚,原來爭搶我的這些女人都是寡婦?看看我的身體狀況能不能用?莫非把我當做了傳宗接代的種豬?
就在這時,秋香姐看着他道:“喂,你叫王動對吧?”
王動點頭。
秋香姐道:“你躺了片刻,應該恢復了一些體力,來,站起來,走兩步讓我們看看。”
“走兩步?”王動嘴角一抽。
秋香姐翹起大拇指朝左右的寡婦們指了指,很認真的說道:“你也不用不好意思,你要是沒什麼大毛病的話,看到沒,我身邊這二十幾個大大小小的寡婦隨便你挑,你看上誰了,就跟誰回家好了。”
王動神情抽搐,嘆道:“我方纔試了一下,發現我的右臂和兩條腿根本不聽使喚,好像裡面的經脈都斷了。”這是大實話。
“都斷了?”
秋香姐大叫一聲,立馬蹲了下來,一副很有經驗很有力氣的模樣,撕開王動溼噠噠的衣衫,又掐又摸起了王動的右臂和兩條腿。
身旁大大小小的那些寡婦一臉擔心的看着,王動暗暗苦笑,原來她們並不是擔心我的傷勢,而是擔心我有沒有生孩子的能力。
就在這時,他忽然看到一個小丫頭緊咬着嘴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盯着他看,弱弱的目光裡寫滿了同情,到底是不是同情,這一點他自認還能分得清楚。
“怎麼樣怎麼樣?”
“秋香姐他還能行麼?”
見秋香姐丟開王動的右臂站起身來,寡婦們趕忙圍了上去。
秋香姐斜了王動一眼,搖頭嘆道:“胳膊腿裡的經脈確實都斷了,經脈不通的情況下,估計那玩意也受到牽連硬不起來了,好在他還有一條左胳膊能用。”
“只有一條胳膊能動?那有什麼用?一條胳膊能讓女人生孩子麼?”
“就是,那玩意硬不起來,他根本就是個廢人嘛。”
“是啊,我寧願他別的地方全廢了,只要那東西能夠使喚就成啊。”
“唉,白高興了一場。”
一羣寡婦們失望的看着王動的褲襠,紛紛唉聲嘆氣,當下沒有了興趣,不少人臉上都露出了嫌棄的表情。
衣裳被老孃們秋香姐撕爛的王動躺在衆人腳下,暗暗鬆了一口氣。
他現在法力全失神力不再,就是個只剩左臂能動站都站不起來的廢人,若不是秋香姐診斷失誤以爲他‘不舉’了,他一定逃不脫任人擺弄被迫播種的可怕命運。
當然了,前提是他不忍心殺了這些看似荒唐實則可憐的寡婦。
就在這時,秋香姐看了看大海上空的太陽,衝着寡婦們喊道:“好了好了,再有一個時辰天就黑了,大家抓緊時間該幹嘛幹嘛去吧,手腳都麻利着點。”
衆寡婦神情緊張點頭,當下一鬨而散,一羣沒爹的小孩子追着各自的母親而去。
“小英,趕快和娘去拾海貨。”秋香姐招呼了一聲最先發現王動的那個小丫頭,隨後急匆匆地走向了一片灘塗。
小英應了一聲,一步三回頭的跟了上去。
“秋香姐。”
被拋棄在沙灘上的王動叫了一嗓子,這些寡婦待不待見他先放在一旁,可聽對方話音裡的緊迫感,彷彿天黑之後,這片沙灘就會有什麼危險
似得,關乎性命,這得問清楚了。
秋香姐停步轉身猶豫了一下,拉着小英的手走了回來,聲音很急的說道:“有什麼不明白的,你趕快問,別耽擱我和小英撿海貨,今天我家的晚飯還沒着落呢。”
王動一愣,靠這些海貝小螃蟹填飽肚子?她們難道沒有靈谷嗎?不過眼下也顧不上詢問這些,急聲道:“方纔聽你的口氣,好像天黑後這裡很不安全,到底怎麼回事?”
