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做什麼?”慕容紫衫抓着王動遞來的長劍面色一變。
王動看了看洞口外剛剛放亮的天色,回頭解釋道:“我聽尤平說過,害我師姐的兇手,除了他們六個,還剩下丁信爲首的十一人。”
“尤平?”慕容紫衫一怔。
“不錯,”王動點頭,冷靜的分析道:“據他死前交代,其餘十一人的修爲都在煉氣境六層左右,他們作爲劍符門的弟子,擅長遠程控符,近身的戰力卻是普通。”
“而這十一人中,唯有帶隊的丁信,遠攻近戰的實力頗爲不俗。”
慕容紫衫目光疑惑的點了點頭,不知道王動說這些究竟有何用意?
王動沉吟道:“如此一來,我要想將他們一網打盡,唯有揚長避短,儘可能的接近他們……”
接下來,王動把他的計劃簡明扼要的說了一遍,他的這個計劃十分簡單,但卻相當冒險。
據他判斷,藍秋魯匯六人的先後失蹤,必然已令丁信等人疑心大起,對方除非是蠢到了家,否則一定不會再派人順着來路查訪藍秋等人的下落,而是會緊緊抱團同進同退。
王動很清楚自己的長處和短板,他目前煉氣境三層的修爲,遠攻的手段乏善可陳,還不足以用作主攻。
倘若與對方拉開了距離明目壯膽的交手,分散開來遙相呼應的對方人多勢衆,遠程控符的手段足能令他疲於奔命,一個疏忽定會完蛋大吉。
畢竟他短時間之內只能施展一次梯雲縱,好鋼要用在刀刃上,他不會輕易施展。
至於貼上神行符和對方遠程操縱的靈符周旋?別開玩笑了,神行符哪能快過靈符的釋放速度?而且還是一幫人雪片一般射過來的大量靈符?
又或者和對方遠程互轟靈符?更爲不智了,王動還沒有狂妄到那個地步,劍符門弟子的控符之術獨步北莽,他早有耳聞。
權衡以上種種利弊,也唯有儘可能的接近對方之後,以雷霆之勢近身突襲方能一舉建功,才能大規模的殺傷敵人。
對於這一點他極有把握,只要敵我雙方的距離在兩丈之內,他一閃即逝不定向的八刀連斬,至少能一次性的解決掉五個人,趁着其餘人猝不及防失神的一刻,他一記刀芒又是一個,捆仙索出手再下一人。
只要中途不發生意外,對方十一人的團隊頃刻間便會分崩離析,剩下的四個連驚帶嚇必然翻不起多少浪花,單憑修爲幾近築基、與他同時出手的慕容紫衫便能料理,更何況還有他的配合追擊。
只是“如何接近對方”,卻是整個計劃中的關鍵,藍秋六人的失蹤,必然會讓丁信等人風聲鶴唳草木皆兵,有個風吹草動便會疑心大起。
如何才能讓丁信等人相信自己對他們構不成威脅,放任自己接近他們呢?
王動想到了他自己,有道是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要裝作被人追殺身受重傷。
而爲了演戲逼真騙得了丁信等人,他決意假戲真做,在即將接近對方的時候,讓慕容紫衫扮演殺人奪寶的蒙面女劫匪,將他砍成一幅即將嗝屁着涼的重傷模樣。
當然了,這個重傷肯定是假的,只是注重視覺的衝擊效果,把他弄的鮮血淋漓狼狽不堪罷了,並不是劍劍穿胸透骨,否則他重傷之下還如何施展八刀連斬?
然而聽了王動的計劃,慕容紫衫的
臉色瞬間蒼白,抓着長劍連連搖頭,“不!我怎能這樣對你?我做不到!我下不去手!”
她是真的下不去手,放在以前並未喜歡上王動的時候,她曾經惡毒調皮的放出紅蚓蛇企圖毀掉王動的小兄弟,可現在的一顆芳心已經上杆子被王動套牢了,反而生怕他受一點傷,吃一點虧。
王動的聲音瞬間低沉了下去,“不下如此血本,如何能將丁信那些畜生一網打盡?即便是有你幫我,可他們並非死人,哪怕是藉着御劍符跑了一個,我都愧對白蓉的在天之靈。”
慕容紫衫看着王動那雙深邃中透着決絕的眼眸,緊咬着嘴脣忽然大聲道:“我代替你去,我一個姑娘家即便不裝成重傷,也一定比你更容易消除他們的戒心。”
王動斷然搖頭,“我王動這半生,已然欠下了白蓉,又豈能再讓你孤身涉險?一旦你有個閃失,我對不起你,更加不能原諒我自己。”
“我是心甘情願的。”慕容紫衫一時情急說禿嚕了嘴,不過她沒有後悔。
在她想來,愛一個人,就要爲對方付出一切承擔一切,就是要愛的純粹,你便是我我便是你,不分彼此,如果事事都將自己的安危擺在首位,那便不是愛了。
王動儘量將聲音放的又柔又慢,他曾經心硬如鐵極爲生硬的傷了一個姑娘的心,卻是再也不想那麼極端的傷害第二個,
“紫衫,你是一個好姑娘,可我不值得你這樣,我只是你離家失意彷徨茫然之際,偶然遇到的一個過客而已。”