“看你叫我姐姐的份上,我便簡短的告訴你吧。”
秋香姐嘆了口氣,繼續道:“天黑之後,經常會有海獸爬上沙灘,在這座小島上覓食作惡,夜裡沒人敢留在村子外面。”
“村子?”王動緊緊皺眉。
“喏,我們小蟹村就在那裡。”秋香姐指了指。
王動脖子能動,當下看了過去。
透過一些長在沙灘邊緣的高大椰子樹,就見遠處的山地間,一座山峰半山腰的位置上,有一個用巨大山石圈起來的小村落,村子裡一座座石頭房屋冷冷清清,看不到一絲煙火氣。
王動收回目光,急聲問道:“既然這蟹魚島隸屬歸西劍派,那麼有海獸作惡,歸西劍派不管嗎?”
秋香姐嘆道:“你是外鄉人不瞭解情況,我們這樣的海島居民,在歸西劍派的門人眼中,就是沒有身份沒有地位的下等人,他們除了有弟子需要劍僕的時候,纔會來我們這樣的小島上挑選,其他時候根本不屑光顧,完全任我們自生自滅,更別說派弟子常年駐島保護我們了。”
劍僕?
王動暗暗留了心,問道:“那你們吃什麼?難道常年靠這些衝上海灘的貝類蟹類維持生計?這怎麼夠呢?”
秋香姐面色發苦道:“我們這樣的海島上不適合種植穀類作物,萬幸每過一些時日,就會有太南坊市的一些劍派弟子到我們這些小島上轉一轉,用穀米、藥物等東西換取海獸身上的材料。”
太南坊市?藥物?
王動眼睛一亮,一邊默記着這些信息,一邊靜靜的聽着。
秋香姐接着道:“正因爲這樣,我們的男人爲了養家餬口,纔會冒險去捕獵海獸,可隨着他們一個個先後遇難,如今只剩下了我們滿村的寡婦和小孩子,別說是獵殺海獸換取穀米等物了,便是生命安全都沒有保證。”
王動忍不住道:“那些漸漸長大成年的孩子呢?爲什麼不見他們?”
秋香姐嘆道:“我剛剛說過的劍僕,難道你忘了嗎?每當劍派弟子有人需要劍僕的時候,就會到我們這些下等人中挑選那些歲數稍大點的孩子,你如今看不到年紀大一點的孩子,就是這個原因。”
王動又一次記住了“劍僕”這個詞彙,嘆道:“那些孩子成爲劍派弟子的劍僕難道不好嗎?他們好歹進入了劍派,家裡人應該跟着好過一些纔是啊。”
這話一說出來,秋香姐頓時捂着嘴哭了起來。
王動敏銳的注意到,沙灘上或遠或近的那些寡婦們不少人都哭出了聲,然而她們手上的動作卻是不敢鬆懈。
旁邊的小英扁着嘴哭道:“十個劍僕裡面,最終能有兩個活下來就不錯了,我爹死了以後,我的三個哥哥先後去做了劍僕,可是都死了。”
王動忍不住叫道:“既然這樣,爲什麼還要去做劍僕?”