“在你的生命裡,像我這樣與你擦肩而過的人,還有好多好多,你不要被一時的錯覺迷惑了。”
“不,不是這樣的,我對你是真的……”
窗戶紙已然挑破,慕容紫衫豁出去了,愛情面前沒有身份之別,沒有修爲的高低,更沒有誰先開口誰先死的顧忌,既然王動都挑明瞭,她又怎肯後退,那不是她的性格。
“既然你下不去手,那麼我自然不會勉強,”
王動念及對白蓉的愧疚遺憾,不忍再直接傷害慕容紫衫,斟酌着措辭微笑道:“這樣吧,你如果執意相信對我的感覺不是一時衝動,那麼請你好生保重,咱們十年後的今天,就約在玲瓏閣坊市的春雨樓前,不見不散……”
“十年後的今天……春雨樓前……不見不散……”
慕容紫衫癡癡地望着王動大步走向洞口的背影,默默的咀嚼着這句話,忽然不管不顧的追了上去,“我答應你,到時候我下手便是,只求你不要讓我空等十年,不要趕我走……”
衣袖被兩隻發顫的玉手緊緊揪住,王動暗暗嘆了口氣,先有白蓉,又有劉月,此刻更有慕容姑娘,我王動何德何能?怎會命犯桃花劫……
偏頭看了看慕容紫衫蒙滿淚光的忐忑眼眸,王動暗地裡一陣頭疼,表面上故作輕鬆笑道:“走,和我去殺人……”
“好啊。”慕容紫衫破涕爲笑。
“來,女劫匪,把這個面具戴上。”
“這個面具好醜……”
……
二人出了石洞,穿行在迷霧重重的密林之中,朝着南方快步趕去。
根據尤平生前的供訴再加上王動自己的推斷,追蹤着御獸山弟子的丁信等人,和他的距離約莫四十里。
昨晚無星無月夜色漆黑,自己和慕容紫衫夜
宿石洞,而丁信等人必然也不會走夜路冒險,所以這個距離不會有太大的變化。
不出意外的話,以他和慕容紫衫極快的腳程,傍晚之前就能追上。
然而就在緊趕慢趕的一路上,王動和慕容紫衫先後遭遇了七撥奇形怪狀的妖獸圍攻。
就在這連番爭鬥之中,王動親眼目睹了慕容紫衫的戰力,和她清麗的樣貌截然相反,作起戰來她勇猛犀利的一塌糊塗,一條捆仙索使喚的出神入化。
而她遠程攻擊的法術更加不得了,無論是威力還是數量又或是出手的速度,都讓王動連連咋舌,煉氣境頂峰的靈力果然深不可測,不是蓋的。
發現了這一點,王動果斷將他剩下的六十幾張靈符一分爲二,大多數交給了慕容紫衫,他只留了十張防身……
二人且戰妖獸且急行,然而正午的時候,南疆的天氣說變就變,陰沉的天空中居然下起了淅淅瀝瀝的小雨。
溼漉漉的山地叢林間瘴氣迷人視線很不好走,然而卻讓王動二人更加準確的辨認出了丁信等人留下的足跡。
“王大哥你看,這些泥腳印還沒有被雨水徹底衝散,那些傢伙應該剛剛經過不久,怕是就在前面不遠。”
秀髮衣衫溼透的慕容紫衫,蹲在一腳踩上去“吱吱”冒泡淌水薄薄的腐葉層上,長劍劍鞘扒拉着沾着些泥巴雨水的一株蕨類植物,擡起掛着雨水的小臉極爲肯定的說道。
王動抹了把臉上雨水,點了點頭沉聲道:“紫衫,我們是時候照計劃行事了。”
慕容紫衫應了一聲站起身來,就見王動撲倒在泥水中連着打了好幾個滾,再起身時已是滿頭滿臉的爛泥野草,活脫脫一個泥猴。
祭出龍鱗槍插在身旁泥地裡,王動褪下上半身的衣袍赤**胸膛,在慕容紫衫的幫助下,用綢布將緊貼身側的左臂和腰身纏在了一起,隨後穿回衣袍拉着空蕩蕩的左袖衝着慕容紫衫點頭示意。
慕容紫衫長劍“唰”的斬下,幾乎齊肩而斷的袍袖掉落在地,王動掏出一隻裝着獸血的血袋,撕破之後將暗紅色的粘稠血液盡數潑灑在了左肩的斷袖之處,做成了左臂被斬掉的悽慘假象。
“王大哥,你準備好了嗎?”帶着面具的慕容紫衫聲音發顫,一手捏着一隻大血袋,一手抓着長劍。
“準備好了,來吧。”王動點頭,就見一道道縱橫交錯的劍光頓時飛起,割破衣衫皮肉的“嗤嗤”輕響不絕於耳。
幾個呼吸之後,王動胸前後背的衣袍被斬出了一條條口子,一片片殷紅的鮮血混合着冰涼的雨絲,頃刻間在襤褸殘破的衣袍上暈染開來……
傷口被雨水一浸傳來一陣陣刺疼,王動看了看後皺眉搖頭道:“做戲要做足,這般效果還是不夠慘,將你手裡的獸血統統潑到我身上。”
慕容紫衫咬着銀牙只好照辦,看着已成血人的王動,不放心的囑咐道:“拴在腰裡貼身藏着的儲物袋沒跑偏吧?你被纏住的左手一定要時刻抓住它。”
“放心,一切盡在掌握……”
滿臉是血的王動沉聲迴應了一句,右手抓起插在地上的龍鱗槍,轉身一瘸一拐猶如喪家之犬的踉蹌而去……
直到王動叫花子一般的染血背影,快要消失在淫雨霏霏的密林深處時,慕容紫衫一聲嬌叱:“賊子,休走……”
(本章完)