一句話出口他就明白了,孩子去做劍僕,家裡的其他人才會好過上一陣子,纔會活的更久些。
不做劍僕,這些即便想要自食其力也種不了穀物,獵殺不了海獸的下等人還怎麼活?生存的危機,逼的這些人不得不看着親人去送死。
秋香姐擦了擦眼淚,哽咽道:“好了,該說的也都和你說了,我們耽擱不起時間的。”說罷拉着小英的手快步離開了。
王動看着海灘上低頭刨食的寡婦們和小孩子們,重重的嘆了口氣,都是一羣苦命人啊。
然而下一刻他便收起了同情心,他自己目前的狀況還不如人家呢,人家最起碼還能夠自由走動,可他連站都站不起來。
這要是天黑下來,他繼續留在沙灘上,一準餵了海獸。
“禍害這座小島的海獸品階一定不高,如果品階高了,島上這些沒有劍派弟子庇護的寡婦孩子早就死光了。”
“雖然寶珠裡的馮瑤和劉青梅是鍛體境的修爲,對付一些上了岸的低級海獸想必不難,但是我絕不能把她們弄出來。”
王動眯了眯眼,當下打定了主意,一來擔心馮瑤二人出了寶珠不受控制會殺他奪寶珠,二來他絕不會讓任何人知道他身懷異寶的事情。
他深吸了一口氣,用一條左臂,拖着他廢人般的身體在沙灘上艱難爬行,好半晌後,終於爬到了秋香姐母女附近。
“娘,叔叔好像有話要對你說。”小英拉了拉明明看到了王動,卻背過身子繼續在灘塗中抓小蟹的秋香姐。
“要你多嘴。”秋香姐瞪了小英一眼,轉身看着滿臉泥沙的王動,嘆道:“你還有什麼事嗎?”
王動道:“秋香姐,我現在這個樣子,就跟廢人沒什麼區別,你們走的時候,能不能帶上我,讓我在你們巨石圍成的村落裡躲上幾天。”
見秋香姐緊緊地皺起眉頭,王動急忙補充道:“我不會給任何人添麻煩,不會去任何人家裡落腳,只在石牆裡面躲上三天,三天之後我主動離開。”
“這……”秋香姐猶豫不定,這時候,遠處好幾個寡婦叫了起來。
“這怎麼能行呢?我們每天晚上躲在房子裡,說話的聲音都不敢大一些,生怕被夜裡上島的海獸察覺,你一個大活人躲在牆後面,很可能會引來海獸,它們一旦撞開石牆我們就沒命了,我們不能冒那個險。”
秋香姐無奈道:“你看,不是我這個小蟹村的村長心狠不幫你,大家都被海獸嚇怕了害慘了,再說我們這些寡婦即便不爲自己着想,也要爲這些年幼的孩子想想吧。”
看着滿臉恐懼的小英,王動點了點頭,也說不上恨不恨的,左臂支撐着身體在沙灘上挪了挪,轉頭尋找起了今夜能夠讓他藏身的地點。
至於重新回到珠子裡,他不是沒有想過,但是除非實在沒有辦法了,否則他絕不會依賴寶珠空間,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挺過這道難關,就像他堅信自己一定能夠重新站起來一樣。
秋香姐定定的看着這個趴在沙灘上的男人,忽然生出了一種奇怪的感覺,覺着對方雖然身殘,卻給人一種剛強不屈的感覺。
她忍不住看向了王動的眼睛,心神頓時一震,那是怎樣的一雙眼睛啊!
從他的眼睛裡,你感覺不到驚慌,感覺不到彷徨,他的眼睛裡只有堅定,他明顯知道他自己正在做什麼,他似乎,不,他一定也知道他的將來在哪裡。
就在這時,秋香姐忽然看到這個衣不蔽體的年輕男人動了起來,就用他那條肌肉結實的左臂,撐着他右臂和雙腿廢掉的身體,在泥乎乎的灘塗上,朝着小蟹村的方向艱難爬去。
“喂,你不能去我們村子。”
“你不能連累我們。”
周圍,那些寡婦們叫了起來。
身上滾滿爛泥的王動回過頭來,不帶一絲怒意的說道:“放心,我不會去你們村子,我自有地方藏身。”
那些寡婦們將信將疑,周圍的小孩子們好奇的看着狼狽不堪的王動。
小英剛想說些什麼,秋香姐趕忙瞪了她一眼。
等小英再次擡頭看去,卻發現王動已經爬出了好長一段距離。
他那笨拙的爬行姿勢很醜,爬行的速度也很緩慢,可他卻從沒有停下來過,身後帶出了一條醜陋,但卻筆直不彎的泥溝。
小英第一次看到這樣堅強的廢人,眼睛裡除了同情,還有些別的味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